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她吵过闹过,夏槿天都不曾放弃和慕云瑶的交往,而凌柔却可以为了心绪放弃追求她的好男人,这才是伊绪最嫉妒心绪的地方的,也是她嫉妒心绪恨不得她去死的最有可能的原因。
这份嫉妒是伊绪的,也是伊绪可能是凶手的最有利的证明,因此她变得比以前还要讨厌慕云瑶,对着她更是没有好脸色,冷声讽刺了不少话气得夏槿天几乎都要举起手打她,可巴掌还没落下便被慕云瑶阻止了,这个女人其实所求的不过是一份简单的爱情,有一个依靠,她心疼伊绪却也心疼自己。
伊绪眼看着慕云瑶出手阻拦夏槿天,心里既有些感动更多的却是失望,因为慕云瑶,夏槿天打了她不止一次,她想要的不过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父亲,这难道错了么?等夏槿天娶了慕云瑶,她的爸爸还能像以前那么重视她么?
伊绪不会赌也不敢赌这个可能,她太过胆小,远远不及心绪。
“伊伊,你都已经叫阿寒哥哥了,为什么不愿意接受你慕阿姨?”夏槿天瞧着一脸受伤的慕云瑶以及一脸不屑的伊绪,心中的痛又何尝比她们两个少?他错了一次婚姻,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共度一生的人,却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不仅不支持还百般反对。
“哥哥是哥哥,她是她。”伊绪负气般地说道,但一提及洛离寒,她的语气便软了下来,“喂,哥怎么样了?他好几天没去学校了。”
“阿寒有点感冒,一直在家里休息。”一谈到洛离寒,慕云瑶眼中就是满满的担忧,她的儿子从来都让她很省心,但这次突然从学校回家却是卧病在床好几天,病情一直反复,让她非常的担心,才想到找夏槿天帮忙,因为到了中午,他们两个人才一起做饭的。
“真的病了?”伊绪不由得低声自问,她原以为洛离寒是在避着自己所以才装病,但听慕云瑶的口气,洛离寒好像是真的生病了,而且似乎并不是一点感冒而已,不然怎么好几天了都没有痊愈。
“我过会儿去看他,你们住哪?”伊绪虽然十分担心洛离寒的事情,但她更牵挂电脑中的秘密,她打算先将秘密弄出来再带着秘密去找洛离寒,顺便将这几日的事情告诉他,还是为了让他好好养病而绝口不提自己的事情呢?
伊绪一陷入纠结便连慕云瑶说他们就住在隔壁也没来得及发飙,若有所思地便跑到了心绪的房间,如今也是她的。匆匆打开电脑,伊绪对着电脑上各个文档都一个个打开来仔细看过,但看来看去却并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地方。
郁闷地往身后的椅子靠去,伊绪确信心绪不会骗她,电脑上一定有重要的东西,只是这东西究竟在哪呢?随手拿起一支笔转着,伊绪心神不宁,不多时那支笔便从她手上掉下来,刚好掉到键盘上。
电脑屏幕瞬间一片漆黑,伊绪大惊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正想看看电脑是不是死机了,却看见原本漆黑的屏幕上渐渐开始播放幻灯片,一张一张照片从伊绪面前放过。
伊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屏幕,在某一张图片出现的瞬间,她下意识地按了暂停,然后盯着眼前的照片,嘴角彻底扬起。
那电脑上忽然出现的照片原是平平无奇的校园风景,最多就是漂亮一点罢了,可其中偏偏有一张照片完全吸引了伊绪的注意,让她的视线片刻都不敢从照片上离开。
那是一幢废弃的教学楼,两边皆种着梧桐树,似是有风的存在,教学楼某一层的窗帘竟然被吹到外面,而就在这扬起的窗帘下,隐隐可见一道黑影,一只干枯的手正搭在窗户的边沿上,若隐若现。
伊绪直直盯着那只手,情不自禁地滚动鼠标将那只手放大,直到它快要失真,她才伸出手指轻轻抚过那只手,脸上的表情近乎虔诚,嘴唇开合,说话却是幽幽的:“呐,抓到你了吧。”
说完这句话,伊绪像是忽然失了力气,整个人都向后倒去,她窝在椅子中,双手自然地下垂,而就在她垂下的指尖处,一滴一滴的血从无伤的指尖滴下,一点一点硬生生拼凑成了一个字,那是沐轩凉的“沐”字,鲜红的血液慢慢凝固呈现出一种暗红,而就在这暗红之中却隐约可见一点点光亮,若仔细看看就会发现,被照亮的仅仅是那半个“木”字罢了。
伊绪就这么窝在椅子中一动也不动,直到慕云瑶有些怯懦地敲着她的房门,说是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她才回过神。电脑屏幕早已经是全黑,伊绪动鼠标动了半晌却再也不见屏幕亮起,而重启之后却再也找不到那些照片了。
那些照片意外出现却又凭空消失,好像它的存在只是为了让伊绪一个人看到,并且只看那么一次。这照片来得奇怪消失地也奇怪,可伊绪倒是浑不在意,迅速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将地板上的血迹擦掉,便悠然地走出了房间。
有很多事情她一人知道便好,如此才能不用担心防着谁,也不用害怕谁在背后给她使心计,至于那个“沐”字,其实他们来日方长。
午饭伊绪到底还是没能做到和慕云瑶在同张桌子上吃饭,她看了一眼眼前的景象:慕云瑶和凌柔分坐夏槿天两侧。
