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胡冰心是在女儿的惊叫声中醒过来的,常婷婷在哭,边哭边说:“小姨死了,小姨真的死了……”
胡冰心抱着女儿,边给她擦着惊出的冷汗,边说:“婷婷,小姨没死,小姨怎么会死呢?小姨好好的,她的病很快就好了,等小姨的病好了就可以开车带婷婷去玩了。婷婷乖,不哭了,好吗?”
常婷婷继续哭着说:“妈妈骗人,小姨真的死了,我亲眼看到小姨被一辆汽车撞飞了出去,她掉在地上后就死了,流了满地的血。我还看到一个长得很瘦的老头朝我走过来,对我说,小姨活不了了,还让我回来告诉妈妈,小姨真的是死了,呜呜呜——”
难道婷婷梦见父亲了,父亲怎么会走入婷婷的梦中呢?想着想着,胡冰心就心惊肉跳。但她还是抱着女儿,给她擦着泪水:“婷婷乖,妈妈怎么会骗婷婷呢,小姨真的没有死,她只是生病了,生病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和我,还有爸爸,都会生病的。你是太想你小姨了,担心小姨才会做这样的噩梦的,婷婷,你是在做梦,梦是不真实的。婷婷放心,小姨很快会好起来的,小姨只要病好了,妈妈马上就带你去看她,好吗?”
常婷婷哽咽着说:“妈妈,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胡冰心肯定地说:“妈妈说的都是真的,相信妈妈,乖女儿,不哭了,好好睡觉,明天还要上幼儿园呢。”
常婷婷为什么总是夜惊,总是做杨子楠死去的梦,这是为什么?胡冰心不得而知。胡冰心带她去看过医生,医生说她什么问题也没有,也许是受了什么惊吓,只要好好安抚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可是,今天晚上常婷婷竟然梦见父亲了,这让胡冰心恐惧,女儿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她也很少给女儿讲父亲的事情,她怎么可能梦见父亲呢?这里面难道有什么玄机?或者说是一种暗示?也许父亲一直跟着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她,他会出现在这个家里,让婷婷给看到了?
不,不可能!胡冰心的心在尖叫。
常婷婷此时依偎在胡冰心的怀里,有了一种安全感,但她不知道这种安全感能够维持多久,所以,她的眸子里还充满了许多疑虑。
常代远听到女儿的尖叫,也走过来了。
他埋怨道:“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自从你认了杨子楠这个妹妹,我们家就没有安宁过!”
胡冰心对常代远说:“你不要吵了,婷婷刚刚平静下来!”
胡冰心理解丈夫的心情明,杨子楠出事后,她的确冷落了这个家,常代远也不容易,工作和家庭的事情折磨着他,他有些怨言也是应该的。
常代远听了胡冰心的话,嘟哝着走出去了。
胡冰心把常婷婷哄睡之后,觉得自己的心刀割般的痛,她猛然想起了杨子楠,是不是她发生什么事情了?胡冰心把女儿放在了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于是走到客厅里去给杨子楠家里打电话。在她离开女儿的房间,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仿佛有个高大的影子站在女儿的房间,胡冰心差点叫出来,那影子一晃就不见了。女儿的梦让她心神不宁!
杨子楠家里没有人接电话,许久也没有人接电话。
胡冰心的头疼痛极了,像有尖锐的东西钻着自己的脑壳。
杨子楠一定出什么问题了,还有陈姨,她怎么不在呢?
她是不是也和杨子楠一样出了问题?
胡冰心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卧室里的灯还亮着,常代远没有合眼,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在考虑着什么问题。胡冰心进来后,常代远闭上了眼睛,他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胡冰心的不满。
胡冰心的头还是剧烈地疼痛,她强忍住疼痛对常代远说:“我知道你没有睡,也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代远,你不要对我这样,好吗?等子楠的病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现在的问题都是暂时的,代远,你帮助我和子楠渡过这个难关,好吗?你不也说子楠是很好的姑娘吗?我们的重逢你不也很高兴吗?等子楠恢复正常后,我会加倍地对你好的!”
常代远睁开了眼睛:“你不要说了,好不好,我明天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我不能够因为你妹妹的事情把工作丢了,现在花店也出事了,如果我工作丢了,我看我们要喝西北风了!我现在要睡觉,明白吗?睡觉!我不想听你唠叨!”
常代远说完就用被子蒙住了头,根本就不理会胡冰心。
胡冰心的眼睛热乎乎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强忍住头痛对常代远说:“代远,对不起,我现在马上就要去杨子楠家,麻烦你照顾一下婷婷。”
常代远把蒙住头的被子撩开,猛地坐起来,气呼呼地说:“这什么时候了,你去杨子楠家做什么?”
