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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他被人强行带走了

牵着手的人是一个妙龄的女子,白皙的皮肤,从互相牵着的手上是比花亦还要冰凉的触感。从背后望着那个身影,明明不曾认识,却又有几分莫名的熟悉。

“谢谢这位姐姐。”终于,不知在什么地方停了下来,四下展望,惟见波光潋滟,却丝毫不见哪里有水的痕迹。

“不用谢,我只是不希望再有人被迫害罢了。”女子缓缓转身,神色淡然却始终透着深深的哀伤。

“这里是什么地方?”花亦辗转了半天,却依旧不知身处何方,终是开口问道。

“……”沉默,一身湖蓝色长裙的女子静静地望着花亦,良久没有回答。

“这位姐姐?”花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略略有些不安地问。

“……是河底。”吐气如兰,优美的声线诉说着的却并不是美好的事物,而是一个残酷的事实。

“河……底?”有些不敢相信的,花亦微微颤栗着往后退了几步,河底么?在她的记忆里,明明白白地记着,就在风闻小镇祭会的那天夜里,在夜深人静的河畔……

“你……是湖灵?”微微颤抖着的声音将最不想面对的事实说了出来,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其实心里却早已经明白了,眼前的女子就是那个在河畔祈愿的湖灵,拥有着强大并深刻念想的……湖灵。

“你在害怕我么?”女子有些苦笑着退后了几步,与花亦再度保持更长远的距离,然后,哀然垂下了头,“我只不过是想救你而已。”

“救我?”花亦诧异地抬头,似乎,是听那个男人那么说过呢……怎么?还不愿意?莫不是想要跟我回去顶替我那投河死了的二夫人的位子?……“你……是他的二夫人?”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女子无言地点了点头:“我的名字叫黎诺。”

从湖底回来之后,花亦一刻也没有停的便奔向了之前住过的客栈。

一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什么轻薄的男人,什么含冤的湖灵……只要一想到这些就唯有一阵阵的发抖。此时此刻,花亦只想赶快回到弥沙的身侧,不管怎样,只要能够呆在弥沙的身边,这一切的不安就都会消失吧。

暮色渐渐染上了客栈清冷的门厅,带着孤寒之气的冷风从洞开的大门中瑟瑟而入,然而,进来的却始终都只有这令人窒息的孤寂……

摆放在桌台上的烛火已经快要接近终结的时刻,然这夜,却依旧还漫长。眼泪在漫天寒星的映射下颗颗滴落,却没有温暖而轻柔的手帮着拭去那清冷的泪痕。

弥沙……你去哪儿了?为什么还不来?花亦无助地默泣着,真的……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那个时候,在她叫喊着呼唤弥沙而弥沙却没有出现的时候,她就料想着是出了什么事儿,但是,那时候,她还可以那么对自己说,也许仅仅是弥沙那刻有着放不开的事情要处理,所以无法脱身前来,所以,她回到了他们约定的地点等着,可是……可是现在……就连重洛和晴初都失去了气息。

弥沙……泪水早已弥漫模糊了只微微残留视野的双眼,后悔漫山倒海地袭来,如果,那个时候没有任性地走开就好了,如果那个时候一直呆在弥沙的身边和他一起就好了……

“他是被不知道什么人强行带走了……”

什么?花亦抬头,眼前是已经熟悉了的身影,那个总是穿湖蓝色衣衫的湖灵黎诺。

一瞬间,仿佛忘却了她是湖灵的事实,或是忘却了自己对于死灵的恐惧,花亦上前握住了那冰冷地甚至刺骨的人儿的双手:“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么?”

“这两天,风闻小镇忽然间来了许多灵力高强的人,然后,就在今天你遇到那件事情前不久,他被强行带走了……这一切,是在他们越过河的时候我看到的。”

“……强行……”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花亦的心猛然紧着痛了下,怎么会……这样呢?以弥沙的力量,怎么会……被强行带走呢?明明,连一丝一毫战斗的声音都没有听到,甚至连一点点的灵压碰撞都没有,这样……也能被强行带走么?!

