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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我和你大妈还有小东西躲在柴房里,后来我实在扛不住了就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到怀里小东西不停地在动还发出叫声。我一下就惊醒了,外面的火已经烧没了,我从柴房的木板缝向外看,本来已经是深夜,火又都灭了,但是天空竟然闪烁着异样的光,我能清楚地看到狼群慢慢聚集在院子里,它们一定听见了小东西的叫声,已经向柴房包围过来。小东西挣扎着从我怀里跳出去,在柴房里不停地跑不停地叫,外面的狼群在一声嚎叫后便冲上来开始用爪子在门缝上、窗户缝上使劲地抓,我心想这下肯定是要完了,一旦所有的狼都来这个柴房的木门是挺不了多久,而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又冷又饿,别说打狼连动都动不了一下只能是等死了。我看着小东西心想:不管你是什么,今天也只能命丧于此了。可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地面开始轻轻地颤动,外面的狼群也停止了进攻,我连忙向外看,又看不清楚,好像狼群全都停下来它们把头转向另一个方向背毛耸立,好像十分害怕的样子。然后我就听到了什么声音,由远及近,地面抖得更厉害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径直冲进了狼群,那是一匹马!

紧接着第二匹,第三匹……一群马,大概能有十来匹,那个快呀就像箭一样,我还没看出它们的毛色和样子,它们就冲进了狼群的包围圈。狼群被突如其来的马群冲破,惊惶失措四处逃窜。有的狼来不及逃走,就被马蹄给踏倒在地,院子里一片混乱响起了一阵狼嚎和马蹄声。马群十分有秩序,它们跑成一条直线,竟然狂奔起来将整个马场都围了起来。

是我们马场的马又回来了吗?我忍不住问老王叔,它们不怕狼了?

老王叔眯着眼说:那才不是我们马场的马,那些都是野马呀。

野马?野马怎么会到马场来呢?

为什么?孩子,你是没看见呀。那群马的头就是那个兔崽子呀!老王叔嘴角向上笑了起来,他抬起头似乎还在想着当时的情景说:那小子这几个月不见可是出息了呀,跑在最前面,就像天神一样啊!孩子,我早就知道它不是我们人间的物,就和那小东西是一样的。

我的眼前有些恍惚好像看见二宝正带着马群向我跑来,它的身旁悬浮着一团小小的白气,让它看起来好像腾云驾雾一般。奔跑中的二宝身上的长鬃随着身体的起伏在雾中飘浮,它马额上那块尖尖突起是那样的显眼,身上不断耸动的肌肉,如同雕塑家用雕刻刀雕出来的一样,真的是二宝吗?

我真是给当时那阵式吓着了!老王叔的话语打断了我的思绪,他继续说着。我看见狼群开始在马群的包围圈里努力向外四处突围,马群也在有意地收小它们的包围圈,只要一有狼接近到马群,就会被跑动的马群踢到或者踩中,那被踢到的狼如同被重锤打到一样像树叶似的一下就飞出。孩子我告诉你,野马特别烈,连老虎都怕这些野马驹子,就更别提这些个头这么小的狼。可是狼群也不是白给的,原来听老辈的人讲过,这马群与狼群打架就好像是传说里的麒麟和白狼打架一样,没有几天几夜是分不出胜负的。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可也是头一回见呀!这野马和狼都是群体活动的,它们打架就好像是两军对垒一样。马群高大用的是力气和脚力。它们总是顺着山坡的顶部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阵,围的时候马队要顺着高处走,慢慢收紧包围圈。马群用跑动的巨大声响来镇住狼群,让狼群不能逃出马群的包围圈。最终这些狼群不是被马群赶得累死、气炸了肺,就是被活活被马群踩死。

我问老王叔那狼群和马群打架是不是一定会输。老王叔摇了摇头说:那可不一定。野狼和野马都是长白山上的灵物呀,谁都有各自的智慧。一到这个时候狼群总是跑在马群边上。它们一面找机会逃出马群的包围圈,一面找机会进攻马群里比较弱的马匹。大家都是在比脚力和体力。马群与狼群的体力和耐力都是十分厉害的,但时间一长也会都有体力差的。它们的战争到最后往往死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到最后剩下的无论是野马还是狼都是体力最好,最聪明的了。你看院子里躺着的狼和马就应该明白了。

那,二宝怎么样了?我有些担心。

老王叔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那个兔崽子的脚力才快呢,它总是一下子就冲进狼群,狼群很快就被冲散了,它们夹杂在马群的中间,四处逃躲,有的狼来不及逃走就被马蹄给踏倒在地,免崽子就抬起前蹄不断地踏击着前面的狼。那些狼都远远地躲着它,不过一看它的速度慢下来,马上便跃出三、四只狼冲向它,这些狼明白兔崽子是头,它们宁可冒着被其他野马踢到、撞到的危险也要进攻它,可是狼群根本没办法靠近它。但是那些被马群驱散的狼群也总是会马上又聚集起来。狼完全奔跑起来,几乎是四肢都离地一般的奔跃,看着就像一个波浪,一波一波地向前跳跃着涌动,而前边的那个浪头就是那只头狼,它奔到那里那些狼就涌到哪里。

孩子,一辈子长在这深山里,可是这样的争斗看着让人恐惧,是那种无法说出的恐惧。在那种力量面前我们人的力量真的是太微不足道了,你会想我们是怎样生存下来的,仅仅是因为我们有脑子吗?那些狼、那些马,它们的头脑也不见得会输我们多少的呀!

