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靠近,想悄悄告诉你,多爱你
依旧是踉踉跄跄,好不容易开门进了屋,顾映宁早已满头大汗。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终于微微舒了口气。
闯祸的人丝毫自觉都没有,仍然“哧哧”地傻笑着,堵在门口不肯走进屋。顾映宁脸色微摆,沉声一字一字道:“盛夏,进屋冲凉睡觉。”
岂料这句话她倒是听进耳了。撇了撇嘴,盛夏双唇一扁,眼角眉梢刹那就耷了下来:“就、就会凶我!我不、不嫁给你了!”
她这副委屈至极的模样和可怜兮兮的语气让顾映宁的面部线条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说到底,他只是因为太过担心她。
不等他说话,盛夏已经继续开口:“都说、说男人得到了就、就不会珍惜,顾映宁你、你也是!”
醉懵了竟还能说出这套理论来,顾映宁瞬间觉得好笑极了,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将跟前的这只醉猫轻轻地抱住,他一下一下地抚拍着她的背。这是盛夏第一次醉成这般彻底的模样,顾映宁也才发现,原来醉猫是需要顺毛的。
轻笑出声,顾映宁在她耳边低低道:“珍惜,怎么会不珍惜呢。”
盛夏的双眼倏然变得极亮,从他怀中抬起头巴巴望他:“真的?”
原来喝醉了是这样好哄,他点头:“自然是真的,我骗过你吗?
若是不珍惜,我又如何会向你求婚。”
“求婚……”抓住最后这两个字眼,刹那间她笑颜如花,眉眼弯成一道初升的月芽,“映宁我好开心你刚刚跟我求婚,你知、知道吗,从爱上你的那一天、天起,我就一直、一直在祈盼着哪一天你能给我一个浪、浪漫的求婚……”
因为喝得太醉,盛夏说得慢而字句模糊,然而他都听懂了,一个字一个字那么清晰。
抱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顾映宁眼里的浓墨渐次聚深聚亮,他问:
“喜欢吗?”
再一次用力而不停地点头,盛夏脸上的璀璨笑容几乎能让夏日明媚的阳光黯然失色。下巴搁在他的肩胛骨上,她仰头望着他,还是那般傻傻地笑:“喜欢喜欢,好不、不容易盼来的,都快喜欢得不、不得了!”
“小孩子似的。”他低头,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然而那双浓墨般的眸子里却水洗过一般的润泽和明亮。
“顾太太。”额头和她相抵着,声音极轻却极清晰,他说。
他的呼吸融融地洒在她鼻周,她笑逐颜开,说:“顾太太爱顾先生。”
这句话让他的心刹那都融化了。顾映宁觉得自己一定是也醉了,带着微醺后的柔软,他说:“顾先生也很爱顾太太。”
他的吻落下来,起初很轻,然而渐渐地他和她都不再满足。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子,盛夏张开嘴让顾映宁的舌直闯而入。这个吻如此鸷猛,他们如同在沙漠中饥渴了太久而终于看见绿洲的两个旅人,只盼将渴望已久的甜津完完全全地吞下。
每一分的思维与感官都被彼此侵占,所有的理智和冷静早已击溃,在这个属于有情人的夜晚,他和她的缱绻才刚刚开始。
从前,他们或许都曾希望人生能有快进键,去未来看看对方是否值得等待。而现在,他们都虔诚地感激彼此曾经的等待。
从今往后,便是平淡的流年,终绽的花开。
大年初七的中午,他们搭乘飞机从香港飞回了F市。
第二天一大早,盛夏还未从睡梦中醒过来就被顾映宁硬是拉了起来。结束旅行后的一两天总是特别的累,她本是不解,当汽车停下来看到车窗外“F市民政局”的字样时,盛夏终于一下子明白了他急切的原因。直到手里捧着小红本出来,盛夏仍旧有种和求婚那次相似的不真实的恍惚感。
身侧的顾映宁尽管表情是一贯的淡然,然而那上扬的嘴角、亮得惊人的眸子还是泄露了他心底真实的狂喜情绪。
低头看了看小红本,再抬眼看跟前眉眼含笑的顾映宁,盛夏终于从虚空回到了踏实的地面。
朝着她摊开手,他微微笑道:“顾太太赏脸一起用午餐吗?”
她故意没有即刻回答他,只是问:“去吃什么?”
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顾映宁不疾不徐地说道:“前些日子不是说还想再吃泰国料理吗,我昨晚已经预订了,去不去?”
