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两旁矗满了木质的古朴建筑,整座小城充满了富足的气息,而在那个时候,女子只是人贩子手里的一种商品。几个女子双手抱膝倚在墙角,那是她们唯一的依靠,有个女子埋着头,那是我。墙角慢慢转出一袭淡蓝色身影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不仅仅是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的光辉那样好看,穿在身上亦是飘逸,形态优美极了。他高高绾起的冠衣,长若流水的发丝在我的眼眸里沉淀。他出高价买我进了幕府做了一名丫鬟,赐名素雪。
我就以素雪为名来为你讲述。葵点了点头。自那时起,素雪便在心扉里定了念---誓死与他相随。每天负责为他送去早点和茶水。他的房间里有很多字画。她虽不识字,却认为那些字就宛若春日里的繁花给她的那种说不清的感觉,亦是美的。看着幕云少爷的手像行云流水一样的在白皙的纸上来回游走,她总是看的入神,常不小心将茶水溅到少爷的宣纸上,他只是笑笑,很好看的笑,就像一缕阳光顿时照进了她的心里。
“你想学字吗?”幕云少爷的声音亲切温柔。
“嗯,真的可以吗?”素雪的眼睛里霎时好像亮起了无数颗小星星。
幕云点点头。
每天,素雪都准时来练字,幕云总是很耐心的握着她的手,教她写一撇一捺,她可以很近的听见幕云的心跳,而自己的心跳的频率快过幕云很多,他那附在眼眸边上翘起的睫毛,衬托的整张脸更加绝美。她对幕云房间里的琴来了兴趣,随手一拨,挑起的碎音引住了幕云的注意。
“你喜欢弹琴?”
“也算不上,只是以前在街上见到别人演奏过,觉得很神奇,一件小小的物件可以发出那么精妙的音符。”幕云从墙上的木质书柜里拿出一本不知名的册子递到了素雪手上。
“让我来教你。”
“啊。”
幕云的手指刚一触碰琴弦,仿佛有了自身的灵魂,在琴弦上一挑一起,优美地舞蹈,流出一曲悦耳的琴音。后来,她知道那首曲子叫做《誓言》是幕云自己写的。
素雪从其他丫鬟哪儿听说幕云喜欢在月下樱园里练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于是她就偷偷跟了过去。皎洁的月光印在剑上,随着时慢时快的樱花,银光四溅,潇洒的蓝衣,娴熟的剑术看的她惊心动魄。葵听得很认真。“后来呢?”“每夜都去,有天便被发现了。”
“幕云,你的剑法好厉害,可以教我一些招数吗?那样就没人敢欺负我了。”素雪眼巴巴地看着他,像只无助的小白兔投来祈求的目光,让人不忍拒绝。
幕云粲然:“可以,就教你暗器---夺命银针,可以潜藏于琴身中,能一边抚琴一边从琴中飞出中伤目标,也可以随手抛掷,轻盈而保守,适合女孩子。更不易被人察觉。”
秋去东来,素雪和他最终走到了一起,他搀扶着她上了他的马,来到了月湖边。“素雪,我们家世代是武将之家,边疆战乱,身为七尺男儿,定将为国效力,等我回来。”
“嗯,我等你。”素雪点了点头。“等我,一定要等我,平息战乱归来之日就是我娶你过门之日。”“我等你。”素雪使劲的点点头。幕云将素雪的手紧紧的揣在自己的怀里,然后在纤细的手指末端深深的一吻,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红玉手镯戴到了素雪的手腕上。幕云坐在河畔边,素雪靠着幕云的肩膀,两人手牵着手,那缕温情融化了夜的冰凉。
黎明的光辉印着幕云的铠甲,幕府一行人在门口送别。身为丫鬟,素雪只能站在一边远远目送幕云马上的伟岸背影渐渐在视线中模糊、消失。她挽起手腕,看着腕上的红玉手镯,其中融入着幕云对她的爱。她相信那句动人的誓言---归来之际将娶自己过门。
一听到有人在谈议边疆战事,素雪总会驻足,迎上去询问那边的情况,若是出现不顺凶险,素雪便很快会暗自神伤,默默垂泪。又是一个春夏秋冬,樱园里的樱花抽枝吐艳了几载,素雪心中的那个他竟音讯全无。每天都度日如年,仿佛花开了万载,心每时每刻都在煎熬,牵系于千里之外的远方。只有亲自看到幕云,那颗忐忑于心的石头才会悄然落地。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每日早早的到佛堂为他祈求平安。
“素雪的等待,一定会换来幸福的!”葵双目看着天空。
“命运终是难以揣测,从来都不会给予丫鬟希望,遗落的只有刻骨铭心的绝望。”月冷笑着。
