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惊慌,快步来到走廊上。有一点让我深信不疑,那个擅闯屋子的神秘人,那个凶手我们已经找到了,他现在被困在滑梯的底部,就算是没有生命危险,那种处境也够他受的。此刻,已经容不得我多想,我下了楼,穿过厨房,径直走向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杰姆逊跟了上来,并走在我前面。丽蒂正在厨房里站着,她手里拿着煎锅,看样子准备当武器使用。
她见我朝地下室楼梯的方向走去,紧张地大喊起来:“不要下去!瑞秋小姐,下面太危险了,千万别去!杰姆逊一个人下去就行了。抓鬼可不是一件好事,鬼魂会把人引向无底洞,或者是一些杂乱的地方。我求你了,瑞秋小姐。”
我任由她在那里大喊,对她的劝告充耳不闻,并从她身边走进去。
就在这时杰姆逊再度出现了,丽蒂的唠叨戛然而止。杰姆逊两步并作一步,以很快的速度爬上楼梯,他满脸通红,脸上写满愤怒。
“怎么回事?屋子里全上了锁!洗衣间钥匙呢?”他说话的时候,简直有些气急败坏。
丽蒂立即回答说:“就在钥匙孔里面插着。另一头的地窖全被上锁了,根本无法过来拿衣服。所以我们干脆将钥匙留在那里。这样就方便多了,除非有些刑警眼神不好,看不清楚。”
我插话进去:“丽蒂,赶快跟我们一起去地下室!打开所有的电灯!”
跟以往一样,她借口无能为力,当即推托。我硬是拉着她的手臂不放,最终她拗不过我,就跟我们一起下去了。待所有的灯打开后,她指指前面的一扇门,怏怏不快地说:“就是那里,钥匙在上面插着。”
可现在,钥匙已经不翼而飞了。杰姆逊先生上前用力地摇门,可是毫不奏效,门看起来就很沉,还锁得很严实。于是,他掏出一支铅笔用笔尖捣弄锁孔。过了一会儿,他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
“这里面一定有人!门是从里面锁上的。”他低声说道。
“老天!太可怕了!”丽蒂发出一声惊呼,连忙转身离开。
我看着她的背影喊道:“丽蒂,你走可以,不过,你得去主屋看看谁在屋里,让人去小木屋叫司机瓦拉,我们需要他的帮助,让他过来帮忙撞门。托马斯太老了,没有力气。”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杰姆逊表示赞同。他想了想又说,“不过,这里面应该会有窗户,里面的人可以越窗逃走。”
“好吧。我先上去找人。我总有一种预感,这栋房子的谜底快要揭开了。”语毕,我从地下室小跑着回到一楼,接着,又朝外面的车道跑去。由于太过匆忙,在转角的地方,我撞到了一个人。
显然,被撞的人也被吓到了。向后倒退了一步,我发现撞到的人居然是葛奇尔德,与此同时,她也认出了我。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瑞秋姑姑?”
我喘着气,回答说:“一个人被我们锁进洗衣间了。对了,你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从草地上经过,或者发现谁的行为怪异?”
她满脸厌恶地说:“大家脑子里都装了一大堆神秘事件。我什么人也没有看到,只是觉得老托马斯有些奇怪,他看起来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谁被关进洗衣间了?”
“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我需要去小木屋找瓦拉帮忙。你要是想出来散心透气,最好换双轻便的鞋子。”
我正准备离开,突然发现葛奇尔德的腿有点儿瘸,尽管不太明显,可看得出来,她行走的时候很艰难,而且相当痛苦。
“你怎么受伤了?”我脱口问道。
“哦,我不小心扭伤了脚。我在路上等哈尔斯。这个时候他应该回来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接着,我继续在车道上奔跑。小木屋和主屋之间的距离很远,位于车道和外圈马路交接的树林里,两根用来做标记的石柱在入口处竖立着。入口处还有一道铁门,这扇门,原来是由木屋看守员负责管理和关闭的,现在却落得如此衰败——大门永远都是打开的。时代确实变了,别看“阳光居室”的小木屋只是一个备用的佣人房,居住在这里跟主屋一样便利,并且很容易照应。
去往小木屋的路上,我的脑子在不停地思考。杰姆逊发现的那个行迹可疑的人到底是谁?门撞开后,那个人会不会已经死了,或者是受了重伤?也许都不是!因为那人从地窖里跳上去后,还能从里面将洗衣间锁上。假如这个人是外来的,他是从哪里进屋的呢?
假如是屋子里的某一个人,那又会是谁呢?我感觉害怕极了,因为我想起了葛奇尔德,想起她扭伤的脚。老天!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以为她一直在床上躺着,谁知,她却跛着脚从车道那边走回来了!
我竭力想遏制自己的一个念头,可是怎么也不能奏效。如果今晚出现在螺旋楼梯上的人是葛奇尔德,她为什么要在杰姆逊面前逃跑呢?即便那个人不是她,不管是谁,从他逃跑的迹象来看,他对屋里的情形并不熟悉,对存放待洗衣物的滑道位置也是一无所知。现在,这个神秘的事件更令人捉摸不透。天知道,这两个孩子跟这起凶杀案有什么关系?无论我怎么去想,总觉得他们脱不了干系。
小木屋位于车道的尽头,马路从小木屋旁边绕过去,弯曲的形状像一个倾斜的马蹄铁。道路两旁的街灯都亮着,灯光洒在树梢上。小木屋的二楼是亮着的,不过,看起来像是有人持着灯火在走动。因为我穿的是拖鞋,走路的时候不会发出一点声响。谁知,我又撞上了人,这一次,我撞到了一位穿长外套的男士。他在车道旁边的阴影里站着,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他一直盯着那个发出亮光的窗子看。
“真他妈见鬼!”
