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声音吓得我一颤:“哎妈,吓我一跳。”我转过头发现是舍友在背后。
我拍拍胸深呼吸,让疾速跳动的心稍微平稳一点:“你说什么玄术魔术的?”
他冷冷地说道:“道家,一叶障目。”
“什么道家佛家玄术的,又不是拍电视,少搁这跟我瞎扯淡。”我有些不悦。
“信不信由你,我已关注‘语桐网吧’事件多时,你前两日中了一叶障目,孤身在旧址过夜,已被人拘走一魂一魄。”他依旧是面无表情。
我有些暴躁了:“去你大爷的,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神棍那套说词,什么魂啊魄啊的,说得有板有眼,你不如去算命得了。”
“前两日我有要事在身,未能及时抽身阻止,今晚我将去会会那背后之人,务必请你配合我一下。”
“我警告你啊,你再云里雾里的胡言乱语,就休怪我不客气啊!”我怒火中烧的说道,“砂锅大的拳头见过没有,我发起火来,自己都害怕的。”我撸起袖子攥紧拳头伸到他面前。
“你若想知道这些天的真相,今晚跟我来便是。”他说完便躺到床上休息。
“喂,你别睡,起来给我讲清楚!”我冲他吼道。
他并不做理会,依旧闭目养神,双手枕于脑后。
这连日来莫名其妙的际遇已经折腾得我快崩溃,又遇到这家伙乱七八糟的瞎说,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心中不禁腾起一阵怒火,挥拳便向他砸去。
有人说冲动是魔鬼,此言非虚,在怒火中行事往往会被情感战胜理智,许多人便是一时冲动,从而酿成大祸。
虽说我与他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但一旦被怒火蒙蔽了双眼,那也是相当可怕的。我不计后果挥出的这一拳,就这力道,恐怕砸到钢板上也得留条缝。
他微闭着双眼,依旧是不做任何表情,只伸出双指夹住我的手腕,往上一顶,我的拳头便歪向一边,径直朝墙上打去。
他这看似漫不经心的动作,却给了我致命的打击,我惊慌的想收回拳头,可是这打出去的力就像泼出去的水,想撤力已经来不及了。
眼见拳头就要打到墙上,我心道:“这下完蛋了,不残也得骨折了。”
谁知他突然将双指顶到我腋下,不知是点到穴位还是其它,瞬间将我手臂上的力卸了个干净。
他依旧是一言不发,将手收回枕于脑下,过程中始终不曾睁过眼。
知道他的厉害,我不敢再多言,灰头土脸的收回拳头,才发现冷汗已经浸湿了我的衣背,手臂都有些发软。
铩羽而归的我不敢再冒犯,坐回我的床位,远远的,重新审视这个人。
他叫弋痕,我们学校的学神,也是我的同桌,他的成绩是全市第一,但我从来不见他来上过课。
他比我们同班的人大出很多岁,他在七八年前就已经毕业,却又从大一开始复读,如今算来这该是他的第三个大一了。
虽说他一直住宿舍,我们交际并不多,因为他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他的性情比较古怪,从来不跟我们说话,偶尔遇到也不会跟我们打招呼,我们都当他是空气一般,他自然也当我们是空气。
我怕晒黑,所以夏天喜欢穿长袖衬衫,在别人看来,我都算另类了,他却更离谱了,随时是一件风衣,外加一顶帽子,就像《上海滩》里的许文强。
在女孩子眼里,他是帅气拉风的存在,在男孩子眼里,却要用三种语言来形容,“阿拉伯数字的2,英文字母的B,中文里的青年。”
我不再理会他,继续搜索着“语桐网吧”的相关网页和新闻,结果倒是有很多,但内容都大致相同,并无其它。
我切换到国内引擎,继续搜索“一叶障目”的相关内容。
搜索结果也不尽人意,除了邯郸淳《笑林》里的“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以外,并没有太多内容。
而这个故事,我自小便耳熟能详,并没发现什么线索。
故事大致是说楚地住着个穷书生,想发歪门邪道之财。书生记得读书时读过螳螂捕蝉故事,那螳螂藏在树叶后,一举成功。于是他去找荫蔽螳螂的树叶。他真的发现一片螳螂藏于后的树叶,连忙摘下来,却不小心滑了手,那片树叶掉在一堆落叶当中了。书生将所有树叶装进箩筐之中,带回家一片片挡住自己眼睛做试验,并问妻子:“你看得见我吗?”开始时妻子如实回答看得见,但是这穷书生不厌其烦地拿一箩筐树叶试验,妻子突骗他道:“这片叶子荫蔽住你了,我看不见了。”穷书生如获至宝,认为这就是那片藏螳螂的神叶。他带着那片树叶,跑到集市上挡住眼睛便拿商贩的货品。当然,立即被商人将他抓住交官了。县官一听案情,早笑得前仰后合,觉得书生蠢钝迂腐到幼稚可笑!骂他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狠揍一顿,把他赶回家去。
“这也仅仅只是个笑话而已,弋痕说的一叶障目到底是什么意思?”