素雪每天都早早的站在府门口前向巷远处凝望,却迟迟没有没有等到。那个熟悉她熟悉的影子最后终究还是回来了,在他的身旁,站着一个令素雪陌生而心痛的身影---一位貌美的女子。
少爷面前的公公进府前早已高声喧告:“公主驾到。”或许见到幕云心情太急切,素雪直直地杵在哪儿,在小菊的提醒下她才慌忙跪下,她意识到“少爷”这个称呼或许不合适了,他是高高在上的驸马,而她又变成了无人怜爱的野草。当他牵着公主的手从她面前经过时,望着他的眼睛,野草早已无痕,盛满了富丽的牧丹,他再也不需要她了。
那一天,她当了他送她的所有手饰,除了那红玉手镯,手饰卖掉的钱足以赎她的卖身契,她从老夫人手里拿过了那几张轻飘飘的白纸,独自一个人来到了樱园,樱花悠悠的飞舞着,用手抚摸着一棵樱树上刻着的的“执子之手,与子谐老”每一画每一笔的抚摸,指尖就像有千万根尖刺,痛楚直达心的深处。素雪含着泪,拔下手腕上的红玉镯,这是那个夜晚,他对她承诺的信物。
如今已是梦一场,终将幻灭入土。她将手镯埋进了樱树根部,同时也埋进了她昔日的回忆。她撕碎了那张张禁锢她青春与自由的纸张,
洒落天空,或许这便是她最后的释怀,一切都碎了……
幕云走了出来,牵着她的手轻声细语。确有一抹不寻常的无奈色彩。
“不要离开我,我有话对你说。”素雪不知所措,跟着幕云的脚步走进了一间屋里,公主也在屋内,她上前一步,挽住幕云的手臂。
“看到没有,只有我才配的上他,你只是一个悲微的奴婢。”公主不屑的打量着素雪。
“够了。”幕云轻吼。
公主的脸上带着怒意,幕云用手钳住公主的下巴,在素雪面前径直吻了上去,她告述自己不能哭,要哭回家哭,“家”,
多么刺耳的字眼,我这样的人哪儿还有家,这样的想法真是讽刺,公主的眼眸里带着得意的欣喜,素雪刚要走,公主拦住了她的去路。
“幕云,你不是对人家说我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子吗?不过,你看这素雪肌肤白皙,水汪汪的眼睛,我怎么感觉比她逊色了。”
公主轻拽着素雪的手,力气慢慢加重,修长的指甲嵌入她的肉里。素雪一声不坑。
“此等狐媚,幕云灭了她!”幕云杵着不动,双目望着素雪。
“还不动手!”公主催促。
素雪看着幕云一步步朝着自己靠近,慢慢将匕首从鞘中取出,幕云的双手不觉的颤抖,犹豫了良久,她以为他舍不得,还爱她。
她终究还是想多了,一厢情愿都是错,匕首锋利的刃刺进了她的皮里,慢慢到肉里,鲜血外露,素雪望着幕云无情的转身离去,
背影慢慢溶化在视线里,心裂的生疼,是种深入骨髓的痛,泪水终于决堤,从眶中滴落到冰凉的地板上无力的安眠。
“看到没有,他永远都是我的,你不配和我抢,你也没有资格。”哈哈!
最后素雪只看到公主趾高气样的走出去,很快便没有了意识,耳边萦绕着那曲《誓言》,声声碎肠,很快便倒在了地上,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只有他和自己。
后来,素雪醒来的时候躺在一间她不熟悉的房间里,是一位年过花甲的白发老人救了她,他是一位乐师,素雪琴技后来在他的指导下,
愈发长进,家喻户晓。她改了名字---叫樱云。认了救命恩人为义父,在他工作的酒楼抚琴卖艺过活,一天,樱云接到了今天客人预约的表单,
一个点亮她眼睛的名字映入眼帘---幕云。樱云拿起笔在纸上重复的将这两个字誊写了几遍,然后打了一个叉。樱云将自己的过往如数的告诉了义父。
“女儿,你真的要这样做。”
“该结束的必须要结束了。”樱云在铜镜前描眉。
“好,义父支持你,我去帮你打理。”
樱云系好髻上的流苏,一张丝帕蒙面,瞥一眼窗外,外面已是傍晚,她在等一个人。
“女儿,此事凶险,我以为你备好马车,车夫是值得信赖的人---因为我已经给他服用了断肠散,两个时晨后他就会死去,所以你要抓紧时间。”
“父亲,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不,你放心,为父自有安排。”老人顿了顿,拄着拐杖走了出去。
深夜,公主和幕云走进了酒楼,进入了预先订好的厢房,樱云隔着屏风,弹奏着那支勿不忘的《誓言》。
幕云听了,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头垂的很低,似乎在回忆着昔日,而公主举起酒杯,用衣袖遮住面部,缓慢地品尝着新酿造的女儿红。
“云。”“啊!”公主嘴角不断地流着鲜血,没等唤人,公主便倒在了桌上。
幕云重拍桌子:“酒里有毒。”感觉自己很快就没有了力气。
这时候屏风后的樱云开口了:“将军可否还认识一个叫素雪的丫鬟?”