“或许是被下了药也不一定吧。”黎诺静静地揣测着,随口说了一句。

下药么?……能够那么做了的话,一定是晴初吧,刚刚回到这里的时候,那果然不是错觉,怎么会平白无故多了那么多灵力高强的人呢?一定都是所谓的镜灵吧?花亦深深地低下了头,晴初第一次出现在镜林的时候,就那么明确地说过想要弥沙能够会镜灵界呢。

“你……打算怎么办?”黎诺轻声问着。

“是啊,该怎么办?”无力的反问,泪水应声而落,想要去找他,可是,天哪,谁能告诉她镜灵界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日苏城,一个古朴的小镇。小桥流水,青天白日下一幅宁静的画卷。

几人高的树上,一个洁白得如同天雪一般的女孩儿正坐在那高高的树枝上,不时荡涤着两条玉琮一样的腿,但那依旧有些稚气的脸庞却隐隐有着一丝落寞。平若溪若有所思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张开的左手手掌,一道长长的伤痕赫然在那里,有些触目惊心,往外翻的伤口上汩汩的鲜血依旧不曾停,鲜红的血液有几滴脱离了伤口向地面幽幽坠下,落在了地面上时却是变成了透明色,只三两下功夫,那透明色的液体便被地面上众多的花花草草一抢而光,而有幸得到那汁液的草木瞬间仿佛拔高了一两寸。

平若溪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打算在树杈上小憩一会儿。来到日苏城还不过没几日,可是自己的血已经流失了很多了,或者不能叫血,而应该叫做普雅花的花蜜。

不知道……承锏的心愿了了没有……眼皮越来越重,但是平若溪的心里却依旧放不下承锏的事情,听承锏说,普雅花的花蜜是用来救人的,这些日子,每天都拿去盈盈的一小瓶子,等到收集够了便一齐带去家乡给那人,也不知道这样的分量那人的身体够了没有……

风一阵又一阵地掠过高高的树梢,同时吹起了平若溪的发梢,微微合了合眼,平若溪将头靠在身后的大树上,终于有了一丝宁静。

树下响起了沙沙的声音,纵然有些不舍眼下难得的安逸,平若溪还是努力睁开了眼,对着来到树下的那个人微微一笑。

“若溪?”承锏站在树下仰头看着平若溪,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怎么了?”平若溪翻身下了树,支撑着有些虚弱的身体,强自站定在承锏的眼前,微微皱起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承锏微微摇了摇头,道:“若溪,我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你。”

“什么?”平若溪一头雾水。

“这段日子麻烦你了,一直问你要珍贵的普雅花蜜……”

平若溪见承锏郑重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就为了这事?”

承锏点点头,眉宇之间依旧是掩不住的歉意:“最近,你好像很累。”

“我没事的。”平若溪甜美地笑了笑,顺势拉起了承锏的手,“你是我的朋友啊,我自然要帮你的。”

承锏闻言终于舒展了眉头,朝着平若溪点点头,眼眸中闪耀着某种光辉,回应道:“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两肋插刀!”

“真的么?”不知为什么,听着承锏这句话,平若溪感到好心安,这样的承诺,是她愿意守着一生的。他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而且是两肋插刀的朋友!

“承锏,谢谢你……”平若溪绽开了淡淡的微笑,而终于在那一刻,安逸的神经让平若溪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黎明的曙光终于划破了黑暗,东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

仿佛经历了一个别样深沉的梦靥,虽是醒来,却依旧满眼的疲累。平若溪睁开了有些沉重的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承锏趴卧在她的床边,熟睡的脸上是微微一抹的担忧。

不知为何,平若溪的脸上绽开了如阳光般明媚的笑颜,迎着斜射过来的微弱阳光,有些情不自禁的,平若溪轻轻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轻轻地轻轻地,抚上了承锏那微微有些瘦削的脸庞。

虽然是极其轻微的触碰,承锏还是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睁开稀松的睡眼,脸上泛开了淡淡的笑意:“若溪,你没事吧?”

“嗯。”平若溪轻轻地摇了摇头,“你照顾了我一晚上?”

