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风一口气被泄掉,但也不好再次发作,只能压低嗓子问护士:“请问她还会昏迷多久。”
护士看看我:“不是都跟他说过一遍了吗?”
我看看锐风,咳了几声后说:“医生说她因为药物保护,进入了自我循环阶段,在伤口完全愈合之前,可能会一直睡下去的。”
“晓得,反正你可以滚了。”锐风毫不客气地按住床头柜,一副家属赶人的样子。
“你放心,今天偷袭的人,我一定会把他们找出来的。”
“你,要是——敢插手这件事?——一点点,我立刻动用我全部的关系来对付你!”锐风毫不留情地表示他的拒绝。
芋头偷偷拉住我右手袖子,可能是怕我忍不住。
我把目光最后投向病床上的田元,心里再次暗暗地骂了自己一句,扭头走出去。
“第一次看见何子陵弄得这么狼狈哦,真有点不好意思找你麻烦。”走道上,跟班刘弘毅正得意洋洋地来回扭动窗户生锈的把手。“不过想起来,我们还有一场没打吧。”
芋头一皱眉,正要出声讽刺,我大踏一步,挡在芋头身前。
“你想现在打?可以啊。”我不动声色地伸出右手手掌,让指头尽可能地分开:“如果我五招内不能把你逼到楼梯口,我立刻砍掉这只手。”
刘弘毅哈哈一叫:“正等着你这句话呢,我这个人什么都怕,就是不怕人激。”
“这我倒是相信的。”我歪歪头,听着自己颈骨旋扭发出的声音:“我在想如果你输了的话,你要怎么来表示对这场战斗的诚意呢。”
芋头在我身后小声地嘀咕:“大哥,玩太大了吧。”
我不理他,继续盯着刘弘毅,目光在他腋下,左腹,左股,膝盖等几个地方游走。
“你就真这么有自信?”刘弘毅声音开始有点毛茸茸的感觉。
“打你不需要自信。”我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喉咙:“拔你的棍,说你的条件。”
“我……”
“拔你的棍。”
刘弘毅眼睛闪过不屑的神色,但他的手伸到背后停顿了N久,却始终没有再拿到前面来。
我冷笑,故作不经意地跟芋头说:“后背有点酸酸的,能帮忙锤几下吗?”
“刘弘毅,进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锐风声音从病房里传来。
刘弘毅终于如释重负地空着双手从我身边擦过,他的杀气已经消失得一点不剩了。
“你的伤到底严重不严重啊?”芋头和我一起下楼时,忍不住直接问。
他这句话好像开启了什么机关,我禁不住整个人在台阶上摇晃了一下,牙齿也格格地打起架来。锐风的寒气终究有部分钻入了我的经脉,我得很费一番功夫才能把它们赶出去。
“当然比刘弘毅的刀伤厉害,但是他不敢冒险。我瞧他那几个地方,他肯定会怀疑华玲把他怎么受伤的详细情形透露给我了。”
“他估计也想不到你这种情形下还敢赌吧。”
“嗯,所以该连锐风都瞒过去了。”
芋头点点头,正准备扶我,被我侧弯的膝盖顶住。
“他们可能还在后面看,我现在的敏感度大降,很多事情都不能确定了。回寝室吧。”想起田元最后昏迷看着我的那个眼神,我闭上眼睛,快步往前走。
之后的两天,我一直不太有心思听课,心中老是牵挂田元伤势是否有进展。但每天放学后,我只要走进保健室的大厅,就能看见有人从某个角落盯着我。为了避免和锐风发生正面冲突影响田元的休息,我只好不去了。
华玲对这些纠葛不知情,但在我完全的沉默中,很知心同我一起沉默。
班上的伤员越来越多,偷袭者有本班,也有别班的。总之继续有人住院,也有人包扎好继续来听讲。老怪物闻到教室里日益浓重的药味,居然也没抱怨太多。
可能是觉得管也管不了吧。她只是照例又发了一张期中时以全校为单位的成绩榜,要我们填上自己这一次期末的目标。我没有心情细算,随手把30改成1。
于是我开始在校园里晃荡,周围的人开始都变得像魑魅魍魉。
在喷水池边背单词时,在值日去大楼一角倒垃圾时,我又被不同程度地袭击了两次。运气好的是,袭击者并不强大,我即使不能轻松击败他们,也可以找到机会边跑边打。运气不好的是,这两个人似乎都和小卖部那几个人毫无联系。
按照宿辰内不成文的条例,只要不是在对方失去战斗能力情况下进行恶性伤害,任何人便不具备复仇权。为着这一点,我便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去寻找那天的袭击者,因为我无法证明他们的攻击本身具有其他目的。
我的伤口合了又裂,但我不在乎,我花了更多的时间开始独自在校园里面晃荡,去没多少人的地方等待着下一波人的来临。他们也许还在暗处等待着更好的时机?
学校里弥漫着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了。
我努力地听课,发了疯地记笔记,田元不在,我也倒不用花心思去为了做题而做题了。我像是要对着这个奇怪的命运赌气一样,你要给我找事吗?我偏偏就顶上不松气!
