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情况糟糕透了。如果说对于之前的凶杀案和托马斯受惊而死的事情,我还能超然事外的话,哈尔斯的失踪确实令我方寸大乱。我和他们兄妹两人本来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但现在却被拆散了。我们的身份也不再是旁观者,而变成了事件的主角。当然,我那时候根本无暇说起这些。我的脑子被一件事情填满了。我担心哈尔斯正身处水深火热的危险境地,每时每刻都有生命危险。
次日早上八点,杰姆逊回到了“阳光居室”。他回来的时候,全身上下沾满了泥巴,就连头上的帽子也不翼而飞了。我们三个都是一脸愁容,眼睁睁地看着丰盛的早餐却没有一点儿食欲。杰姆逊只喝了一杯不加糖的咖啡。他告诉我们,他从别人口中得知了哈尔斯昨天晚上的行踪。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的车速很快,想要找到他的踪迹并不困难。那位名叫伯恩斯的刑警一直追着一辆相仿的车子直到黎明,可是最后却发现他白忙了一场,因为那辆车子里坐的是有好几个孩子的一大家人。
“大概在八点十分的时候,他一个人离开了。”杰姆逊说,“八点二十分左右,他去了华克医生的诊所。午夜时分,我去华克医生那里拜访的时候,他出去给人看病了,一直到凌晨四点还没有回来。据华克医生的说法,哈尔斯穿过草坪,向着阿姆斯特朗太太母女居住的小木屋走去了。当时,阿姆斯特朗太太已经休息了,也许是哈尔斯先生跟露易丝小姐透露了什么。尽管她没有提到谈话的内容,不过,她肯定在怀疑什么事情的发生。换句话说,露易丝小姐怀疑有人要使用什么卑劣的手段伤害哈尔斯。之后的事实就很明显了。哈尔斯驱车驶向火车站。由于车速很快,道口看守员就特别留意了一下,他还说自己认出了车子的主人。因为卡洛街和火车站这段路程太黑了,全速行进的车子就从直行道上偏离出去,跟旁边一辆货运火车相撞了。我们在铁轨旁边找到了汽车,可是车子已经被撞得粉碎了。”
“可哈尔斯哪儿去了?”我感觉自己的嘴巴都要僵住了。
“我们压根儿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事故现场也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这一点确实奇怪,假如他当时就在车里——”
葛奇尔德不由得打一个趔趄。
“之后我们仔细检查过铁轨,并没有发现损伤的痕迹。”
“可他不可能凭空消失了吧?泥巴地上也没有留下足迹吗?什么都没有发现吗?”我激动地大喊起来。
“那边没有泥巴,只有尘土。因为最近一直没有降雨,就连附近的人行道也有许多煤渣。瑞秋小姐,我想,哈尔斯先生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但还活着。”
听到这儿,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现在,我的同事伯恩斯已经去了乡下,并竭力从药房夜班职员那里得到更多的线索。我已经拍了一封电报,中午的时候会有两个刑警过来帮忙。假如他没有离开这个地方,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
“你们留意河里了吗?要是他被打晕了,很可能——”葛奇尔德说话的时候,嘴巴都僵硬了。
杰姆逊领悟了她话里的意思,说道:“不用担心这个。这里很久没有下雨了,河水很浅。瑞秋小姐,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知道哈尔斯先生这样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的原因吗?”
“我不知道。”
“之前,他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吗?当时,你一直对他充满信心。”他追问到。
“可他从没有出现过把车子撞在火车上的时候。”
“是的,确实没有。不过先前,他把车子开到很偏远的汽修厂去修理。他会不会有什么仇敌?或者会有人想把他置于死地?”
“这个我不清楚,我实在想不出来。”
“他喜欢外出的时候带着大量现金吗?”
他站起身来,开始在屋子里不停地踱步。
“好吧。这件事情我们先搁置不提。他这番出走,对他非常不利。假如他受了伤,我们又找不到他留下的踪迹,那他很有可能是遭遇了绑架。还有那个华克医生,哈尔斯先生临走之前为什么要去他那里,你们知道吗?”
