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苏文生猛地回头,一张脸黑的可以滴出墨来。
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交了这么一位损友,要不是他挑起六公主对谢似玉的敌意,那六公主会跟谢似玉对着干么?
若不是两人干架过了头,自己会无辜受累也进了局,成了六公主争抢的砝码么?
可他倒好,将自己搅得一团乱不说,先害的自己和心爱人失之交臂,又害得自己新婚之夜丢人现眼,这会还时时刻刻要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他这是哪门子的兄弟,分明是个小祖宗!煞星!瘟神!专门来搅合自己的!
屋内一片安静,谢玉整个脑袋都埋在江溯流的怀里,心里越发窘迫起来,而江溯流垂首看着她,秀眉舒缓,好看的眸子里盛了一泓宠溺,如春日午后的碧水般散发出柔和生动的波光。良久,才轻声开口劝道:“好了,他们已经都走了。”
谢玉埋首在他怀里,只觉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文墨清香,夹杂着一股子男子清净自持的味道,一时间有些恍惚害羞。只感觉自己一张脸火辣辣的要烧起来,想来定是羞红的不得了,简直有些难以抬头,却又听见那道清淡温和的嗓音接着道:“凤冠咯着我了。”
瞬间想到自己头上那沉重的玩意也许就抵在他清瘦的胸膛,心里顿时有些急,猛地就抬起头来。两人一高一低,四目相对,一个面色暖如春风,一个面上红霞遍染,空气似乎都凝滞在这一秒,只剩下一些缱绻旖旎。
一旁的春芽绿柳面面相觑,尴尬的不得了,只恨不得化作隐身人。
关了门的青亭一回来,就看到两人脉脉相对,而两个粉衫罗裙的小丫鬟脸色羞赫,各自拼命看着脚尖,减少存在感。他一时间多了些同病相怜的释然,稳步走到两两相望的两人面前,轻咳了一嗓子,正色道:“夜色深了,属下先伺候主子洗漱。”
“嗯。”江溯流淡淡扫他一眼,又将视线转到一脸红晕看着有些呆萌的谢玉面上,瞧见她突然扁着嘴在自己的肚子上按了按,心下了然,又冲着青亭吩咐:“让青霜准备些吃食过来。”
“不,不用了。”谢玉回神,看着他连忙急声摆手,眼下估摸着已经九点多了,准备了吃食来肯定过了十点,那她今晚还撑的怎么睡得下?抬眼看到不远处桌边放着几碟小糕点,大抵是给新娘子充饥的,因而又笑着开口道:“太晚了,我用几块点心就可以了。”
“也好。”江溯流冲她点点头,便被青亭推着朝最左边里间方向而去。
等他们主仆二人下去以后,春芽绿柳连忙迎了上来。七手八脚的将谢玉头上沉重的凤冠卸了下来,又替她拆了繁复的新娘发髻,将一头披散的长发用丝带轻轻挽在了身后,最后又层层解下精致讲究的大红嫁衣,让她换上了早已预备下的软底红缎面绣花鞋,主仆三人这才算舒了一口气。
谢玉用了几口糕点,又毫不客气的吃了那个捧了一天的苹果,听见木门又是吱呀一声轻响,自屏风外进来一个面容和善,身形略高,看着极为沉稳的粉裳女子。她唇角含着恭顺的浅笑,脚步匀称的走了进来,向谢玉屈膝行了一个礼,温声道:“奴婢青霜,是这竹园里的管事丫鬟,给世子妃请安。热水已经备下了,世子妃是否要洗漱了?”
“嗯,多谢。”谢玉对她印象不错,点头答应。
那婢女这才躬身退出,看着规矩极好。不一会儿,一列身量苗条的婢女来来回回,一切准备停当后,谢玉这才起身朝里面走去。
刚才匆匆打量了一番,她已经发现,这一户连着的房间比她将军府的住处大了两三倍不止。许是为了考虑江溯流方便,屋子是顺溜的一排,没有一处台阶,分为大小差不多的五大间。两侧雕梁画柱,精美典雅,中间依次用梅、兰、竹、菊四扇紫檀木底座的水墨屏风隔开。屋子里摆设又以宽敞明亮,大方简洁为主,只从那一列家具用品繁复的浮雕纹饰和木质的光泽纹理上窥见非同一般的精致华贵。
她刚才身处的是自左向右第四间,左边是看着极为洒脱劲挺的墨竹屏风,一大片枝节挺拔的墨竹,似乎可以从疏密有致的竹叶间闻得风声作响,墨竹一侧有三两块剑石辉映,远处有长须老者伫立,很有意境。
而现在绕过最后一扇雪压秋菊屏风,却发现这个里间更是应有尽有。宽大的织锦暗花垂地帷幔被玉钩拢在两边,摆设巧妙的白玉长颈瓶里都插着修建得宜的浅粉色玉兰花枝,让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浅淡的清香。大大的木质浴桶上漂浮着粉色的花瓣,映着升腾雾气,袅袅婷婷。
屋里有大大的美人榻在掩着的雕花窗棂下侧,可以想象,若是白日里开了窗,阳光遍洒,是怎样一般美妙享受。
她倚在浴桶上,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会,舒展了略显酸软的四肢,等水温略降,这才怡然自得的擦了身子。百般纠结了一会,还是将那一套红色内衣中衣穿在了身上。
那一列丫鬟又进来轻手轻脚的收拾了东西,春芽拿了厚厚的棉帕子替她擦干了长发。再次安置在榻边,江溯流已经自己推着轮椅进了屋,也是同她一样,只穿着软绸质地的大红中衣,干净的墨发披散在后面,他素日清淡自持的气质里多了些缱绻随意,她没出息的红了脸。
新房里搁置着长明红烛,光芒闪烁,更是将这间屋子映照的一片喜气,遮着那扇墨竹屏风的是大红色垂地帷幔,目之所及更是处处都是红艳张扬。红色的轻软纱帐,红色的鸳鸯套枕,正中央绣着交颈鸳鸯的大红喜被,想想这些,她更是觉得从耳根红到了脖颈。
毕竟,现代的自己,到了二十八岁,也只谈过一次恋爱,最多就拉拉小手,亲亲小嘴,还没有发展到最后这一层就分道扬镳了。
心思飘忽着又瞬间想到依着这具身子上一世的记忆,江溯流那方面应该是不行的,愕然之后,又莫名其妙长长舒出一口气。
抬眼瞅见江溯流已经推着轮椅到了近前,她这才腾一下站起身来,回想着上一世若是一起歇息,似乎都是丫鬟将他安置上了榻之后谢似玉才上去,此刻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一时间难免有些踟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