幕云犹豫了,但却说:“不认识。”
樱云笑的妖娆。“原来誓言都是经不起时间考验的,我真的好傻好傻。”樱云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轻轻解开脸上的面纱,你终究还是未能逃出一个丫鬟的手掌心。
樱云双眸直视着幕云:
“还记的吗?那个差点死在你手里的素雪吗?就是我。”
“你不是,我认识的素雪是善良的。”幕云似乎在自欺欺人。
“不是。”哈哈。“告诉你,当一个人在死亡的边缘徘徊过后,就会成长,昔日那不堪一击的野丫头已经死了,彻底死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们逼的。还有,忘记告诉你了公主府失踪的管家去哪儿呢了?还有什么呢?”樱云掰着手指,很镇定的似乎在炫耀自己的功绩。
“不要再说了。”幕云感到心好痛。
“不好奇你们只是喝的同一壶酒,你只是无力,她这么快就死了吗?”
“知道吗?她这杯子杯壁沾满了鹤顶红和断肠草粉末,而你的只是失力散。”樱云笑得面部有些狰狞。
“来吧!杀了我,你的心里会好受些。”幕云望着樱云,欲想望穿。
“动手吧!”幕云闭上了眼睛。见素雪仍不动手。
“素雪你这个野丫头,我根本不爱你,从来都没有……”幕云喊的很大声,面部挂着眼泪,樱云确没有看见。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樱云抱着头,好疼。
“我从来都不爱你!杀了我吧!”幕云一句一句激怒着樱云。
“呀!”樱云举起匕首,用尽全力刺了下去,樱云不敢看他最后一眼,只看见自己的双手沾满了他的鲜血,是热的。幕云死了,夺走他的女人也死了。
“我应该高兴,为什么一种失落会涌上心头,为什么?”樱园小声低语。
樱云告别了义父,坐上了马车泣不成声。
“女儿,保重。”樱云给了他一个拥抱,老人揉着眼泪走进了酒楼。
马车驶出去很远,樱云透过马车上的小窗远远看到整个酒楼的上方冒着烟,酒楼很快被笼罩进了一片金黄色的火焰中,父亲烧了酒楼,这就是他所谓的最后安排,不要。
“停车,停车!”樱云驻足,远远眺望着那幢酒楼,一点点被火光淹没,将自己的至亲、至爱化作了落地的尘埃。
樱云低着头,走到了月湖边,望着自己这双沾满鲜血的手心生厌恶,心中的那个盼灭了,泛着月光的月湖边,樱云不禁泪流满面。
“匆匆得到了一丝,确又匆匆失去了全部。”樱云从衣衫里掏出了一瓶药,手里握着刺杀幕云的匕首,豪不犹豫的服了毒药,顺手割断了动脉,她要用她的血来为这把刀所做的一切作个了结。
樱云闭上了双眼,嘴角流淌着殷红,倒在了月湖边的草丛里。而此时,天空之上正上演着千年一遇的千葵月食,月亮的形状像一朵葵花绽放于天际,月湖边一夜萌生了大片的月葵,静静收纳了樱云的灵魂。
后来修炼千年我变成了这月葵妖。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世上注定有一个人,虽然他属于你的时光很短暂,但要想彻底忘记他,确需要你很长很长的光阴,甚至直到你死去。”
“姐姐,你的故事好凄美,不要难过,我仿佛有些了解爱情的感觉了,却又说不清。我这里隐隐的好疼。”葵轻抚着胸口。
“妹妹,再配我合奏一曲吧。”
“嗯。”
庭院中流淌着哀转久绝的琴与琵琶的交融之音演奏的《誓言》,是情感的流露,更是对爱的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