承锏支起身子,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淡淡笑道:“昨天你不知怎么了就晕了过去,我真的很担心。”

“对不起……”平若溪微微垂下头,嘴角却依旧牵起淡淡的笑,“谢谢……”

承锏看着晨曦中的平若溪,竟是不知该如何回应,是说没关系还是不用谢?可是,无论怎么说,却都不是应该说的。

一时间,两个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静默地等待着天边那轮旭日缓缓升起,缓缓……步入天际……

“……你……什么时候回你的家乡呢?”终于,平若溪还是打破了沉默,可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好难得的独处,她却偏偏要提离别。

“应该快了吧,我离开风闻小镇也已经很久了。”果然,一提到家乡,承锏便只剩下了对那里和那里的人的牵挂,“普雅花蜜,不知对她的病情会不会有效。”

平若溪原本荡漾着笑意的脸也渐渐凝紧了神色,又是半晌,才道:“好幸福啊……她,叫什么名字?”

“黎诺。”将头转向窗外,承锏的眼中是柔和的神色。

“黎诺……么?”平若溪心里暗暗地叹息,顺着承锏的目光转头望了望窗外,一轮红日已经冉冉升起,她回头,道:“承锏,普雅的花蜜已经不多了,我要回一趟天山。”

“我陪你。”

“不用了……”

对于平若溪的婉拒,承锏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道:“那你小心,快去快回。”

永恒的夕阳在冰川的天空异常的美丽,平若溪拖着疲倦之极的身子终于在踏上冰川的一刹那失去了意识,整个人一身雪白的衣裙,躺落在水晶般的冰川上,宛若一朵别样的睡莲。慢慢的,平若溪的整个身子开始发生变化,洁白的肌肤渐渐透露出青绿色的普雅树纹,在漫天的红霞下,双腿化作了粗大的树根,手臂化作了繁茂的枝叶……

迷迷糊糊之间,似乎,又做了那个梦呢,那是她的根本,她作为人身的伊始。

一道天雷破空而下,落在了镜林的雪镜花田。

亘古未变的三生石终于在那一刻有了变化,巨大的石身,在天雷的击打下赫然一分为二。

巨大的碎片零落在镜林的土地上,雨水终于狠狠地冲刷了下来,然,那印刻在石心的一双名字却是怎么也不可能毁去的……秦御棠,凌昕缘。

原来,三生石上是可以被刻上缘定三生的情缘的……

三生石的一片碎片落出了镜靥,扎根于天山的冰川。

而三生石上,一株普雅盈盈而放。

正来到冰川的花亦有些好奇地看着这株普雅,它极是壮观,巨大的花穗像一座塔般矗立着。每个花穗之上约有上万朵花,空气中流动着浓郁的香气。

“这就是普雅么?当初麴冉哥哥要采的,便是这花穗上的花朵么?”花亦对着这盛开的普雅喃喃地道,这就是……普雅……

花亦伸手触上那粗大的花穗,却不由得感到一阵的伤感,来自这朵普雅花的深深的伤感。静静闭上眼,花亦的手依旧没有离开普雅的花穗,而是通过手指的接触慢慢地解读着这株普雅的心思。

“是花亦姐姐吗?”普雅花那里传来了有些兴奋的声音。

“你……已经可以有自己的思维和语言了吗?”花亦有些吃惊,她不曾想到,这朵花儿已经有了这样的能力。

“花亦姐姐,因为我已经生长了一百年了,自然也就可以有自己的思维和语言了。”普雅花有些兴奋地道,“花亦姐姐,你可以帮我变成人吗?”

“变成人?”花亦又是一怔,却微微摇摇头道,“你为何要求我呢?我若帮你,只能是给你一朵四叶雪镜,若是你自己修炼,再过个三五百年便也自然能够化身成人了。”

“可是,我等不到那时候了呀。”普雅花有些难过地回答,“普雅花百年才开花一次,我们用一百年的光阴换取两个月的美丽花期,可是,一旦花期结束了,我们的生命也就结束了。花落即亡是我们的命运。”

这是一种何其漫长的过程和等待,它们寂寞地生长,悄悄地绽放,像极了世间的一些人。他们亦是默默地生存,即便开出灿烂的花朵也不为人知不为人见,静静地走完自己静美的一生……花亦心中默默地想着,转头凝视着这美丽的普雅花,却又是问道:“那你,为什么想要成为人呢?”