突然,他愤怒地大吼一声,转过身来。可是,当他看到我的时候,不等我开口,就马上消失了。真的,我没有撒谎!他立刻就消失了。甚至我还没来得及看见他的面孔,他就不见踪影了,完全消失在这夜色里。根据我模糊的印象,这个身影我并不熟悉,他带着鸭舌帽,一转眼就没影儿了。
走到小木屋前,我用力地敲响房门。一连敲了好几声,托马斯才跑过来应门。而且,他只把门打开一道一英寸左右的小缝儿。
“瓦拉人呢?”
“他应该睡着了,夫人。”
“快叫他起来。你在磨蹭什么,托马斯!把门打开,我进去等他。”
“夫人,这里面有些拥挤。也许你可以来玄关坐一下。”他毕恭毕敬地回答,看起来倒是冷静泰然。
看得出来,托马斯不愿意让我走进木屋。于是,我识趣地向玄关走去。
“我有要紧的事情找瓦拉,请他动作快一点。”
我嘱咐完毕,就拐进小客厅。接下来,我听到托马斯叫醒瓦拉的声音,还有瓦拉匆匆忙忙穿上衣服的杂乱的脚步声。就在这时,我的注意力被楼下的房间吸引了。
我看见一只打开的猪皮旅行袋在桌子中央摆放着,袋子里装满了金色瓶盖的瓶子,这些东西都是女人使用的奢侈品。我正在纳闷儿这只旅行袋来历的时候,瓦拉从楼梯上下来,走进房间里。因为匆忙的缘故,他的衣服穿得很不整齐,一张娃娃脸也涨得红扑扑的。他是一个很坦率的乡下男孩,很值得信赖。他受过教育,也非常聪明,对机械很感兴趣,特别是对汽车的维修和护理。他是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
“瑞秋小姐,发生了什么事?”他急切地问道。
“一个可疑人被我们锁在洗衣间了。杰姆逊先生需要你的帮助,你们一起把门撞开。对了瓦拉,这是谁的旅行袋?”
他装作没有听见,径直走向门口。
“瓦拉。你过来一下,这是谁的旅行袋?”我叫住他,又问了一遍。
他没有转身,只是停下了脚步,吞吞吐吐地回答:“哦——那个,应该是托马斯的。”
说完,他快步跑向车道。
这真是一件怪事!据我所知,托马斯甚至不知道怎么使用镜子和化妆品。不过,我也只能先把这件事情放一放。它连同那一连串荒谬而又奇怪的事情一起留在我的记忆里了。
我们回到主屋的时候,丽蒂正在厨房,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门上被她加了好几道大锁,她甚至还用一张桌子把门顶上。她身旁还放着一张桌子,大部分的厨房用具都在上面摆放着。
此刻,我对这一大堆炖锅、擀面杖和牧场上送来的小肥猪已经不感兴趣,我只关心屋子里谁不见了。
丽蒂回答道:“萝茜不在。华生太太去她房里的时候,发现她连帽子都没带就走了。”丽蒂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打扫客厅的女佣,接着,她又阴阳怪气地说,“有些人就是奇怪,放着城里的房子不住,偏要住在一栋怪房子里,还雇用一些根本没见过面的佣人。哪一天自己被谋杀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丽蒂发了一通牢骚后,依旧一脸阴郁。瓦拉手里拿着许多小工具走进来了,杰姆逊跟在他后面走进地下室。这时候,我并没有感到不安,这一点确实很奇怪。我心里一直想着哈尔斯,可已经不害怕了。走到门前,杰姆逊认为瓦拉手中的工具派不上用场,坚持让他放下。接着,杰姆逊看了看门,用手转动了一下门把手。谁知,毫不费力地把门打开了。门后的待衣室里黑糊糊的。
“该死!这倒轻松,我早该想到的!”杰姆逊厌恶地骂道。
我们将所有的灯都打开,逐一查看了地下室这一侧的三个房间。房间里一片寂静,全都空荡荡的。因为滑道下端正好摆放了一个洗衣篮,被困之人正好落在堆满衣服的篮子上,所以才安然无恙、毫发无伤。现在,这个洗衣篮倒在一旁。
杰姆逊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窗户,发现其中的一扇并未上锁,很方便逃脱。可那个人是从什么地方逃到外面的院子呢?是房门,还是窗户?房门的可能性比较大,这也正是我所希望的。我实在不愿意把穷追不舍的对象跟葛奇尔德联系起来,可是,我确实在距离房门不远的地方看到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后来,我垂头丧气地回到楼上。厨房里,华生太太和丽蒂正忙着准备茶水。对有的人而言,喝茶是一个妙方,它可以让疲劳、烦恼或不适全部消失。他们甚至还要求临死的人喝茶,还将茶水加在婴儿的奶瓶里。华生太太上来送水的时候,还额外准备了一些茶点。从她口中我得知萝茜不见的事情属实。
“瑞秋小姐,她确实不在房间。不过,我觉得这说明不了什么。萝茜是年轻女孩,长得也很漂亮,也许这附近有她的朋友。要是那样的话,也没有坏处,因为有熟人做伴,她可能愿意多做一段时间工。”
葛奇尔德早早地回到自己房间。而我正在喝着热茶时,杰姆逊走到我跟前。
他又提起了刚才的事情:“我可以断定,半个小时前,从洗衣间里逃走的是一位女人。她的脚大小适中,弧度优美。她逃脱的时候,没有穿鞋,不过,右脚上穿有丝袜。最让人想不通的是,她不从没有上锁的房门逃走,而是跳窗跑掉。”
他的话令我再一次想起了葛奇尔德。我可以肯定一点,我撞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她脚上穿的是拖鞋。可我依然非常不安,她在这时候扭伤脚,实在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