这么看着实在很像古时候妻妾坐在夫君的两侧,只要一联想到这样的情况,伊绪就觉得一阵恶寒,虽然凌柔跟夏槿天之间其实已经没有了爱情,只剩下一些道义和曾经相伴的牵连。
不过即使是这样,伊绪也不能很快接受慕云瑶。等她借着去看洛离寒的名头正大光明地离开家的时候,一直面无表情吃饭的凌柔忽然大惊失色地冲了上去,从身后将伊绪死死地扣在自己怀里。
即使是背抵着凌柔,伊绪还是能够清晰感受到凌柔身上恐惧的气息,她在害怕!这个温柔刚毅坚决的女子在害怕,从前她一个人拉扯孩子长大时都不曾有过的害怕。
“小绪,别走。走了就回不来了。”她害怕自己最为宝贝的女儿一去不回,即使她明知心绪已经不在,却总在伊绪出现的时候强制性地忘记那个残忍的事实。
如果能够选择性失忆的话,也许凌柔会毫不迟疑地选择忘记心绪已死的事实,从此活在虚假的美好,可她偏偏不能,她只能记着那份惨痛的记忆,只能在适当的时候进行自我逃避。
“妈,我只是去拜访一下邻居而已。”稍稍挣扎了一下发觉挣脱不了凌柔的怀抱,伊绪只能尽量温柔地说着,唯恐吓到凌柔对她的病情不利,即使在凌柔眼中,她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
“凌柔,小绪不会有事的。”夏槿天无奈地上前,一边劝说着,一边和慕云瑶两人将凌柔从伊绪身边拉开,哪想到凌柔一放开伊绪就开始尖叫起来,手脚并用拼命地想要挣开,夏槿天和慕云瑶两人合力竟然也只是勉强能抓住她。
伊绪看着记忆中以及伊绪口中温柔的母亲变成现在这样子就觉得心生不忍,但她却只能快速地拿出医药箱,取出镇静剂狠狠地扎到凌柔的手腕上。凌柔瞬间睁大了瞳孔,身子很快软了下去,夏槿天深深叹了口气,拦腰将凌柔抱起,转身便上了楼。慕云瑶眼中闪过一丝哀愁,却是很快拿着药跟了上去。
伊绪看着三人的身影消失才慢慢转过身往外走去,这才是她不想回家的最大原因。看着熟悉的人变得陌生,还因为自己而变得疯狂,这实在有些残忍。
直到走出家门看着旁边的屋子,伊绪这才想起在她回到这里的时候,这个屋子确实没有住人,然而现在却有被子晒着,只可惜她回来的时候只注意到其他,竟然没有发现旁边的空屋已经有了住的人。
慕云瑶虽然在她家,但是因着家里有人,并没有将门锁上,伊绪轻易地便进去了,然后她便愣住了。
屋里的摆设看着很熟悉,毫无疑问其实是夏槿天帮着布置的,因为风格和之前她住的地方很是相似,伊绪恍然想起夏槿天曾经说过的话:“伊伊,爸爸只会为自己家布置哦。
”
原来他已经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么?
苦笑一声,伊绪小跑着上了楼梯,很快地便找到了洛离寒的房间,只可惜无论她怎么敲门,无论她说什么话,房间里的人都完全没有反应。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了好久,伊绪只能无奈地沿着门缓缓地坐下。
她极缓慢地说着这段时间内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心绪生前精神不稳,包括她自己得知自己可能才是自己苦苦找寻的凶手,包括她莫名其妙的出现在第九楼并且意外受伤,以及她从实验楼上跳了下来。
可直到她将这些都讲完,里面的人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静了半晌,伊绪心中的悲哀如蜘蛛网一般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她无奈地站起身,轻轻地说着:“那,哥,我先走了。
”
她刚迈动步子,身后的门便开了,她愕然地转过身,映入眼帘的人竟然比她还要憔悴。
布满血丝的双眼,许久未打理的乱糟糟的发,下巴还有新冒出来的胡子拉碴,伊绪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前的人半晌才敢颤着手指着眼前的人,“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眼前的人浑身上下透露出的全是颓废的气息,哪还像她从容冷漠的哥哥?若不是确信洛离寒一步都没离开过家,伊绪险些要以为这人去丛林里呆了几天。
“伊伊,我现在才发现我错了。”洛离寒并未正面回答伊绪的话,反而是一把将愣怔的伊绪抱进自己怀里,压低声音在伊绪耳边说着自己连日来的纠结:“伊伊,你不知道我一直在想你究竟是谁,若你是夏心绪,我为什么要帮你?我好想知道你是谁,可我现在才发现我认定的人只是你而已,全天下只有你一个人能让我这么失去理智。”
洛离寒在耳边继续说着,伊绪却已经听不清了,她只觉得自己耳边嗡嗡作响却始终听不清声音,脑子里只想着洛离寒之前的话,一想到这个人说着了不得的告白,自己却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
这个全世界对她最好的人,为了她可以放弃一切,可她终归还是不得不伤害他,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
缓缓推开洛离寒,伊绪看着他惊讶的眼,一字一句慢慢地说着:“哥,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而且,我现在在和沐轩凉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