“花亦姐姐,你认得我身下是什么吗?”普雅花没有直接回答。

顺着普雅花说的,花亦低下头去,普雅花的身下是一块充满了岁月沧桑的巨石碎片,隐隐约约依旧可以看到曾经有海棠依附生长的样子,花亦不由得倒吸一口气:“这……这是……”

“花亦姐姐,这正是三生石的碎片。”普雅花甜美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是在这三生石的碎片上扎根的,凌昕缘和秦御棠的故事我也解读许久了。”

“所以,你也想要寻找这样的感情吗?”花亦抬头望着这巨大的普雅,有些恍然大悟地问。

“是啊,花亦姐姐,他们之间的故事好美,我很感动,我也想要化身成人。”普雅花郑重其事地对花亦道。

花亦若有所思地望着这高大的普雅花好一会儿,半晌,才道:“你不会后悔?”

“我不后悔!”见花亦想要成全自己,普雅花高兴地宣誓。

“好吧。”花亦见状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朵四叶雪镜,“爱恨纠缠,神魔无分,转世轮回,恩怨迭生,收下这朵四叶雪镜,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

四叶雪镜那洁白的花瓣在风中悄然飘落,缓缓向着高大的普雅花飞去,随着一阵炫目的白光,原本高大的普雅消失了,站在花亦跟前的是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女,一身洁白的绒状衣裙,简单而不失俏丽的发髻上同样以洁白的绒毛做着装饰,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怀感激地望着花亦,眼角眉梢尽是一派天真与单纯。

“花亦姐姐……”见花亦要走,普雅精灵忙叫道,“花亦姐姐,帮我取个名字吧。”

“名字?”花亦一怔。

“是啊,我要是遇见别的人问我叫什么怎么办?我总不能说,我是普雅花吧。”普雅精灵笑得恳切。

普雅花……花亦淡淡地失神,还记得那个时候,阳春三月,桃花漾,他吟着淡然的诗句:舒平烟雨路,清惘淡若溪……就是在那个时候,为了慕雅别馆的主人,他启程要到这远方的冰川,寻找那百年一放的普雅花……然后,就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冰川,永远没有离开……

“花亦姐姐?”看着花亦失神,普雅精灵讪讪地伸出手在花亦的面前晃了几下。

“平若溪。”收回了对过去的思念,花亦淡淡地吐出了三个字,随即,在普雅精灵面前消散了身影。

“花亦?你醒了?”

一个无比温柔的声音在醒来的第一时刻传入耳畔,然而,却不是熟悉的弥沙的声音,原本真想骗自己那一切不过就是南柯一梦,原来,事实都是这样的残忍,尤其,是在看到了波光潋滟的房顶和听到了黎诺的声音的时候。

自己……又是在湖灵的湖底么?

“我怎么会在这里的?”花亦撑起依旧有些沉重的身体,哀声问着。

“你……哭着哭着就没有意识了……我不能放着你不管呐,所以只好带你回来了。”黎诺柔声回答着,声音是温暖的,令人丝毫想不到这声音的主人竟是一个冰冷的湖灵。

“为什么要帮我呢?”虽然是恢复了意识,但是心却依旧是死寂。

“我不是说过了么?之前那一次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步我的后尘罢了……而现在,我希望你能够帮我。”黎诺有些小心地说道,微微蹙着峨眉,生怕花亦不应允自己似的。

“帮你?”花亦好不容易克制住了自己的难过,强打起精神问着黎诺。

“我有一个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完成的心愿,在我意识到你是来自镜靥的使者后,我就想,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请你帮我完成!”

心愿?