胡冰心含着泪说:“子楠可能出事了,我刚才打了她家里的电话,没有人接!”
常代远说:“这个时候,都睡得死死的,不接电话也是正常的事情,不过你要去的话,我不拦你,你自己决定,反正在我们和你妹妹之间,你妹妹是最重要的!”
胡冰心默默地走出了卧室,她管不了那么多了,穿好衣服,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家。
胡冰心来到杨子楠家时,发现杨子楠家的门洞开着。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站在杨子楠的家门口,不敢踏进去,她害怕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场面。胡冰心浑身冰冷,禁不住颤抖起来。她仿佛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从杨子楠的家里弥漫开来。
难道婷婷做的梦变成了现实,难道父亲真的要借婷婷的口告诉自己,子楠已经死了?此时,胡冰心的头不痛了,大脑十分清醒。她心里说:“父亲,你告诉我,子楠是不是出事?你如果在天有灵,请你告诉我,哪怕是给我一个简单的暗示。”
胡冰心站了一会儿,房里房外什么动静都没有,她忐忑不安地走进了杨子楠的家里。杨子楠家里客厅和卧室里的灯都没有关,卧室的门开着。
胡冰心叫了声:“陈姨——”
没有人回答她,陈姨睡觉的小房间的门紧闭着。
胡冰心快步冲进了杨子楠的卧室里,卧室里没有杨子楠的身影。卧室里卫生间的门关着,胡冰心走过去推开卫生间的门,她闻到一股臭味,杨子楠上完厕所,陈姨竟然没有冲水。胡冰心把抽水马桶冲干净后,又回到了杨子楠的卧室,房间里一切都井井有条,她们会到哪里去了呢?胡冰心突然看到地板上有一枝塑料玫瑰花,她捡起了那枝塑料玫瑰花,这假花是谁放在这里的呢?也许真的是有人来过,带着这枝假花闯入了杨子楠的家里,带走了杨子楠。
胡冰心的心都碎了:“子楠,你在哪里?父亲,我没有照顾好子楠,我把她给丢了!”
胡冰心拿着那枝塑料玫瑰花走出了杨子楠的卧室,来到了客厅里。她含泪的目光落在了陈姨小房间紧闭的门上:“子楠和陈姨会不会在这里面?”
胡冰心仿佛听到了呼吸的声音,呼吸声来自陈姨的小房间?
她走过去,把耳朵贴在小房间的门上,企图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她什么也没有听到,伸出手推开了这扇门,小房间里一片黑暗,她打亮了灯,喊了声:“陈姨——”
陈姨的小房间里同样空无一人。
胡冰心怀着焦虑的心情找遍了杨子楠家的每个房间、每一个角落,也没有发现杨子楠和陈姨的影子,那股血腥味却越来越浓重,胡冰心在绝望中想起了张广明警官。
胡冰心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接通张广明的电话后,她大声而嘶哑地说:“张警官,你赶快来呀,子楠她失踪了——”
张广明赶到杨子楠家时,胡冰心手中拿着那枝塑料玫瑰花,眼泪汪汪六神无主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张广明的到来,让胡冰心看到了些许的希望,她赶紧站起来,迎了上去:“张警官,你终于来了!”
张广明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胡冰心说:“我今天晚上感觉到子楠会发生什么事情,就打电话过来,结果没有人接电话,我着急了,就赶了过来,房里一个人也没有,杨子楠和陈姨都不见了……”
张广明和胡冰心正说着话,杨子楠和老光一起回来了,他们出现在杨子楠家门口时,张广明和胡冰心感觉到不可思议。胡冰心疑惑地看着老光,这个古怪的男人为什么会和子楠在一起?他究竟把杨子楠带到哪里去了?
70
上午十点左右,赤板大学像往常一样宁静,学生们正在上课。袁明也不例外,他也正在听厉凌云老师的现代文学课。厉凌云是个独身主义者,袁明经常听着听着他的课就会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假如厉教授哪天真正爱上一个女人了,他会不会改变自己?袁明知道,平常和厉教授是死党的张文波死于顾公馆的那场大火后,他经常在大庭广众之下提醒自己的学生们不要相信爱情,仿佛张文波是死于爱情。张文波教授的死在赤板大学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可再大的波澜也会平息,大学校园里似乎具备一种自我消化的功能,会把很多看上去不得了的波澜消化得干干净净,连骨头都不吐出来。
厉凌云在口若悬河地讲着课,袁明却在心猿意马胡思乱想。他刚刚和女朋友分手,分手的原因是他看上了另外一个女同学,那个女同学对他冷若冰霜,越是这样,他就越想得到那个女同学。袁明相信没有攻不破的城堡,他又让自己那个靠养猪场发家的老板父亲给自己的银行卡上打入了10万块钱,无论怎么样,他就是用钱砸也要把那个女同学砸成自己的女朋友!袁明一直认为,有钱就有爱情,所以,他不相信老是和自己借钱的张小龙能够真正地得到美术系的宋文娴。想起张小龙,已经有两天没有见到他了,他没有回宿舍里来睡觉,也不见他来上课,他会跑哪里去呢?
