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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疯人

漫天的烟雾给予人一种沉闷的窒息感。整座汉宫,沉浸在诡异的夜色之中,轻风扬起,仿佛整座宫殿都在薄雾中浮动。

夜黑,月黑。

除了几个守夜的宫人,宫中不再有任何人行走,整个未央宫,似乎安静的有些过分。

只有阵阵寒彻骨里的凉风,呼呼的吹过,好像是什么人或者什么物,有意无意的召唤,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远处招手?

树影在寒风中像一个张牙舞爪的妖怪在那疯狂的摇摆。

借着微弱的烛光,可以看清前面焦黑的宫殿,几根焦黑的柱子,随意的倾斜依靠在一边,柱子上,贴满了诡异的符文,满地的焦黑纸屑随风扬起,恍若一群群死亡的蝴蝶,翩翩起舞。

“云裳,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望着四周斑驳的树影,我害怕的抓紧了云裳的手。

这里是李美人的宫殿,四个月前,这里的所有宫人都如同没出现般,湮没在了这凡世间,留下的只有生者的无尽恐惧。

云裳开口道:“昨天那个公公毒打我的时候,一直在打探着我姑姑和一块碧玉的事情,现在如果能找到我姑姑的下落的话,说不定就能知道李美人是被谁害死的了,找到那块碧玉,顺腾摸瓜我们就能找到陷害太子的真凶来了!”

我大惊,摸了摸胸口那块在这里捡到的碧玉,想起今天还给相依的那块,我心脏不由的加速跳了起来,同时暗暗佩服起云裳这小孩子的思考能力来。

只是知道谁是真凶,又能怎样,知道就真的好吗?

云裳仔细打量着这一片废墟,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张符文,用手轻轻擦了擦符上飞龙走蛇的朱红大字,皱了皱眉道:“净身符!”

我见云裳这般模样,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云裳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之色:“由于灵堂阴气深重,这净胜符是出入灵堂必带的一道符文,免得身上戾气重了,犯小人。”

我将信将疑的看着云裳,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云裳将那道符文又随意的扔出,拍了拍手道:“姐姐知道我为什么进永巷吗?”

我摇了摇头。

云裳回忆道:“我父亲本是汉宫的一个有名的方士,后因一场法事触怒了龙颜,父亲被流放,我也因此进了永巷。”

我低头不语,历代君王莫不过是彰显仁义,逢场作戏而已。

一阵沉默过后,云裳不再去想过去的那些伤心事,往前走了几步,四下环视了一圈,小小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警惕之色。

“怎么了?”我见云裳眉头拧成了“川”字形,心中不由的一紧,害怕的问道。

云裳拉了拉我的衣角,示意我靠近她一点,见她这般紧张,我也不由的紧张起来。

阴风阵阵吹过,远处响起怪异的声音,似鬼哭,若有若无……

黑色的柱子上,几道黄色符印在风中轻轻摇曳了一下,也许是贴的不牢,竟随风飘了下来。

阴森的夜风中,传来一阵淡淡的幽香。

还想念,还留念?

是谁的记忆?

凄惘迷茫。

废弃的宫殿之中,竟然亮起了一盏幽幽的烛光,照亮了又一片黑暗。

歌声响起,舞声响起。

望着那蓦然亮起的一盏烛光,我脑海一片空白,紧握云裳的手,也被汗水给浸湿了。

汉宫舞者多,是她,还是它?

李美人生前最爱夜伴起舞,听说,她还是宫女的时候,在一次守夜中翩翩起舞的时被圣上看中,封了美人。

脑海中响起相依的这句话来,我不由的呼吸加重,不敢抬头往前看,生怕一抬头,会看见浓雾中的李美人,一身白衣,折袖起舞。

幽怨的歌声弥漫着这一片废墟……

“别怕,是人!”云裳是却比我平静多了,一直静静的注视着宫殿中的那个人影。

我抬眸望去,心顿时停了一秒。

“薄觅儿!”

眼前,纸钱中,白灵下,起舞的竟是我找了一日没有找到的太子妃。

虽然没有月光,但薄觅儿起舞的身姿却是那么清晰,一扬一顿,秀发飞舞,无不是美丽十足。

配上灵堂飘舞的白灵,令人如入梦境。

只是我却不敢就在这般梦中睡去,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痛彻心底,现实如此残酷。

望着痴醉于自己舞曲中的薄觅儿,我心就像被揪住了一般,想要冲上前去叫醒她。

只是云裳拉住了我,眼神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别打扰她,小心惹祸上身!”云裳的话颇有深意。