“可以跟我来看看么?”黎诺轻轻叹了口气,用哀求似的眼神望着花亦,花亦无奈,唯有深深点了点头。

在这绵长的河底行进,越是往前,越是透露着寒气,不知不觉,前方的甬道四壁已是坚硬的寒冰。

终于到了尽头,黎诺用手轻轻扣了扣冰制的大门,那大门缓缓应声而开,更加刺骨的冰寒之气扑面而来。

“里面……是什么?”花亦微微一哆嗦,却不敢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是我。”黎诺轻声回答,举步便踏了进去。

深深抓紧了自己的手臂,一咬牙,花亦也跟了上去,同时,她也终于明白,黎诺说的那句“是我”是什么意思。

房间不大,四四方方,与一般不同的就是这是一间冰房,上下左右全是万年都不能融化的坚冰。而就在这房间的正中央,寒冰的床上躺着的……就是身着一身喜服的黎诺!

“……是你的身体?”凝视着身着喜服却一脸哀容静静躺在那里的人,花亦不由得有些站不住,身体微微发抖:果然,她还是最怕这样的东西。

“我的身体在这里,所以我离不了风闻小镇,不能去找他呢……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无论如何,我都想去找他……”

“他?”花亦脸色惨白,强自让自己镇定。

“他的名字,叫承锏。两年多前离开了,说是要去天山的冰川找一种名叫普雅的花,然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你也看到了,这里全是冰雪,并不是用灵力所造就的,而是因为我的身体在这里。我从小就有体寒之症,越是长大越是严重,大夫说,我的生命怕是要比一般人短很多很多,他不愿我就这样死去,所以当听说百年一放能治百病的普雅就要盛开的时候,就一个人去了冰川,说是……要把普雅带回来替我治病……”

黎诺的话再度让花亦震惊,原来普雅还可以治病么?自己都不知道呢……那个人,承锏,在两年多前也去了冰川,和麴冉哥哥同一个时候!

“你爱他么?”仿佛再度忘却了内心对死灵的害怕,花亦有些失神地问道。

“爱……”黎诺满是悲伤的眸子也添上了一丝光彩,“若是不爱,又怎么会在被强娶的时候投河呢?”

“所以,你是为了他?”花亦嘴角添上了一丝苦笑,“可是就算是这样,就算你说让我帮你,我又能怎么帮呢?湖灵离不开身体所在的地方,这样的事情……”

“我听说过的,不是说只要有四叶雪镜,什么愿望都可以的么?”黎诺双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满是期待地望着花亦。

“可是……四叶雪镜只能对凡人起作用,而你是湖灵。”花亦摇了摇头。

“我知道,可是因为我的身体是冰寒体质的,一直被冰封在这里,即使过了这许久,还没有完全坏死啊,说不定用我的身体,还是可以许愿的!我想去找他,哪怕只可以换来短短几天,我都希望能够离开风闻小镇!”

黎诺的话坚毅得让花亦没有办法拒绝,终于,在那样灼热的眼神下,花亦终于点了点头:“好吧……你等我,我回镜林帮你取四叶雪镜。”

“爱恨纠缠,神魔无分,转世轮回,恩怨迭生,收下这朵四叶雪镜,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仿佛是仪式一般的唱词,花亦将四叶雪镜交到了黎诺的手上。

黎诺如获至宝地接过,轻轻放到了自己身体的手中,然后,像是摆弄着布偶似的,用自己曾经的手扯下了水晶般的花瓣。

白色……浅灰……深灰……

看着黎诺的手又向着最后一片黑色的花瓣伸去,花亦有些不忍地出了声:“你明白四片花瓣都扯去的含义么?四叶雪镜许愿是用人的心血换得的,若一旦完全失去了心血,便再也没有什么能够令你挂怀,所有过往的羁绊对你而言都将变得淡然……不消多时,最多只有一年,即使是你的承锏,对你而言也没有再多的意义了!”