“道家?玄术?等等,我可以咨询一个人。”
随即,我将电话拔出去,电话是打回老家的“宝珠禅院”,说是禅院,其实里面住的都是些道士。
佛道不分家,在乡村里并没有和尚与道士的区分,在小庙里,既供有三清祖师,太上老君,元始天尊,也供有观音菩萨,如来佛祖,弥勒佛,还供有阎罗,判官,牛头马面,门外还有土地山神。
电话拔出去很多遍,始终无人接听,我有些着急,却束手无策,刚想挂掉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你找谁啊?”
声音是扫地的大爷的,我自小便喜欢上庙里寻些供品吃,这大爷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熊爷爷,我是肖绶,您老身体可好?”
“噢,娃儿呐,是你啊,自从你考上大学,可有大半年没有回来喽。”熊爷爷的声音开心得有些颤抖。
“嗯,对的,爷爷啊,这学期放假我在这边打工,等春节了,我就回去看您。”
“娃儿不用惦念爷爷,你在那边好好读书,你可是咱村里第一个大学生,一定要为咱村争光啊!”熊爷爷的声音有些哽咽。
“嗯,好的,我会的。爷爷,张叔叔在不在啊?”
“村长三姨太的四姑姑的五大爷的六女儿的第七任丈夫在八个小时前死了,小张带着九个人去办法事了。”
“这么复杂啊,那张叔叔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个可说不好了,短则三天,长则七天,你找他有事么?”
“噢,有点事想咨询他一下,既然他不在的话,那就算了吧。谢谢熊爷爷了。”
“小张自小便在这禅院里长大,他有什么事我都知道,你想咨询什么,或者我也应该知道的。”
“噢,这样啊,那熊爷爷您知道道家的‘一叶障目’么?”
“你知道突然问起这个了?”
我将这几日的所见所闻所遇原原本本的讲给熊爷爷听,熊爷爷听完,声音显得很沉重:“哎,娃儿啊,看来你是中了别人的道喽!”
“爷爷,我现在该怎么办?”我的声音有些哭腔。
“娃儿莫急,你所说的那位同学既然知道‘一叶障目’,他应该有解救之法,你不妨跟他一试。若遇情况紧急,你可跑到人流多,阳气重的地方暂避,爷爷年纪大了,不能再长途奔波,我这就下山去找小张,让他赶过去救你。”
“谢谢爷爷,不劳您为我奔波,还要麻烦张叔叔,我今晚跟弋痕去试试,若不能解救,我明日赶回老家去便可。”我的心一下跌落谷底,眼泪就要破眶而出,但我又怕让熊爷爷担心,便强装镇定继续跟他唠家常。
挂了电话,我的心反而平静了不少,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留不住。
我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两天的际遇,没有害怕,没有悲伤,只是淡淡的平静。
听说人在临死之前就是这样,没有喜怒哀乐,也没有恐惧,只有曾经经历过的事,会不停在脑海翻腾,那些错过或失去的人,会在闭上眼之前出现,就这样淡淡的,含笑而终去。
“我要死了吗?”我小声的问自己。
“呵呵,傻子。”我无奈的笑着回答道。
凌乱的思想不停反复,不知何时我沉沉睡去。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内容错综复杂,稀奇古怪。但我知道我的眼角有泪流出,炽热的,顺着脸滑到耳朵里。
“起床,跟我走。”一个声音把我吵醒了,我揉揉眼,是弋痕。
窗外的天已经黑尽,我起身洗了把脸:“去哪?”
“钓鬼!”他冷冷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