“我也不太明白。我想,他和华克医生压根儿就没有见过面。无论如何,从现在的形势来看,他们的关系绝对谈不上友善。”
葛奇尔德若有所思地回答。
杰姆逊侧耳细听,试图从我们口中尽量多了解一些哈尔斯的恋情。此外,他对露易丝将要嫁给华克医生的事情也很感兴趣。
他沉思了一下,说道:“现在,事情发生了有意思的变化。鲁西·瓦雷斯的母亲还没有现身,你的侄子却突然不见了。此外,有人多次想闯进屋子,他们每一次都成功了。现在,我要告诉你们除去厨娘经历的事情以外的另一件怪事。”他说着,把脸转向一边,谨慎地说,“我发现,贝利先生并不在他的公寓里。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简直匪夷所思。也许,他和你侄子一起——”
此时,葛奇尔德的反应让我大为吃惊。
“他们没有打算做任何事情。我知道贝利先生待在哪里。不过,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他并没有跟我哥哥在一起。”她激动地说。
杰姆逊突然转过身盯着她,他的目光锐利极了。
“葛奇尔德小姐,假如你愿意把你和露易丝小姐知道的任何细节都告诉我的话,我可以及早处理很多事情。我一定可以帮你找到哥哥,当然,也可以做许多别的事情。”
葛奇尔德固执己见:“我想,哈尔斯从你这里不会得到一点帮助。事实上,对于他的失踪,我和你一样一无所知。我只能说,我对那个华克医生心存怀疑。他一定恨透了哈尔斯,如果可能的话,他会想办法杀了他。”
“也许,你的想法没错。其实,我也有过这样的猜想。不过,华克医生昨晚确实去出急诊了。伯恩斯按照线索,当场找到了他。此外,我们去绿林俱乐部和村子都问过了,并没有什么怪事发生。此外,我们见到了在铁路边的土堤上居住的一户人家,那个地方距离车子被撞的地方不远。那户人家只有母女二人,女儿还严重跛脚。她们说,确实在昨天晚上听见了撞击的声音,并且还跑到自家的花园边上去一探究竟。当时,车子就停在底下,她们看到车灯亮着,还以为有人受伤了。尽管天色很暗,她们还是看见了两个站在一起的人影。因为心生好奇,她们就打开篱笆,绕过许多环形道,准备去土堤下面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等她们接近现场时,除了一辆车灯和车头都被撞坏的汽车,她们什么也没有看到。”
杰姆逊说完这些后,没过多久就离开了,我和葛奇尔德留在家里。午饭时分,依然没有消息,我简直快要急疯了。后来,我起身来到楼上,走进哈尔斯的房间。我实在无法与葛奇尔德那样面对面地坐下去了,我害怕看到她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
接着,我在自己更衣室里看到了红着眼眶的丽蒂,看样子她准备把我的新衬衫右边的衣袖穿进左边的袖孔里。我心里烦透了,连骂她的心情都没有。
“新来的厨娘叫什么名字?”她边将一只衣袖抽出来,边问道。
“玛蒂·布利斯。”
“布利斯?名字的缩写应该是M.B。这就怪了,我在她行李箱上看到的名字是N.C。”
我不想再去计较诸如新厨娘名字缩写一致不一致的问题。于是,我把帽子戴好,并租叫了一辆大轿车。我决定采取一些行动了,我一旦决定做什么,很少会再做更改。瓦拉的开车技术真让我头疼,他还是使用驾驶以前汽车的方式,我总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被甩下车。
不过,瓦拉也保留了一些想法,当破旧的汽车拐弯进入马路后,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我。
他扭过头说道:“瑞秋小姐,我昨天无意中听到了一些对话。我也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我原本也觉得自己没必要懂。可是,过了一整天后,我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事情是这样的,就在你和葛奇尔德小姐出去的时候,我就把汽车修理了一下。之后,我准备去书房找哈尔斯先生检查。因为听丽蒂小姐说他去了起居室,我就往起居室的方向走。我从书房的斜对面经过时,听到哈尔斯先生在跟一个人谈话。他像是有些不安,来回地踱着步,好像极其恼火。”
“他还说了什么?”
“他最先是说——真是不好意思,瑞秋小姐。我就照他的原话说,他说:‘这个混蛋!真该死!我让他先下地狱!’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说:‘我事先也警告过他们,可他们以为我会退缩。’”
“女人?你看到她是谁了吗?”