“可是……纵然是用了所有的花瓣,能够让我摆脱这束缚离开风闻小镇的时间,也不会多过一年吧,我只能选择让自己有更多自由的时间,我要去找他,我要到他的身边,至少,在我还那么深深爱着他的时候,我要和他在一起。若有一天我真的要失去更多,那么,就将是一切完结的时候了……而我,也将永远不复存在……”

言罢,黎诺再度没有犹豫地抬手便扯下了最后一片黑色的花瓣……四片水晶花瓣离了四叶雪镜,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后落到了静静躺在那里的黎诺的身体胸前的位置,一阵闪耀的光华,花亦有些凄然地看着站在身前的黎诺胸前同样出现了一朵完整的四叶雪镜的纹迹。

“爱恨纠缠,神魔无分,转世轮回,恩怨迭生。此恩此情,此怨此恨,彼之流年,今日终现……”

时间飞逝,不知不觉已是深秋。

深秋的夜没有夏夜那种炎热,换上的是一丝丝微微的凉意,但天上的繁星却是没有因为季节的转换而发生变化,这星空依旧美得那么让人沉醉。

平若溪坐在小屋外的林间树梢,托腮仰头望着苍穹,深沉的夜色间倏地划过一丝闪亮,平若溪忙将手收回来做祈祷状。

“许了什么愿?”树下有人问道。

平若溪睁开眼睛低头看着正下方,看着承锏带着微微笑意的脸,问道:“那你许愿了吗?”

承锏笑着摇摇头,道:“对着流星许愿是小女孩儿做的事情。”

“我可不是小女孩儿。”平若溪从树梢上蹦下来,一脸的不服。

“所以呢?”承锏饶有趣味地看着平若溪。

所以我没有许愿,我才不会相信那样的事情。平若溪心语。说起来,刚刚认识承锏的时候,也对于流星、许愿这样的事情谈论过呢,快两年了吧,与承锏相识相知,不过,他还是同刚认识自己时一样,把自己当做一个小孩子……可是,自己是普雅花,解读了三生石的普雅花,她又怎么会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呢?

“若溪?”见平若溪歪着头想事情,承锏只得又出声将她的魂儿唤回来。

“什么?”平若溪回过神,这才道,“承锏,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承锏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笑着递给了平若溪。

平若溪接过,细细端详着这方丝帕,轻柔顺滑,上面还绣着一支傲雪的红梅,异常的精致。

“不打开看看么?”承锏道。

平若溪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那方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由中央打开,才微微掀了一角,平若溪便不由得轻声发出了惊叹。

手帕中置放的是一枚玉质的簪子,白玉的簪身,皎洁异常,簪花是雕刻成盛开的梅花,而最奇异的是,这白玉在簪花处竟是转变成了血玉,整支簪子浑然天成。

“好漂亮!”平若溪用最朴实的语言表达着自己的喜爱之情。

“它叫‘红梅傲雪’。”承锏见平若溪对这簪子评价极高,也不由得喜上眉梢,“明天,我打算回风闻小镇了。再过几日,便是诺儿的生辰了,这是我打算送给她的礼物,真希望她会像你一样的喜欢。”

“生辰?”平若溪一怔,眼中原本洋溢的光彩也隐隐散去了,将簪子与丝帕一同递还给承锏,道,“对不起啊,要不是你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这事情呢。”

“若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单纯的想让你帮我看看,而且你也说过不会离开天山。”承锏微微蹙眉,明显的,平若溪想多了,自己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是吗?”平若溪笑笑,垂首道,“可是我还是应该准备一份礼物。”

“你帮我找到了普雅的花蜜,有了这个,就能够治好诺儿的病了,这么大的礼了都已经。”承锏笑着拍了拍平若溪的头,像极了一个大哥哥。

“说过多少遍了?不许拍我的头,更不许把我当小妹妹看。”平若溪有些无奈地对承锏抱怨。

“好了,别不开心了。”承锏笑着从怀里另掏出了一方丝绢,“给,若溪的礼物也不会忘的,相识百日的纪念礼物。”

平若溪有些怔怔地接过,惊讶了半天才终于张开了口:“你……记得?”

