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瑞格口中得知一些从前无法解释的情况时,已经是周三了。此时,距离哈尔斯失踪的上周五晚上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自从那时,我对他的回来越来越不抱希望了。当然,我很清楚一点,他可能一直被锁在没有水也没有食物的车厢里,然后到了一个遥远的地方。我知道,西部荒废支线的车厢内经常会停放一些尸体。想到这个,我的情绪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日渐低沉。
不过,哈尔斯奇迹般地回来了,这如同他失踪的时候一样突然。然而,我想把这一切归功于被亚历斯逮到的那个流浪汉身上。也许,他非常感谢我们手下留情放过了他,因此,他从自己的兄弟那里得知哈尔斯的消息时,就第一时间通知了我们。
周三晚上,杰姆逊去了阿姆斯特朗太太在村子里的住所,他想亲自见一见露易丝,但同样也吃了闭门羹。之后,返回“阳光居室”的时候,他在大门口遇上了一个流浪汉,这个家伙跟亚历斯上次抓到的那个人看起来一样令人讨厌,一样邋遢不堪。他好像认识杰姆逊,一看到他,就把一张脏兮兮的纸条递给了他。纸条上的内容歪歪扭扭的:“哈尔斯住在杰克斯维尔市立医院”。这个送信的流浪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强调这张纸条非常重要。
长途电话再次派上用场,杰姆逊打电话的时候,我们一群人都在他身旁围着。我们得知哈尔斯确实在那所医院里,而且伤势已无大碍后,一群人又哭又笑地拥抱在一起。我还激动地吻了一下丽蒂。此外,我隐约记得自己在激动之余还吻了杰姆逊。想想也真够难为情的。
周三晚上十一点,萝茜陪同葛奇尔德连夜赶往距离这里三百八十里的杰克斯维尔。这样一来,家里所有的家务都落到玛丽和丽蒂两个人身上,园丁助理的妻子每天也会过来帮一下忙。瓦拉和刑警们住在小木屋里,因为尊重丽蒂,这些男人们每天会自己清洗盘子,而且也会竭尽所能做一些奇怪的食物出来。不过,他们有一项手艺还是值得引以为傲的,可惜我们只能在早餐中品尝到。不过做完那道菜,他们身上那种熏肉和洋葱一起煎炒的味道,一整天都不会消散。不过,我发现烤牛排很受他们的欢迎,偶尔吃一顿,他们会满心感激。
葛奇尔德和萝茜离开以后,“阳光居室”的夜间守卫工作也开始了。这个晚上,还是温尔特看守楼梯口。之后,杰姆逊提出了一个计划。
“瑞秋小姐,”我正打算上楼回房,他叫住了我,“今天晚上还觉得害怕吗?”
“我现在什么也不怕了。只要哈尔斯没事,我的烦恼也消失了。”我愉悦地回答。
“要是这样的话,你愿意接受一个非同寻常的挑战吗?”
“在我看来,平静的日子就是最不同寻常的事情。假如有什么事情发生,我想我不愿意错过。”
“是的,一点儿没错。确实有事情发生。在我们能够带过去的女人中间,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看了一下时间接着说道:“瑞秋小姐,什么也不要问。你只需要换上一双厚实的鞋子,再穿上一件深色的旧外套,做好心理准备,不要被即将发生的任何事情给吓着就行。”
我走进自己房间时,丽蒂已经沉沉地睡下了。于是,我轻手轻脚地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杰姆逊站在大厅等我。我出来的时候,看到他身旁还站着史都华医生,这委实吓了我一跳。两个男人正在低头耳语,看到我之后就停了下来。出门前,我们先把准备工作做好。我们检查过所有门窗,吩咐温尔特继续守夜之后,就关上大厅里的电灯,从前门走进茫茫夜色。
一路上,我一句话也没有多问。我想,他们大概是出于对我的尊重,才让我一同前往的。所以,我表现得和他们一样缄默。我们穿过草地之后,又走进一片延伸到马房废墟的树林。一路上有许多栅门和围篱,要想从那里经过,我们不得不从上面翻越过去。有一次,史都华医生大概是被有刺的铁丝扎到了,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咒骂。
走了五分钟后,另一个人加入了我们的队伍。他一言不发地走在医生身旁,肩上还扛着一个看不清楚形状的东西。大约二十分钟过后,我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只是沉默地跟着他们走过蜿蜒的小径,也不想作任何设想。我记得自己因为估计有误,没有越过水沟,而是一脚跳进了泥浆里。当时,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生活是否真实,因为我觉得自己在这个夏天之前,根本不知道生活是什么滋味。由于鞋子进水,我走路的时候啪叽啪叽地响个不停。不过,我丝毫不觉得难受,反而还非常惬意!我曾经悄声告诉杰姆逊,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美丽的星空。夜晚的天空如此美丽,而人们却在这段时间进入了梦乡,实在是可惜!