就在这个时候,大学保卫处的一个工作人员把袁明叫了出去。
袁明走出教室后问那工作人员:“为什么找我?”
那个工作人员神情严肃地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袁明摸不着头脑了,心里有些不安,但他心里说:“我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去就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袁明被那个工作人员带到了保卫处的办公室,他看到了两个警察。工作人员把袁明介绍给其中一个高大的警察:“张警官,这就是袁明,张小龙的室友。”
这个高大的警察就是张广明,他拿出一张画像对袁明说:“你认识这个人吗?”
袁明看了看画像说:“这不就是张小龙嘛!”
张广明认真地问:“你确定?”
袁明肯定地说:“确实是张小龙,没有错的。”
张广明收起了那幅画像,笑着说:“袁明同学,你别紧张,找你来,就是指认这张画像是不是张小龙,另外,还想向你了解一些关于张小龙的事情。”
袁明不知道张小龙发生什么事情了,他试探地问:“张小龙出什么事了?”
张广明停顿了一下说:“实话告诉你吧,张小龙涉嫌抢劫杀人,我们现在正在找他,你知道他会到哪里去吗?”
袁明的脸色变了,怎么也不敢相信张小龙会干抢劫杀人的事情,这可是重罪呀!袁明心里有点后悔,后悔张小龙最后一次借钱时没有借给他,假如把钱借给他了,他也许就不会犯罪了!袁明说:“怎么会这样呢,他平常还是个很不错的人……我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们的。对了,他最近好像在谈恋爱,谈恋爱是很花钱的,他还向我借过钱。”
张广明注视着袁明:“你说他最近在谈恋爱?”
袁明点了点头。
张广明又问:“你知道他和谁谈恋爱吗?”
袁明眨了眨眼睛说:“好像是美术系的宋文娴……”
……
窗外阳光灿烂,宋文娴点燃一支香烟,面对着画架上名为《扭曲》的油画出神,这是她刚刚画完的油画,油画中一个裸体男子一手捂住自己的肚子,一手抓住自己的头发,整个脸部扭曲着,眼睛里充满了疯狂绝望悲伤和恐惧。宋文娴微微叹了口气,看着这幅油画,就想起了张小龙,是的,是她让张小龙疯狂,让她为了自己不顾一切!此时张小龙在哪里?她真想发个消息,把他召来,和他缠绵一番。
这时,响起了门铃声。
宋文娴摁灭了香烟,来到了门边,会是谁呢?难道是张小龙?她和他强调过的,没有得到她的指令是不能够自作主张来到这里的。宋文娴问了一声:“谁?”
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我们是警察,请开门!”
宋文娴说:“警察了不起呀,什么事?”
门外的男人声音强硬起来:“请你开门,没事找你干什么!”
宋文娴也强硬起来:“你不说什么事情,我是不会开门的,我又没有犯法,凭什么要给你开门!况且,你是真警察还是假警察我还不知道呢!”
门外的男人说:“宋文娴,你赶快开门,不要和我强词夺理了,和你直说了吧,我们找你,是关于张小龙的事情,你不要告诉我们你不认识张小龙,快开门!”
宋文娴的声音变得有些软了,但她还是坚持着:“张小龙关我什么事情?我要是不开门,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难道要破门而入强闯民居不成!”
门外的男人说:“你要不开门,后果自负!”
宋文娴把门打开,露出一条门缝,看到门口站着两个穿着警服的人。其中一个比较矮小的警察猛地推门进来,在宋文娴的屋子里搜索了一遍,然后走到高个警察的面前说:“张队,这屋里没有张小龙!他会不会跑了?”
张广明看了看穿着皱巴巴的棉布睡袍,头发蓬乱,又有几分姿色的宋文娴说:“你就是宋文娴?”
宋文娴看看他们的阵势有些不对,声音低了下来:“我是宋文娴。”
张广明的目光落在了那幅油画上:“你画的这个人就是张小龙?”
宋文娴点了点头。
张广明冷峻地对她说:“刚才张小龙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宋文娴说:“没有,自从那天晚上来后就一直没有来过。”
张广明说:“哪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