将自己的柔荑放入他的掌心,盛夏这才道:“去,只要有你,哪儿都去。”
因为是刚刚结束假期的第一天,顾映宁不管怎么说都要去一趟公司。吃完午饭他本来说要先送她回家,盛夏拒绝,说想自己走走逛逛便让他离开了。
大抵是她自己的心情很好,看着满街行色匆匆的路人,盛夏觉得每一张脸上都带着极其喜悦的笑容。那些挎着香奈儿包包的白领佳人,那些蹦蹦跳跳刚放学的稚龄学童,那些脸上满是风霜的辛劳工人,似乎每个人都是特别快活的。
她一连逛了两个商场,然而却越走越没了兴致。似乎顾映宁一离开,做什么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盛夏对自己有些无可奈何,明明只是多了一张纸而已,怎么一下子竟好像格外离不开他一般。
想了想,盛夏出了商贸广场打算干脆打车回家。刚刚走到路口四下探寻出租车,突然身后一道极大的力量猛地将她往后拽。盛夏心下一骇,倏地转头正欲大喊“救命”,然而第一个字还未发出,看到那张侧脸的瞬间她就惊怔住了。
竟是许亦晖,已经许久未曾见的许亦晖。
几乎是踉跄地跟着他走到一条小巷子的拐角,许亦晖的力气实在太大,短短的时间内盛夏的手腕竟已是一圈深红的印子。有些吃痛地揉着手腕,她无法平心静气:“亦晖,你吓到我了!”
然而他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睁得极大,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良久之后才出声道:“盛夏,你离开顾映宁好不好?回到我身边,好不好?”说到最后,他眼神中甚至都透出一丝乞求,“好不好?”
盛夏不明白为什么他又来纠缠于这个早已说清楚的问题,垂下眼睑沉吟了片刻后抬首,望着许亦晖道:“对不起亦晖,我们已经领证了,所以我是不会离开他的。”
话音方落,许亦晖的瞳孔骤然放大,那目光好似要剜了她一样,咬牙切齿道:“领、证?”
她点头:“是的,就在刚才。”
她知道实话或许太过残忍,尤其是头一回看见他这样锥心泣血的表情,但是他总会知道的。与其让他还存有幻想,倒不如狠下心,让他一次痛得明明白白。
顿了一顿,盛夏继续说道:“亦晖,忘了我吧……曾经我们很好,可是上天偏偏就是爱开玩笑……而今,就活在当下吧。”
不远处宽阔马路的汽笛声和人语声时轻时重地不停穿过来,衬托得他和她之间的静默和紧张越发的空旷。
许久,许亦晖终于动了动,向后慢慢退了两步,声音依旧是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既然如此,阿夏,我不会说对不起。”
留下这么一句莫名的话,他倒退着又走了几步,而后终于转过身疾步而去。
望着许亦晖仿佛带着一股决然意味的背影,方才他狠厉的神情还犹在眼前,盛夏微微蹙着眉,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就像春日里暖阳过后的土地,野草疯长。
经过顾映宁父亲和盛夏母亲的精挑细选,他们的婚礼定在了旧历的九月初九,寓意“长长久久”。顾映宁自然没有异议,还让盛夏自己挑选想要的婚礼形式。
春意渐渐地浓了,万物复苏的景象让人的心情都随之变得轻快。
然而就在一切都渐次步入平静的轨道时,盛夏发现顾映宁却越来越忙,每天带着满身的疲惫早出晚归。
又是一个顾映宁没有回来吃饭的晚上。洗完澡换上睡衣,盛夏倚坐在床头,就着微黄的灯光随意翻着一本书。只是当时钟的指针从八摆向九,书页却还停留在同一页。晓得自己其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盛夏索性翻身下床,打算去院子里走走。刚步下最后一级台阶,大门处终于响起了她一直期待的声音。
小跑到门口,果然是顾映宁略显疲倦的脸。她一边接过他的公文包,一边抱怨道:“都已经是连续第五天这么晚回来了,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啊!”
顾映宁捏了捏眉心,换好拖鞋跟盛夏一起往房子里头走。刚在沙发上坐下,盛夏已经小心地捧着一碗汤过来,语气中的埋怨犹在:
“喏,这汤我煲了一下午,赶紧趁热喝了。”
顾映宁接过汤碗,淡淡笑了:“顾太太,你真是越来越称职了。”
盛夏扫了他一眼,微微撇嘴道:“顾先生,可是你却越来越不称职了。”
颇为无奈,他尽管也知道自己最近有些冷落她,但的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毕竟公司的事情真的是越发的棘手。轻轻揽住挨坐在身旁的盛夏,顾映宁说话间带着歉意:“抱歉,其实我也很想尽快处理好公务早些回家,但是这次真的……”
他没有说下去,她却听出了其中的犹豫和担忧。轻蹙眉,她问:
“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喝完最后一口汤,静默了须臾后说:“这些日子来有一家公司频频地同顾氏集团竞争,每次都用略高一层的报价抢走顾氏的目标客源。而现在,更是针对同类产品故意压低价格,夺走了我们越来越多的客户。”
盛夏大吃一惊:“这、这分明是蓄意争斗啊!到底是哪家公司,难道曾经有什么过节吗?”