可史都华医生不太开心,他在嘴里嘀咕了一阵。好像是说,假如不法的事情败露了,他将会如何如何。杰姆逊告诉他,那只是一种可能,而他自己面临的情况更糟。假如他不能侦破这起案件,史都华医生的这点儿损失与警察局的处置比起来,简直不值得一提。
我们停下脚步的时候,每个人都气喘吁吁了。说实在的,在那个时候,我觉得那个令人头疼的“阳光居室”也是相对让人快乐的处所了。我们驻足在一个平坦而开阔的地方,周围全是修剪整齐的常青树。透过树木之间的缝隙,我看见排列在星光下面的白色墓碑和富丽堂皇的纪念碑,还有一根根高耸的柱子。我这才明白,我们所处的位置是卡萨洛瓦墓园。
那时,我才发现,最后加入我们的居然是亚历斯,而他肩上抗的东西是两个长把铲子。惊讶之余,我暗自为自己沉着的表现扬扬得意。接着,我们自行排成纵列,走进成排的墓碑群里。尽管我已经知道自己走在队伍的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张望。当我刚刚克服了心中的不安,夜晚乡间墓地模糊的树影和突如其来的声音又笼罩着我。我没有说谎,确实有一种声音。不过,杰姆逊先生把它解释为猫头鹰的叫声。我宁愿相信他的解释。
我们走到阿姆斯特朗父子的墓地时,就停了下来。也许,史都华医生一开始就不同意我的加入吧?
“真不应该带女士来这种地方!”他小声地抗议道。
不过,杰姆逊跟他说了什么目击证人的话之后,他就一言不发地向我走来。他测量了一下我的脉搏说道:“好吧!无论如何,你待在这里总比在屋子里一直做噩梦好。”
于是,他脱下外套铺在石柱台阶上,并搀扶我过去坐下。
墓园总让人想到“离别”。人们把泥土撒入墓穴时,难免会想到一切就此结束。不管前生和来世,把灵魂从安息的居所里挖出来,总让人觉得非常冒失。不过,我仅仅是在一旁坐着,亚历斯和杰姆逊在一旁忙个不停。对于他们的举动,我倒没有觉得反感,只是很担心被别人发现。
史都华医生负责把风。他睁大敏锐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影。他时不时地俯下身子轻拍我的肩膀,并安慰我。
我记得,他在那时说过这样的话:“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绝对没有想过会成为同谋。医生这个行当更适合把过世的人入土安葬,而不是将他们的尸体刨出来。”
最后,亚历斯和杰姆逊将铁锨丢在草地上,我们迎来了一个神秘的时刻。说实话,那个时候,我用手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的。接着,我听见棺木被拉到地面的声音,这段紧张的时间可真难熬啊!渐渐地,我感觉自己已经沉不住气了。我试图想一些别的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要不然真有可能大声尖叫起来。
之后,杰姆逊低沉的惊叫声传进我的耳朵,医生那只抓着我的手臂也加大了力道。只听他温和地说道:“瑞秋小姐,也许你愿意过来看一下。”
我近乎疯狂地抓紧他,茫然不解地走上前去,并壮着胆子往下看了一眼:棺盖银牌上的名字正是保罗·阿姆斯特朗。但是,借着灯光,我发现棺木里躺着的尸体并不是他,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