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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金田竖大旗,塑造一座太平理想国的浮雕(2)

为了强制奉行“男行女行”,自金田起义以后,更加严格。男女不准同营,纵然夫妻、母子也得严遵,他们之间如要见面,要先打报告,请示可以与否,经有关执行人员查明、核实,始得由旁人陪同会晤,男方不得进女营,双方要相距十步路才能对话,且高声,限定几分钟,正是防范之紧,有若面临大敌。太平天国深怕将士出轨,由此奉行的禁欲主义也是极严格的。就在占领永安期间,洪秀全在令全军大小男女兵将,千祈遵天条办事,其中尤其是第七条,“务宜时时严查军中有犯第七天条否。如有犯第七天条者,一经查出,立即严拿斩首示众,决无宽赦。众兵将千祈莫容忍包藏,致干天父皇上帝义怒”(《天命诏旨书》)。

按《天条书》,“第七天条,不好奸邪淫乱”,犯此天条者,除了所谓上帝诸子女,不论是谁,即使王亲国戚功臣,都不得加以庇护,一概斩首。

当时普遍传说,在太平大军北上途中,萧朝贵的继父萧玉胜忽然头脑发热,忘记了背得滚瓜烂熟的第七天条所说内容,乘着天黑,竟偷偷溜进了女营,找上了老伴,两口子亲嘴摸奶,在床上度过了风流的一夜。第二天清晨就被发现了,怎么办?为了整饬军纪,按天条办,萧玉胜夫妻还是被处决了。

金田起义时期,洪秀全还任命了五军主将,由所谓的天父诸子婿分别担任,即杨秀清任中军主将,萧朝贵任前军主将,冯云山任后军主将,韦昌辉任右军主将,石达开任左军主将。不久,又以杨秀清为左辅正军师,萧朝贵为右弼又正军师,冯云山为前导副军师,韦昌辉为后护又副军师。军师是元明杂剧平话常见的官职,农民们非常注视、崇拜这个名称,把它视为军队的老师。太平天国就把它定为最高官职名称。在正副军师、主将之下,又增设了侍卫、总制、监军等官职,位列在军帅、师帅等之上。在主将和总制之间的六官正副丞相、检点、指挥和正副将军等官职,那是在永安州建制后陆续增设了的。唯独有一个干部没有交出红包,他被查出斩首示众。

1月13日,即金田起义的第三天,洪秀全率领太平军东进,一举占领了距离金田村十余里的江口圩。

江口圩位于大湟江和浔江汇合处,又称大湟江口,因而当地民间至今尚传颂“金田起义出大王(湟)”的谚谣。它是一个商业集镇,店肆鳞比,百货充盈。

太平军占领江口圩,一个目的是解决粮食问题。金田团营实行的圣库制度,一切由圣库供应,实行吃饭不要钱,人人都可张开嘴,放开肚子吃大锅饭,这样虽然更多地吸收穷苦人家挈妇携子,充实了造反派队伍,但粮食就紧张了,到江口圩是吃粮。另个目的更大些,就是要接纳在浔江两岸的天地会队伍。

天地会,即三合会,清初民间秘密结社,以反清复明为宗旨,它主要活动在大江以南,有清一代在各地多次发动反清武装起事。当时天地会罗大纲和邱二嫂、苏三娘的部队,都曾分别在江口圩附近活动。

早在金田团营前夕,天地会的反清武装在广西就非常活跃,拜上帝会曾对附近的天地会采取了联络和争取。他们对天地会坚持反清斗争是赞同的,但对天地会继续执持陈旧的“反清复明”宗旨则持异说,予以否定。洪秀全曾就此进行批评:

“我虽未尝加入三合会,但常闻其宗旨在‘反清复明’。此种主张在康熙年间该会初创时,果然不错的;但如今已过去二百年,我们可以仍说反清,但不可再说复明了。无论如何,如我们可以恢复汉族山河,当开创新朝。如现在仍以恢复明室为号召,又如何能号召人心呢?况且三合会又有数种恶习,为我所憎恶者。例如新人会者必须拜魔鬼邪神及发三十六誓,又以刀加其颈而迫其献财为会用。彼等原有真宗旨已变为下流卑污无价值的了。如果我们讲真道理,而依靠上帝强有力之助佑,我们几个人便可以比他们多数。甚至孙膑、吴起、孔明等及其他古代历史之中娴于韬略战术者,亦不值得我之一赞,三合会更卑不足道矣。”(《太平天国起义记》)