“怎么能忘呢?”承锏又笑着拍了拍平若溪的头,似乎,他是改不了这个习惯了。

还记得,自己独自一人在冰川寻找了一年多的时间却依旧一无所获,直到那一天,当饥寒交迫而失去意识的自己再度醒来时见到了这个少女。

天山的山脚下,炊烟袅袅而上,给这夕阳染红的天空又增添了一分的温馨。

一身白绒衣裙的平若溪围着好不容易才升着的火堆转悠,本来白白净净的一张小脸此时也蹭了满脸的灰黑。

“你……”一个有些孱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双眼睛有些惊讶地望着身前的这个少女。

“你醒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你……是谁?”刚刚醒来的人有些奇怪地环望了下四周,在这里,已经看不见那漫山遍野的冰川了,明明记得,在失去意识以前依旧是在冰川上的。

“我叫平若溪,是我在天山上救了你。”平若溪盈盈笑着回答。

“平……若溪?”男子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望着平若溪,眼睛里满是疑惑。

平若溪却只是笑笑,将手中的一瓶普雅花蜜递给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男子,道:“饿了吧?把这个喝了吧。”

“谢谢……”男子愣了愣才伸手接过,仰头喝了一口甜美的花蜜,当干涩的唇终于被滋润,他才道,“你……可以叫我承锏,这里究竟是哪里?”

平若溪见自己的一瓶花蜜被承锏喝了个底朝天,不由得笑得更加灿烂,没有回答承锏的问题,反是问道:“我的花蜜好喝吗?”

承锏被平若溪问得又是一怔,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眉宇间依然有些刚睡醒的懵懂,显然,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他还没有真正理清现在的状况。

平若溪满意地笑了笑,这才道:“这里是天山的边界了,明天应该就可以离开天山到附近的城镇了。”

“什么?!城镇!”承锏这时才真正从平若溪的话中反应过来,忙抬起头对着四周看了又看。

“怎么了?难道你不是在天山上迷路了吗?”平若溪斜着头望着一脸错愕的承锏,有些不明白似的问道。

“迷……路……”承锏有些怪异地看着这个一身洁白的少女,心里不由得想:若不是因为有事,谁会一个人迷路到天山那么偏僻的地方去?

见承锏微微蹙眉,平若溪暗暗低下了头,幽幽地道:“那对不起嘛……我一个人把你送到这儿来容易吗……”

说话间,承锏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衣物,重又站了起来,依旧是一脸的倦容,但是眉宇间却已然散发出一种凛然的气质,他坚定了自己的决心,现在,马上就回去!

“承锏!”平若溪有些着急地叫住他,“你去天山究竟是有什么事啊?”

承锏在平若溪三米远处停下了自己的脚步,迎着那美轮美奂的夕阳,长久地伫立着。平若溪从他身后同样长久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听说,冰川里有一种植物,名叫普雅花,只要采摘了它的花果,就可以让重病的人康复。”承锏依旧是背对着平若溪,疲倦的背影显得有些单薄,声音里是满满的沧桑。

“普雅花?”平若溪又是一怔:奇怪,他不是曾经好几次经过还没有化身成人的自己身旁吗?怎么会没有看到?还是……平若溪心里一阵好笑,还是他根本就不认得普雅花的枝叶长得是什么样子。

“普雅花的花蜜可以吗?”了解了承锏的目的,平若溪蹦蹦跳跳地转到了承锏的面前,一脸灿烂的笑容。

“你……有吗?”承锏一脸的不可置信。

“还不信?”平若溪似笑非笑,“明明刚刚自己都喝过了的。”

往事历历在目,这便是他们两人在天上冰川的相遇,就在百日之前。

承锏有些感恩似的凝视着平若溪,之前在天山已经蹉跎了两年的时间,却一直一无所获,直到那一天,直到遇上了这个一直生活在天山的女孩儿,自己才终于找到了自己前来天山的目标。

虽然,还是没有找到真正的普雅,没有见到普雅花的本身,但是,那一瓶瓶的普雅花蜜却是实实在在地到了他的手中。

对于平若溪,自己真的是无以为报了。

“呐?承锏,你还会回日苏城么?”不知何时,平若溪已不再仰望那片广袤的天空,而是将头转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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