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氰化钾引起的猝死。”小陈补充道。小陈是刚进刑侦大队的本科毕业生,这次莫兰说是要锻炼新人所以将刚发生的流浪汉苏斯时间交给了他。但是小陈在这方面毫无经验所以特别来向罗桓求助。本来罗桓也算是新人,不过他在大队里的口碑很好而且也破过几次大案所以小陈一直很喜欢这个前辈。
罗桓放下手中的资料,挠挠头,他已经被那个血蝴蝶的案子折磨得焦头烂额了,现在又迸出这么个案子他多少有些无奈。一大早的他还没吃完早餐小陈便找上了他,看那孩子这么有干劲他也不忍心拒绝。
“罗桓哥,那个流浪汉身上没有任何挣扎或者被伤害的痕迹,法医初步判定他是自己服下氰化钾的。是不是就该以自杀立案呢?”小陈语气有些不确定。第一次经手的案子似乎没什么挑战。
每年G市像这样流浪汉受不了生活压迫选择自杀的案子少说也有十几起,对于这类案件,局里一般也不会多重视。这就好比是一个人在火车站丢了钱包,就算打电话报警,公安局的也回答说会备案但是之后基本得不到任何回复。毕竟人力资源有限,要是连市民丢个钱包都要派人到处搜查,公安局的民警同志们可能早就牺牲在工作第一线上了。所以,对于这种事他们一般采取放置不管的态度。也正因为这样才导致了小偷活动的猖獗。在对待流浪汉的问题上也差不多,在大多数人眼里,流浪汉属于流民,属于城市中的不稳定因素。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如何把这些人遣送出去才是维护城市治安的工作人员们更多考虑的问题。
“先不说是不是自杀,这案子本身就很蹊跷。”
“哪里不对吗?”小陈瞪着清澈的大眼睛一脸疑惑的看着罗桓。
“如果你是一名流浪汉,而你又打算自杀。你会选择什么死法?”
“嗯,割腕吧!”小陈想了一会儿回答道。
“为什么?”
“因为比较简单,死的也不会太难看。”
“噗……”一听这话,罗桓不禁笑出声来,“一个流浪汉还会注意自己的形象?而且割腕一点也不简单。这方法需要很大的决心和毅力,心理压力大而且大部分的人割不到正确的位置。由于血液有自凝能力,很多没掌握方法的同志只会因为开始时失血过多而昏死过去,没死成的醒过来还得再补上一刀。此外由于大脑缺血直接变植物人的也不少。你要是不怕疼的可以去试试。”
“额,我还是算了。你说割腕复杂,作为一个流浪汉来说要自杀其实还有更简单的方法。比如他可以跳楼或者跳江,实在不行找棵树吊死也可以。”小陈一脸严肃的分析道,“这样又不用花费什么成本而且死得快,之前很多流浪汉都是这么死的。”
“呵呵,小陈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理论上,跳楼死得最快。可实际上,跳楼是很痛苦的,必须确保是头部撞地才可以保证死亡。否则,就算内脏冲击受伤,也起码承受2-3分钟的痛苦。而且死状不雅不说,还可能伤及无辜。万一摔在玻璃渣,仙人掌,铁丝网等特殊缓冲物上,恭喜你,痛不欲生。世界纪录保持者塞尔维亚前空姐维斯娜从10155米的高空摔下来,头骨裂成两半,三根椎骨粉碎,手腿全部骨折,最终还奇迹般的没死。”
“再说跳江,这个方便,不过窒息的过程很漫长,据说要死透起码要5分钟,其中还伴随着各种挣扎和惨叫,死后什么状态我就不说了。何况G市的小河很浅,最深处也不超过4米,而且还要沿着河床往河中心走很远一段路,目前还没有人准确指出哪一段才是所谓的深水区。”
“那就上吊,这个总行了吧,地点什么的无所谓,找个树林就行。”小陈有些沉不住气,打断罗桓的话。
“先不说上吊的本身。就说G市搞城市化毁了多少树林,现在有的大部分也是次生林。那细胳膊细腿儿的,想找棵粗点的树都难。而且上吊被救下来的概率是最高的,绳子够不够结实也是个问题。就算条件合适,上吊要死透起码需要10分钟。”罗桓带着猥琐的表情补充了一句,“很多人都因为挣扎结果出现裤子掉了之类的情况,你确定上吊真是个不错的选择?”罗桓特意伸长舌头做出一副吊死鬼的样子。
小陈这回是彻底无语了,他摆出一副投降的姿势,苦着脸说:“罗桓哥,你这说了半天跟我这案子都不沾边啊!你说哪里不对到底是指什么地方?”
“我说的不对指的就是流浪汉的自杀方式。刚才我们列举了这么多低成本的自杀方法,先不说效率如何起码对于流浪汉来说操作性较强,也更容易想到。可他却选择了氰化钾。一个流浪汉从哪里去弄这种东西?再者,如果你要自杀会选择到小区那种人口密集的地方吗?”
“你是说他不是自杀?”