洪秀全的批评是正确的。

按照洪秀全与天地会合作,接纳天地会成员的要求,各处拜上帝会对天地会成员参加,必须是放弃原来的宗旨和观念,承认皇上帝是唯一真神,接受天条的约束。

据说当时就有八个三合会首领表示愿意率部参加拜上帝会。

拜上帝会对他们进行了考察,派了十六个政教专职干部,即从事政治思想教育干部,到他们那里,通过二帮一、一对红,宣讲教义,在他们归来时,首领们分别塞了红包。

十六个专职干部回来后,按照不允许私藏财物,必须缴圣库的规定,十五个干部都自觉地将所赠红包缴回圣库,唯独有一个干部利欲熏心,企图吞没,他被查出斩首示众。因为太平军纪律很严,参加的天地会成员很多是长期散漫惯了,且多染上了江湖恶习,如赌博、嫖娼以致抽鸦片吸毒,终于难以改造,又率部脱离而去,他的代表人物就有当时活跃于浔江上的大头羊张钊、大鲤鱼田芳等人;他们不久就投降了清军,为虎作伥,前来攻打太平军。也有的天地会首领,如打着“替天行道”旗的张嘉祥。从来不与拜上帝会合作,他在1849年向清军投降,改名张国梁,成为与太平军作战的悍将,在帮办江南大营军务期间,长期威胁天京安全。

当然,从天地会成员投入太平军营,再不脱离的首领也不少,如罗大纲、苏三娘和刘官芳。

如果讲教龄,天地会资深首领罗大纲,要比洪秀全早得多了。

太平军在江口圩屯扎了五天。

在此期间,罗大纲率领本部人马正式参加了太平军。他是身经百战的天地会首领,这样,太平军的声势更加浩大了。

罗大纲是太平天国前期的第一流勇将。

罗大纲是资深的天地会首领,他早在鸦片战争前夕、英国人在广州等地开设洋行时,他已是天地会成员了。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了,浪迹江湖的罗大纲正在广州,他毅然参加了平英团抗击英国侵略军活动。平英团是广州北郊升平社学等处的民众抗英武装组织,平英团的很多骨干,如周春、戮死英国少校的农民颜浩长,都是天地会成员,后来还都参加天地会红巾军围攻广州的战斗;周春在参加太平天国后,战斗了十年。

罗大纲在广州期间,就与基督教有往来。从他后来在镇江时与英国外交官信函提及,“犹忆多年前与白莱谟、伊理、王金诸君在广州共同建立教堂,崇拜天兄耶稣,历历往事,有如昨日”,可见他很早就信奉基督教义。如果讲教龄,他要比洪秀全早得多了。

可以这样说,罗大纲在从广西山区出来的太平军官员行列中,也算是熟悉西方的,所以后来被一度安排为江苏镇江守将,以便与来自海上的外国官员打交道。

罗大纲在鸦片战争后,就进入了广西,在浔江、梧江上聚众组织武装斗争。1847年,与胡有福部天地会围攻广西阳朔县城。

1848年,罗大纲就与拜上帝会有联系,他很敬服拜上帝会有严明的纪律。太平军到江口圩时,他就率本部参加了太平军,被授以左二军番号。罗大纲也被任命为左二军帅。太平军还派了一个叫陈来的老干部赴罗处联络。陈来是杨秀清的妻兄。在罗大纲出任军帅后三月,他的妻子病死,陈来乘机偷得她的金戒指一只,银牙签一副。被人告发。萧朝贵借此以天兄附身传言,勒令他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陈来拒不交代,后来在难以隐瞒后,方才吞吞吐吐谈了。或此也可见太平天国领导集团纪律严明,和对罗大纲的重视。