我从窗户缝里看不到全部,只能看到一部分的争斗,狼嚎、马嘶充满了我的耳朵,应该是很惨烈的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渐渐地挺不住了,意识开始不清,只能感觉小东西存在不停地跑、不停地叫,我想去把它抱在怀里,但却一点也动不了。

老王叔突然停了下来,好像是陷入沉思中。

老王叔,你怎么了?

我在想,我是不是在那个时候产生的幻觉,是不是我眼花了?

怎么了?

唉!在我晕过去之前,我看见兔崽子站在柴房里,不知道怎么的,就一下子站在了地当间,小东西冲它不停地叫,它的身上全是血,可能是狼的血吧?它站在那看了看小东西,低下头就咬住了小东西,我以为它要吃了小东西,想喊却喊不出来,没想到那兔崽子只是轻轻咬住小东西,然后它回过头看我,那眼神不是马的,分明就是人的眼神,充满了歉意的眼神。接着它们就又一下子不见了,就那么凭空不见了,我也昏了过去一直到你把我叫醒。

现在果真不见了小东西,我见到的是真的,它们真的不是我们人间的物。麒麟?白狼?真的是它们吗?老了、老了真是不中用了?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小白真的被二宝救走了?为什么是这样?它们不是应该水火不溶吗?它们去了哪里?外面的狼群还在等待机会吃掉我们,我们能活着走出马场吗?我还能见到二宝和小白吗?

我的头脑里乱成了一团,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问老王叔,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老王叔摇了摇头,我现在也不知道了。当初以为要么我和这白狼一起被狼吃了,要么你就是找到支队的人把我们给救了。可是现在……这又愣冲冲出来这么四个山里人,我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呀?听到这,我不禁回头看蒋力他们,不想蒋力他们也正在望着我和老王叔,我连忙把眼光避开从火堆上拿了一块马肉递给老王叔。李小山看了看我和老王叔说,你们还真有闲情,聊着天吃着肉,这狼群可马上就要上来了。是呀天又要亮了,而我们面的火也越烧越小了。马场周围能烧的木头早已经烧完了,要再找木头就必须经过对面的狼群了。

坐在火堆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蒋力说了话,老二,你的子弹还有多少?王征把手里的子弹袋掂了掂说:只有二十来发了。蒋力叹了口气说:不好办呀,在这打不着狼,凑近了又太悬了。韩雷也说:大哥,这狼太多我们不好往三哥做的圈子里赶呀。蒋力点点头说:是呀,可是天一亮这火也差不多灭了,到时候狼崽子们一定又会往马场来。李小山突然站了起来把棉衣外面的皮带紧了紧说:大哥,这次就得让我来了。蒋力看着他说:老三你……话没说完就不住地摇头,你想去引开狼群?不行不行,这事没准,不能让你去。李小山扁了扁嘴说:咋不行呀,以前我们不也都这么干的吗?我引狼群,你们帮我断后吗?王征接过话说:老三,这次狼群连活带伤的足足还有三、四十几只呢,这后我们断不了呀。李小山不高兴了,你们信不过我呀,别磨蹭了,眼看狼群就要上来了。蒋力低了头想了一会说:老三,你打算怎么办?李小山蹲在地上一边用手指头在烧过的木灰上画着一边说:这是马场,俺们在这,狼群在那,我埋的圈子就在狼群后面,在这。我打算从旁边绕过去,那里不是还藏着来时的一匹马吗。我骑着马再斜愣子从这向狼群冲过去,狼群肯定被我引走。我埋的圈子不大,炸不死这些狼崽子,我想等狼群过了圈子再放炮,就算炸不死狼崽子,也赶得跑它们了。蒋力听完点了点头说:只好这样了。你不是说你埋的圈子这回没响吗?你身上还有引雷子吗?李小山一伸手,手里夹着两个跟大炮仗一样的东西,还剩俩,够用了。蒋力拍了拍李小山的肩说:那好,老三,你就放心去吧,后面的事交给我们办。说完转过头又对韩雷说:老四你别动了,你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两个。说完蒋力指了指我和老王叔,我和老王叔都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也就没有插话。韩雷点头答应着:大哥,你就放心吧,三哥,你也小心呀。李小山嘻嘻哈哈应了一声,便猫着腰走出了院门,可是刚一出马场的路口李小山便飞快地跑了起来,他紧贴着路边腰弯得极低,在后面看着他,好像是一个快速跑动的大老鼠一样一眨眼就蹿出好远。蒋力与王征也紧跟着到了院门口,王征半蹲在雪地上,双手捧着猎枪,一动不动地对着狼群那边瞄准监视。蒋力也把背上的大砍刀拿在右手,左手的猎枪斜斜地架在肩上。太阳这时刚刚从山谷里爬出来,阳光却被蒋力和王征严严实实地挡在了院子外,只是身上被朝霞涂了一层红边。