“他身上没有挣扎的痕迹,说明他是自己把氰化钾吃下去的。可是如果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或者用其他方式威胁他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罗桓摸着已经开始有些胡渣的下巴,“还有其他证据没?”
“这是他所有随身物品以及现场的照片。”
翠湖小区?这不是小苑住的公寓附近么?
一件黑色风衣,一顶黑色宽沿鸭舌帽还有……
当罗桓抽出最后一张照片时,他的瞳孔瞬间放大。那是一枚雕工精巧的古铜色珠子,表面爬满了奇怪的纹样。那……跟辛苑身上的坠子一模一样!
几乎是瞬间,罗桓拨通了辛苑的手机。
G市圣心疗养院。
女人静静坐在窗前的躺椅上,她披散着头发,苍白的脸上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高贵和威严。女人微侧着头,一双仿佛蒙着层雾气的眼睛呆滞地看向窗外。
“妨碍你的人都得死,哪怕是你心爱的戚小蝶。”女人轻轻端起膝上的相框,黄铜的圆形框架中间是一个长相极为俊秀的男人。他穿着九十年代流行的服装样式,干净清爽的短发衬着谦和英气的脸,凉薄的嘴角勾起一抹如十月阳光般温柔的笑。
“放心吧,云殊。”女人用修长的指尖轻轻抚摩着相片上男人的面庞,高雅的脸上浮起一丝醉人的微笑。
“小苑,你那坠子真的还在?”罗桓几乎是夺门而入,差点就直接扑辛苑身上。他似乎很急,额头上满是汗水。
“嘘,凌夜刚睡着。”辛苑小声说道。
“靠,几日不见你怎么突然就人妻了。凌夜那小子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下次我也要试试。就说他也没受多重的伤还在医院躺了那么久,感情是有福利啊。”罗桓一边说一边用衬衫袖子抹了抹脸。
哼,福利么,如果使唤人也能算福利的话。辛苑抽筋儿似的笑了笑。
“你说的是这个吧!”辛苑站在病房门外仔细看了看脖子上的挂坠,“这坠子怎么了?”
“小苑,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你们小区里死了个流浪汉,他的上衣口袋里有一个跟你这个一模一样的坠子。”罗桓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辛苑有些不敢相信,沉默了一会儿,她终于问道:“那流浪汉是不是穿着黑色的风衣,戴着宽严鸭舌帽?”
“你怎么知道?”罗桓有些奇怪,报纸上并没有刊登死者照片,也没有关于尸体衣着相貌的具体描述,可辛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我想我可能……见过他。”辛苑的语气很不确定,她不确定那晚的经历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如果是梦,可为何一切会如此清晰清晰得仿佛她实实在在经历过一般。
“你不会真的能看见鬼吧!”罗桓突然冒出一句,“要是这样就麻烦你再叫那位仁兄出来告诉我们到底是谁杀了他。”
“我是认真的。”辛苑皱着眉,她当然不可能有什么能看见鬼的特异功能。可是这接连发生的一切却让她不得不怀疑到底是自己看错了还是事实本就是这样。
在听完辛苑的叙述之后,罗桓的表情一下子由惊讶,怀疑进而变成了担忧。如果辛苑所说的都是真的,那晚她的确遇到过那个流浪汉,那么之后为什么她会安然无恙地在自己房间醒来?这里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那些的确只是个梦,那晚什么也没发生;二是,辛苑遇到了那个人,而他用什么方法把辛苑迷晕之后将她送到了她家。
“你还注意到什么别的没,比如那个人的样貌或者……”
“他身上有一股很浓的中药味儿。”
“中药味儿?”罗桓掏出兜里的黑色小本子,上面记载着俞硕也说过同样的话。这是不是证明俞硕和辛苑碰到的是同一个人?换句话说这件案子不仅仅只是一个流浪汉自杀那么简单,这很可能与血蝴蝶的案子有某种关系。
“怎么了?”
“这个人的死跟血蝴蝶的案子有关。”凌夜淡漠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传来,吓得罗桓不禁打了个冷颤。
“你说什么?”一听到血蝴蝶三个字辛苑再次绷紧了神经。
“俞硕,这个人也碰到过那个身上有中药味儿的男人,而那个男人出现的当晚俞硕又险些被红衣女人害死。”凌夜斜靠在门框上,“我说的没错吧,罗大警官。”
罗桓看着凌夜面无表情地说了这些话,气得脸都快白了,“你他娘的又偷看我笔记!”
“偷看?你的记事本刚好出现在我视线范围罢了。”凌夜的表情似乎相当有说服力。
“该死的九年义务教育居然没把你眼睛整坏,太失败了。”
“据我所知,罗大警官的双眼都是5。0的,这么说你也是失败品?”
“俞硕是谁?”辛苑实在受不了这两人拌嘴,岔开话题道。
“政治系学生难道从不看报纸吗?”凌夜的语气里又出现了往日的鄙视态度,“三天前《G城日报》的头版头条你居然不知道?”
辛苑看到他那表情真恨不得马上扑过去掐死他,不过最终她还是压住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