将碗放到茶几上,他道:“是一家海外公司,S.R.约莫是两三年前开始进军中国市场的,之前一直都毫无交集。”
听到公司的名字,盛夏眉头深锁:“S.R.我记得之前辜子棠有意同这家公司合作一单case,会不会……”
“应该不会。”他明白她想问什么,“我早已查过,同辜子棠并无关系。”
转头见她那般思索的模样,顾映宁倒微微笑了。轻拂她的长发到耳后,他说:“不用太担心,很快就会没事的。”
然而,顾映宁口中的“没事”却愣是没有到来,反而在半月之后遭遇了一道晴天霹雳。
大概是想给已经连续工作了四年的自己彻底放一次大假,盛夏并没有立刻去找工作,反而报了一个成人书法兴趣班,每日练练字、做些从前想做却没有时间完成的事,也算怡然自得。顾映宁自然十分赞同,每天醒来和回到家看见的第一个人都是盛夏,他怎么会不愿意?
书法班每周上两次课,这天正好不用去,盛夏还是早早的就起床了。做好一顿丰盛的午餐,她打车来到顾氏集团。同前台小姐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她直接搭乘VIP电梯去了顾映宁的办公室。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盛夏就感觉到屋内的气压低得异常,仿佛台风扫尾般让人大气都不敢出。进来侧头一看,果然,在几个哆哆嗦嗦的下属前面,顾映宁面色铁青。
“这就是你们给我的答复?”他沉着声,一字一字说得极慢,然而其中的勃然怒气和冷到冰点的温度却令包括盛夏在内的所有人不寒而栗。
四名垂首立于顾映宁桌子前方的主管没有一个人敢出大气,更何况是开口说话。约莫过了一分钟,静得只听见呼吸声的办公室里终于有人开口,颤抖着嗓子道:“总经理,我们、我们也实在没有料到S.R.竟杀了一个回马枪……”
“没、有、料、到?”他咬牙阴鸷,“那么我是不是也没有料到今天我要解雇你?”
一听这句话,那名主管刹那间哆嗦得牙齿都直打战,惊慌失措得仿佛就要哭出来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啊总经理!”
抓起桌上那摞文件朝地上猛地一摔,顾映宁怒发冲冠:“滚!
都给我先滚出去!”
终于得到特赦令,四名主管头都不敢抬,垂着首微弓着腰几乎是下一秒就立马忙不迭地从虚掩的门飞快溜走。直到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和她,顾映宁一抬头终于发现了倚靠在墙边的盛夏。
一怔,他的怫然怒气还没有完全消退,因而当他忪愣着看着她的时候眸光里的锐利戾气就这么不遮掩地泄给了她。
回过神后,顾映宁有些不太自然,道:“你怎么来了?”
顾映宁记得,印象中这应该是盛夏第一次见自己发这般大的火,他竟有些后怕起来,怕她会心生惧意而不再靠近。
然而听到他的话她却抿唇微微笑了。
慢慢地走上前到他桌边,盛夏将食盒放下,柔荑攀上他的胳膊轻轻摩挲,她仰脸问他:“做什么发这么大脾气?很伤身的……真是伤人又伤己。”
她的话语中仍旧是满满地关切,顾映宁悬着的那颗心终于稳稳地回到了原地。面色缓了缓,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盛夏,我不想瞒你……这回我们是栽了大跟头,若是此关不过,顾氏集团恐怕会遭遇空前的危机。”握住她的手,仿佛心底就能平静许多,“这个突然冲出来的S.R.公司,根本就是想要顾氏集团死。”
他说完定定地望着她,抿抿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盛夏,若是我变得身无分文,你、你还是……”
“我本就是身无分文,”没等他说完她就打断了他,将他的大掌握得更紧,她迎上他的目光毫不转睛,“如果你也是,那么欢迎你来到我的世界,然后和我相依为命。”
夫妻,本就该相依为命不离不弃。
“所以映宁,既然真的已是困兽,那就放手一搏吧,无论你做怎样的决定,我一直都会在。”
她的目光太坚定又太倔强,掌心里传来她的温度,顾映宁忽然一下子豁然开朗了。到现在他都未搞清楚S.R.为何要将顾氏集团逼上绝路,但他从来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既然有她相陪,便是梁山他也去定了。
仿佛明白他下的决心,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盛夏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打开食盒将饭菜一格一格地端出来,笑着对他说:“做这清蒸茄子的时候我竟忘了拧煤气灶的火,等了好久都不见它熟,丢人极了。”
顾映宁挑眉:“那看来今天这道菜是碰不得了。”
她斜睨他一眼:“好啊,那往后也再不做了。”
清蒸茄子是他的最爱,她自然是故意这样说。
窗外的天气极好,朗朗晴空,万里无云。和全世界所有普通的夫妻一样,他们一边说笑着一边用午餐,享受初夏季节带给人的欢愉气息。
只要他和她在一起,哪怕是最灰暗的色彩都能写成最醉人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