罗大纲长得体貌魁梧,虎目虬髯,这时他已是四十多岁了。

相传罗大纲性情豪爽,度量过人,素以能罗致多人。笼络人心着称。他在荔浦组织天地会时,参加者犹如水流,势若溃川。有一个故事,罗大纲进军武宣时,所部战士覃汉阳偷有四十两银子,逃往永安州,被差役拿获,收押监中。他攻破永安州城后,打开狱门释放犯人。覃汉阳出狱后,仍回到罗大纲麾下;罗大纲不与计较,待之一如往昔。

罗大纲人际关系也不错。他在天地会做头目时,和其他各支天地会头目,如桂东北的胡有禄、朱洪英,漓江两岸的范连德、吴长福,以至出没于浔江的张钊、田芳等相处都较和洽,彼此也有较好的协调,从未发生倾轧、火并和打窝里炮等行例。他参加太平军后,更是忠心耿耿,但因为毕竟非平在山和其他山头的拜上帝会老资格成员,即太平天国嫡系,而是旁系列的杂牌军,虽然勇往直前,先声夺人,多次被树立为战斗标兵,但晋升不快。早期他就当了十五个月的军帅,1852年6月攻克广西全州后才晋升为总制,比之与他一起冲锋陷阵的李开芳、林凤祥,台阶似乎过多了些。

罗大纲的英勇,也使对手惊叹。曾国藩自从建湘军,出湖南后,就在长江江面与罗大纲对阵。他的水师精锐多次败在罗大纲之手。

中华王姓是超级大姓,可在自太平诸王到士卒的花名册里,竟找不到一个姓“王”的名字。

金田起义和东进江口圩,使清王朝开始认识拜上帝会不是疥癣之辈。

在这之前,广西地方当局和各级官吏为了粉饰太平,多一事不如少事,一直没有把拜上帝会的活动据实上报。金田团营后,清廷根据奏报,知道金田村“有尚弟会啸聚万人”(《剿平粤匪方略》卷三),但因未攻城略地,仍认为不足为虑。面对广西天地会起义此起彼伏,红红火火,此时又派前两江总督李星沅为钦差大臣到广西主持镇压天地会事务。李星沅到广西前夕,也不清楚有拜上帝会和太平军,在目睹副将伊克坦布全军覆没后,凭他多年官场直感,便意识到这是一支威慑王朝的武装,他比天地会更有群众基础,于是据实上奏。他说:“桂平县之金田村贼首韦政、洪秀全等私结尚第会,擅贴伪号伪示,招集游匪万余,肆行不法”,“实为群盗之尤,必须厚集兵力,乃克一鼓作气,聚而歼之”(《李文恭公奏议》卷二十一)。从而引起了王朝的重视。

当时新任广西提督向荣,正在横州地区对付天地会,得知蔡村江之战惨败,亦主张集中优势兵力对付太平军。李星沅于是设钦差大臣行辕于柳州,以向荣为前敌总指挥,狼烟滚滚,杀向江口圩而来。

向荣兵分两路,自引主力为东路军,直攻江口圩;浔州知府刘继祖和张钊、田芳等天地会叛军为西路军,计划由江口圩上游牛矢湾渡江攻江口圩。两路夹击,以图一举摧毁设在江口圩北石头脚的太平军大本营。

洪秀全亲自指挥对付向荣主力军的战斗。

他挑选了两千名战士,分为九路,在石头脚和牛排岭附近竹林设伏。当向荣率东路军过了离石头脚不远的一座独木桥时,就遇到人数不多的太平军战士,双方接仗未久,太平军佯败而走,向荣麾军追赶,这时忽听竹林深处土炮齐鸣,石头脚特设的望楼上黄旗挥舞,竹林里分头杀出一批批短衣窄袖、披发赤脚的战士,清兵措手不及,丢盔抛甲,四散奔逃,死伤近千人,向荣也只得混杂在败兵中逃命。这一仗是金田起义后的第一场胜仗,据说当时连妇女也都上阵助战。一百年后,见有歌谣赞道:

妇女去跟洪宣娇,会打火枪会耍刀;牛排岭前大摆阵,杀得清兵跑断腰。

在西路离江口圩二十里的屈甲洲,杨秀清在渡口松林处埋伏精兵,清军刚渡过屈甲江,就被埋在地下的土雷炸得血肉横飞,接着伏兵杀出,而江上游也因决堤放水断了退路。清兵大部被逼至屈家沙坪,四周围住,全部被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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