一曲舞罢,薄觅儿已是大汗淋漓,眼神从我两身上一扫而过,似乎没看见我两个一般。

空气中的烟雾更加浓了。

“太子妃!”我再也忍不住,见她这般模样,大声叫道。

云裳被我吓了一跳,赶紧捂住了我的嘴。

薄觅儿苍白的脸上明显一变,幽怨的眼神望着我,令人不寒而栗。

“噶噶噶……”一声怪异的笑声从她嘴角发出,我抬头望她,只见她笑的诡异。

“我不是太子妃,我不要当太子妃,我只想当他的表妹,不,不不不,我要当太子妃,不然太后娘娘要生气的……”薄觅儿玩弄着自己散乱的头发,自言自语道。

“觅儿姐姐,我是姝儿,我是姝儿啊!”望见太子妃这般模样,我忘记了害怕,挣脱了云裳拉住我的手,朝薄觅儿跑去。

“觅儿?谁是觅儿?噶噶噶……呵呵,我是李美人,我是没人爱的李美人!”薄觅儿望着一脸哭腔的我,傻傻的笑道。

云裳深深的叹了口气,轻轻的走了过来,只见她从胸口掏出一张怪异的符文,淡淡的幽香从那符文中传来,只见云裳在符文上虚画了几下,将符文贴在了薄觅儿额头上。

薄觅儿还在傻笑着,挣扎了两下,一滴清澈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掉落在黑夜中,无声无息。

黑夜深沉。

深深,深几许?

今夜,是谁的泪水滑落,又是谁被残酷的现实压垮?

痴人变疯人要几步?

答案在漫天的汉歌声中……

太子妃中邪的消息很快就传满了整个后宫,每日里,只见兰林殿方士来来往往,本就虚弱的薄觅儿还要接受着各个嫔妃请来的丹药和法事。

我望着殿下一个脸着面具,手握法器正手舞足蹈的方士,心中暗叹了一声,转头看向身旁一脸木然的觅儿。

左手处的云裳望着下面装神弄鬼的方士,眼神中满是不屑。

由于相依被刘启倾点去了太子宫,云裳便顶替了相依的位置,同我贴身服侍在觅儿左右。

云裳虽然年幼,却是极为聪明,待人也十分友善,兰林殿中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她。

“姝儿,我累了,扶我进殿吧!”薄觅儿站起身来,缓缓的开口。

我应喏,搀扶着太子妃,小心的朝内殿走去。

由于那日过度的惊吓,觅儿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每日又要出席这种扰人的法事,所以觅儿身体也是恢复的极慢。

进了内殿,觅儿无力的卧倒在床榻上,眼神依旧无光。

没过多久,云裳也走了进来,望了一眼虚弱的觅儿,没有多说什么,轻步来到了我的身前。

“那群方士打发走了吗?”我开口问道。

云裳点了点头:“和往日一样,各自赏赐了些小东西……”

我看了一眼薄觅儿,只见她眼神空洞,好似没听到我两的谈话般。

“以后让他们别来了,都是一些吃人的家伙。”我心痛觅儿,擅做主张的开口道。

云裳沉默了一阵,终是点了点头。

这时薄觅儿空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色彩,转头惊喜的望着我,开口道:“以后不用做法事了?”

在这悠悠汉宫,自由竟是一场无妄的奢望。

是谁的心莫名的痛?

我咬住下唇,带着几分温和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太子妃长松了口气,恢复了几分神识。

每日面对装神弄鬼的法事,即使平常人也会被逼疯的吧?

云裳轻步走到觅儿身前,小小的脸蛋写满了成熟,只见她毫无顾忌的坐了下来,拉起觅儿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仔细的端详着。

薄觅儿转过头来,细细的打量着面前这个小姑娘。

“你叫什么名字?”云裳手上像是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太子妃眼神中竟然也有了几分光彩,开口问道。

云裳正仔细端着觅儿的手,听到觅儿的问话,精美的小脸抬了起来看向薄觅儿,甜甜的笑道:“奴婢云裳!”

“云裳……”薄觅儿轻轻念了一遍,“倒是个好名字,怎么小小年龄就进宫里来了,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永巷里的那个女孩吧!”

云裳点了点头,头上的两只小辫子也随之晃动着,甚是可爱。

看着云裳这般可爱的模样,薄觅儿脸上露出了这几天来的第一丝笑容,暖声问道:“你还懂看手相?”

云裳松开了抓住薄觅儿的手,点了点头道:“小时候和爹爹学过一点。”

“她可不只是会看手相!”想起云裳的身份,我神秘的开口道。

薄觅儿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之色,看向我道:“哦?还有什么?”

我刚欲开口,云裳对我挤了挤眉,我赶紧掩嘴,知道觅儿现在还处于比较敏感的时刻,现在有些事情还不方便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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