“瑞秋小姐,毕竟我不能监视哈尔斯先生啊。”他耸耸肩接着说道,“可是,接下来的事情让我不得不注意。她说:‘我觉得,事情一开始就不大对头。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因为一天的不舒服,第二天就不明不白地死掉了。’当时,我觉得她是在说托马斯。”
“瓦拉,你竟然不知道辨认她的身份!你知道吗,也许你碰到了打开谜团的钥匙,可你竟然不会使用!”我有点激动地说。
不管怎么说他,也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决定回家之后再去处理这个问题。我下面要做的事情同样需要耗费一番精力。下面,我将要去见露易丝·阿姆斯特朗,我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些有关哈尔斯失踪的线索。只是,我这次的尝试也失败了。
一位衣着光鲜的女佣打开了门。可她站在门的中央,任何一个有尊严和讲究礼节的人都无法从她身旁走进屋子。
“真对不起,阿姆斯特朗小姐的病情很严重,她没法见任何人。”她说。
她的话压根儿骗不了我,因为她的说谎技巧太低劣了。
“我可以见一下阿姆斯特朗太太吗?她总不会一起生病了吧?”
“她需要陪在小姐身边,不方便去打扰。”
“请你转告她,来访的是瑞秋小姐,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跟她面谈。”
“实在对不起,瑞秋小姐,我们太太特意吩咐过,什么人也不见。”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下来。我从女佣的肩头望过去,看到了一头熟悉的灰色头发。接着,我看到了站在我面前的史都华医生。医生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一贯的愉悦神色看起来略微有些勉强。
“我正准备找你呢,让你的司机把车开回去。一会儿,我送你回家。快告诉我你侄子是怎么回事儿?”他用很快的语速说道。
“医生,他失踪了。更糟糕的是,从每一条线索来看,他要么被绑架了,要么——”
我不忍心再说下去。医生一言不发地将我搀扶到他的汽车里。车子行驶了一段时间,我们一直保持沉默。过了许久,他转身说道:“请把详情都告诉我吧。”
我在叙述事情的时候,他始终没有插话,不过,他脸上一直保持着严肃的神情。
等我说完以后,他缓缓地说:“因此,你认为露易丝小姐知道什么隐情。可坦白地说,我认为恰恰相反。我敢说,她也是一无所知。她请求我前来见你,并请你不要放弃寻找哈尔斯,一定要快点找到他。这就是我需要传递的口信。”
我哼了一声,说道:“她肯定知道什么,甚至知道的东西比我们任何人都多。她真够残忍的,还嫌把哈尔斯害得不够惨吗?”
他郑重其事地说:“现在,她的病情很严重。在真相还没有找到之前,我们不能草率地对她作出任何判断。况且,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和她的母亲快要无法承受了。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真相终会大白于天下的。到了那时,也许我们才会明白,可怜的露易丝在这一连串的事情中也是受害者,也许,就连她的母亲也是无辜的。”
我一直没有注意车子前行的方向,此时,我发现我们正在向铁路旁边靠近。距离我们很远的地方围了一大群人,我想那地方一定是哈尔斯出事的地方吧?只是那里除了一堆碎木片,什么也没有,丝毫看不出发生车祸的痕迹。
“怎么没见到被撞的火车?”史都华医生向一位路人问道。
“天亮的时候就开走了,因为后面的火车需要通行。”
我们最终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医生又给我指了指听到声音的那家母女的房子。然后,我们就打道回府了。
到达小木屋外面的铁门时,我请史都华医生停了车。因为我想步行回到主屋。我路过之前露易丝藏身和托马斯居住过的小木屋,之后,我又来到把萝茜吓个半死的车道,最后回到了让人费尽心思想闯进去的主屋。两星期前,我和丽蒂在屋子的东面侧门那边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而距离西厢房不远的地方则剩下一处荒凉的马房,一场大火已经把它烧得面目全非了。
我外出的时候,家里又来了两位刑警。当他们接过看守房子和草坪的重任后,我觉得如释重负。我从他们口中得知,杰姆逊又调派了许多人前去寻找哈尔斯,他们准备搜寻整个村子。
这个下午,屋子里的人数又少了。新来的厨娘没等领到工资就拿着东西离开了,我一回来,丽蒂就迫不及待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我。我再一次陷入了无法解答的谜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