我和老王叔紧张地看着马场外面的一举一动,韩雷倒像没事似的一会看看我一会看看老王叔,等我发现跟他对视时韩雷又红着脸笑了。他走到我身边蹲下来说:别怕,三哥虽然说话嘻嘻哈哈的,可做事很稳的,我们这次一定能把狼群赶走的。我跟着点了点头,可是眼睛还是止不住地向外望。老王叔回过头盯住韩雷看,韩雷的脸又红了。老王叔问:小兄弟,你多大了?韩雷低下了头回答:二十了。老王叔继续问:那三个是你什么人呢?你们打哪来呀?韩雷笑了笑没有回答,却问道:大叔你知道对面狼占的山叫什么名吗,老王叔说:麒麟村的人谁不知道,白狼山和麒麟山呗。

白狼山,白狼山。

山上现白狼,山下换皇上。

一张白狼皮,五万铁马骑。

听韩雷说起白狼我和老王叔都不由一惊,我们互相看了一眼,我试探着问:你也知道白狼的传说。韩雷一笑说:别人可以不知道,但我不能不知道呀。

见我眼中满是疑问,韩雷接着说,当年长白山仙人将白狼与麒麟放在这长白山上,是为了保护老祖宗的龙脉,可是又怕白狼与麒麟在山上兴风作浪、为害人间。便留下四大护法,看守着长白山上的一举一动。多少年过去四大护法住在长白山里也就成了猎户,打狼、打野兽也是为了保住先人的龙脉呀。

四大护法?我张大了嘴,那你们四兄弟……

韩雷脱下毛茸茸的皮帽子,露出一头黑发,刚到额头的头发被皮帽子压得全是卷卷,他挠了挠头发嘿嘿地笑了起来。

我们打哪来?我们是什么人?我爷爷那辈人整天对我们这么说,我也不晓得是真的还是假的。还说这么几千年就有两次把白狼给漏下山了,结果就弄出个明朝和清朝。还说当年朱元璋要饭到过长白山,要不是碰巧打死只白狼,那江山怎么能到一个要饭的手里。我爷爷还说当年努尔哈赤进关之前年年必到长白山打猎,他来时总把辫子藏在帽子里装成汉人的模样。有一次努尔哈赤遇险被我爷爷的爷爷救了,还和他成了八拜之交,不过下山时却偷偷拿走了我们家祖上的白狼皮。结果江山大变,被一个外族人得了去,活活把我爷爷的爷爷给气死了。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我看了看老王叔,从他的表情我知道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传说。见我和老王叔这副样子韩雷一摆手说:不说了,其实我根本就不信的。都是老一辈瞎琢磨出来的。我问韩雷:你家真的有白狼皮。韩雷说,我家现在没有了,我大哥家有一张。听说放了一千多年了,毛没落一点,还是油亮的,摸过又软又暖。

那你大哥家怎么没有出皇帝呀?

韩雷哈哈大笑,我们是不能当皇帝的,有了白狼皮也只能守着,这是命。我爷爷说,啥事都有个命,这白狼几百年不遇,怎么就能让朱元璋、努尔哈赤遇上,该着就是他们的皇帝命,我们的命就是注定在这长白山里打狼的。

我小心翼翼地问韩雷:那如果你们现在遇到白狼了怎么办?韩雷没多想就说,还能啥办,打呗,难道还真想着拿着白狼皮出去当皇帝吗?老王叔接过了话说:这小兄弟。你们四个兄弟看样很少下山,这回怎么来到这了呢?韩雷嗯了一声说,说来也巧。今天秋天山里就不见一只狼,这一冬天我们四个整山找这群狼,山里面就根本没有狼。我们四家就觉得不对劲,都寻思可能会出点事。家里的老人也嘱咐我们开春前不要下山,但我们四个还是趁着年关下了山,想就算打不到狼也到山下买点东西回去来年用。结果下了山,在一山凹里见到一匹野马,那野马棕色毛说不出的漂亮。听到这我和老王叔不禁都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韩雷奇怪地问:怎么了?我和老王叔连忙摇头说没事,韩雷又继续讲了起来。

我们是很少打山里的野马的,因为马通人性,而且家里老人总说山上野马都是麒麟一脉的,不能打。可那野马就在我们兄弟四人面前晃,仿佛就是戏耍我们。我们想把它活捉了,结果它一路跑,我们一跳追,就追到了这。却不想在这遇到了狼群,不知道还真以为是这马故意把我们引到这的。

听了韩雷的话,我和老王叔互相看了一眼。老王叔噢了一声,还想再问什么。就听蒋力喊了一嗓子,奶奶的。狼崽子们冲这来呀,王征手里的枪也随着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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