你要注意身体啊,早上我刷牙时吐出一口红水,芋头看到吓了一跳。
我狠狠地盯着镜子,狠狠地看着眼睛里的蜿蜒交叠的血丝,来吧,都来吧。
你有过自己的目标吗?
哪怕无法达到的。
只要有过,就应该明白我这种充实。
午休完毕,我昏昏沉沉地往教室走去。
上到三楼,好像看见转角影子一闪,我冷笑,来吧,都来吧。
新伤旧伤,我已经没心思具体计算,反正还能出手。
“同学啊,帮我一个忙好吧。”
我松一口气,原来是物理老师,我还是没记住他姓什么,
他抱着一叠崭新的16开习题集,尴尬地说:“教务处那边发新书了,我得赶着去领,去晚了弄不好又缺本数。你帮我先把这堆放到办公室去,好不好,谢谢你。”
本想拒绝,不过他抱着的那堆书已经斜着要滑下来,我轻叹一声,伸手接住。
他把钥匙放在书最上面,叮嘱道:“就是那个比较粗的开门,在办公室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过来。”
我笑着点点头,不过心想他也看不见。
办公室很小,据说就给他一个人用的。不知是特权还是其他老师排挤,不过我感觉有私人空间总是件蛮惬意的事。
也许是没人监督总是会散漫些,这里比起别的办公室显得杂乱多了,我抱着书转了半天才找到个能搁下来的地方。
没有窗,房间里很暗,我转着钥匙在墙上摸索日光灯的开关。
书柜边有个小突起,虽然不像开关,但形状挺有趣的,我好奇地一拨。
“喀!”
我心里一惊,这声音可不像一般的电灯按钮。
在我思索出物理老师的个人爱好极有可能是制作机关前,侧面不声不响飞来两枚钩锁,直对着我的肩骨。
我纵身一跃,钩锁挂住我外套两边口袋,将我硬往下扯,我心疼衣服,只能换气下落。
另一边的墙面忽然倒下来一块,上面搁着类似于音乐盒的小玩意。但它奏响的不是旋律,而是暗器飞击的节奏。
我拔刀砍断两边钩锁上连着的链子,抬腿将身边桌子上的一叠白纸踢向空中,挡住那堆暗器。
白纸毕竟太薄,很多暗器还是穿过它们打向我。
我挥刀挡击,但不敢太用力,毕竟房间太小了,如果挡到墙上,估计又会反弹回来打我。
好在空中纸够多,我随手抓过几张,隔着纸又抓了一把暗器在手里。按说不会沾毒,不过还是小心一点好。
物理老师,这可怪不了我罗,谁要你做这么无聊的机关。
我一边格挡,一边抓起椅子朝暗器喷射口扔。
暗器是被砸停了,我刚松一口气,看见侧面又转出一根粗管。
一团火舌迅猛地扑向我,我想如果再纠缠,手臂会搞不好烧得黑黑的。
这时余光看见另一面墙也要倒下,我忙将暗器塞进口袋,拧住把手躲出门去。
“突突突”,身后的门板连着颤了一波。
我靠在门上收了刀,看着手上的钥匙,哭笑不得。
“你进物理老师的办公室做什么?”我听到锐风在走廊那头不怀好意地叫着。
“关你……”我一回头,发现老怪物也站在他身边,把愤懑的粗口咽了回去。
我简单解释了一下物理老师要我送书过来的事,正巧这时候他也抱着另一堆书从另外一边赶过来。
老怪物眼里掠过一点不满,好像是要责怪年轻教师做事不谨慎,办公室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
物理老师讪讪笑着,抱着书往办公室里退。
我把钥匙捏在手上,准备扔给物理老师就走开。
“等等,你口袋里是什么。”锐风忽然指着我。
我心烦意乱地从里面把钩子和暗器叮叮当当地掏出来甩在地上。
包着铁坨子的白纸飘落。
嗯?上面有字,不是白纸。
我正伸手要捡,锐风眼疾手快,一把从地上抢过来,回头递给老怪物。
“刘老师你看。”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从老怪物的眼神中,已经感觉到事情不妙。
锐风拿食指在空中戳我:“你好大胆子,居然敢趁机偷答案。”
“什么答案。”我大声地喊:“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还敢狡辩!”老怪物把纸上有字的那面翻过来。隔太远,小字我看不见,但总看得到排头“期末物理试卷答案”的字样。
老怪物这次可得意:“你太让我失望了,不,你一点也没让我失望,你就是这样的人。”
我大吼:“我没有,你冤枉我!”
老怪物比我更凶:“你胡说八道什么?”
物理老师从办公室里探出半个身子,惊愕地说:“你动里面的机关干嘛?我那是……”说到一半,他看到老怪物手上的纸,也住嘴了。
老怪物恶声恶气地说;“像你这样的学生,只惦记着打架,考试就想投机取巧,我告诉你,这次期末的考试资格,你被取消了。”
我看看她,看看锐风,看看物理老师。
考试资格。
取消?
我看看手里的办公室钥匙。
什么话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