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前几天我还看见庄主见了花家的医老头呢!”
“我看,要是二公子的病好了,我们倒也不用再来打理这些草药了。”
“都别再说了,要是被庄主听见我们谈论二公子的事,都没好日子过!”
彩遥靠在冰凉的石墙上,背上的凉意一点也察觉不到。紫幽……
彩遥一直靠着石墙上,廊门那边的声音都已经消失了还一直靠着,直到紫幽拿着斗篷到来,她还是那样木讷的姿势。
紫幽见她都快着凉了还那么不顾惜自己的身子,眼里多了分愠色,“彩遥,有些着凉,怎么还倚在这石墙上?”他拉了她一把。这么不爱惜自己。
彩遥还是失神的样子,被紫幽一拉,空洞的目光才回过神采来。
“怎么了?”紫幽看着她怅然若失的样子,口气软下去,把手中的斗篷搭在她身上,“还担心琴吗?”
不是……
“紫幽。”彩遥唤了他一声,抬头看着他。她看到紫幽眼里是一片温柔的湖泊。
这么温柔的眼,却隐藏着秘密,就算你望着他看得那么认真,也察觉不到他对你隐藏了一丝秘密。因为,那双倒映着自己模样的眼,澄澈而真诚……
刚刚那些事,紫幽没有和我提起过……紫幽是不想和我说,有他的理由?还是,这些丫头根本是危言耸听,夸大其词?
“怎么了?”紫幽看她愣愣的,便细心地为她系斗篷的绸带。
“紫幽,我那日问你是否有事瞒我,你没有正面回答我。”彩遥自己伸手拉拉斗篷,紫幽便收回了手,看彩遥自己系好蝴蝶结。
“彩遥要知道我所有的秘密?”紫幽促狭的笑着。
彩遥看着紫幽这样玩味的笑意,不知怎么一股轻松浮上心头。
“那彩遥可是要花一辈子时间,我的秘密多得不得了。”
还是那个自在不羁的萧紫幽,彩遥看着他,眼睛倒影的紫幽的笑脸,没有一丝负担。
自己担心太多了。
两人走到山庄后园,一个气势宏大的祠堂呈现在眼前。高门上悬着深重墨黑的匾额,大门上绘着彩色的门神,威武瞪着眼守护着,门前有门栏,雕着精美的浮雕。
彩遥看紫幽一眼,紫幽唇边微微笑着,“我想带彩遥过来看看。”
里面是萧家的列祖列宗的灵位,飘着一阵淡淡的香烛蜡香的味道,庄严肃穆。
紫幽在案前点了几支香,交给了彩遥。
彩遥接过来,走到案前,拜了三拜,恭敬的把香插在了香炉里。
紫幽在身后看着彩遥的身影,又看了看上堂的灵位,唇边是欣慰一笑。
“很少听紫幽提家人的事。”彩遥看着他,“我一度以为紫幽也许是和我一样。”独自一身,了无牵挂。
紫幽笑了笑,“不过现在,彩遥确实是和我一样。”
彩遥一时没有思考过来,被紫幽盯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一想通了,彩遥忙出了祠堂,脸上微微泛着红晕,剩下紫幽在身后促狭的笑着。
他们现在成了亲,是一家人,当然一样了。
紫幽看了看灵位,刚才你们见的是萧家第十一代二公子萧紫幽的妻子。
彩遥,这是我的秘密之一,你知道了吗?非萧家人不得入,不会再带其他人来这里。
“紫幽,我也该回绝壁峰了。”
等紫幽也出了祠堂,彩遥看向他说道。
紫幽温柔的笑,“好,我叫人去安排。”
如果不是为了寻回琴,彩遥早就离开了。
要离开了,在往山庄前门去的路上,彩遥很想问问她在丫头那里听来的事,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样的道听途说,她去问紫幽,紫幽怕是会很不高兴。三年以来,紫幽一直无病无痛的。现在,她想那些丫头也许只是自编自话。
但,丫头说到的“死”字,一直萦绕在心头,有些压抑。
一切准备好了,彩遥走到了马车旁,紫幽站在她身后的台阶上,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唤了她一声,“彩遥。”
“我们的亲事大概已经开始疯传天下了。”彩遥回首望他,微微有些发怔。
对,隆重的婚事,人尽皆知她和紫幽成亲的事实。她现在离开,紫幽不会为难吗?
紫幽看着彩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眼睛,唇角微微动了动。白夜大哥就是要人尽皆知……
“栎凛也许也会听说,我想他大概会回来了。”这么多年,紫幽第一次认真跟她提栎凛的名字。
三年了,不是一直等着她的少侠的话,她早就接受他了吧?三年前的不圆满,怎么都放不下。
紫幽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搁在她手中。
彩遥看着手中的刻着“萧”字的令牌,“为什么给我这个?”
“怕你找不到我。”紫幽玩笑的样子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了,转身过去,“等找到素琴了,我会给彩遥送去。”
彩遥捏着那还温热的金牌,“你以后都要在山庄住下了吗?”
彩遥是期待还可以在绝壁峰一起琴箫合鸣?
紫幽的步子微微顿了顿,但瞬间就平复下来,语气中带着轻松的笑意,“我难得回来一趟,再留几日,不然白夜大哥怕是又要到处寻我。过些时日,我再去见彩遥。”
彩遥登上了马车,放下车帷帐时她的手停了一下,帘外的紫幽并未回头。
她松开了手,落下了帷帐。
紫幽看着驰去的马车,脸上是淡漠的神色。彩遥的眼里,写着复杂的心事。他察觉到了,但是没问。
彩遥,我们都太骄傲,甚至,比起对待你和栎凛之间的关系都要骄傲。以前我的骄傲比你少,所以,我们可以知己知彼,相处得很快乐。但是,当我把骄傲凌驾在与你相同,甚至是在你之上时,我们就无法做到相知了:你不问,我不说;我不说,你也不问。
彩遥,你知道吗,我一直不知道我该不该要这份骄傲。
彩遥听着窗外“哒哒”的马蹄声。她撩起窗帷,窗外的翠绿枫林唰唰后退着。
她放下窗帷,手不了小心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她低眉一看,是柄伞——紫幽常常撑着的那柄。伞面很新,伞柄已经很旧了,光滑圆润,在光线里漾着浅浅的晕圈,在柄端刻着“幽”。他用这伞很久了,换了伞面也还是这个伞柄。
“请往回走,我有话忘了跟紫幽说。”彩遥捞起车帷,对驾车人说。
“二夫人,二公子吩咐小人直接安全送夫人到达绝壁峰。夫人确定要回去吗?”马蹄声缓了下来。
绝壁峰,住了二十多年。三年前那件事情之后,她也就一直很少离开那里。
栎凛?刚刚紫幽提到了栎凛。她开始淡忘一些事,但始终记得这一个人。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如果不是他,自己这双手,只是废手一双,天下第一乐师再也不能弹琴。而他的左手,为她留了一道长长的疤。
他说自己是剑客,不在乎伤口。但是,那伤留在了她心上。
那次是因为要夺她的琴,要不是栎凛的出现,她的命早就保不住了;这次琴又不见了。彩遥的手指摸到刚才拾起的那个小铃铛……
经过这几日,她觉得事情不简单,盗琴?也许并不是为了琴,而是为了她这个人。
突然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
紫幽的事,也让她心头有些难安。每个人都秘密,紫幽也不会例外的,这次的事,她努力说服自己只是小事一桩……
“不回了,不是很重要的事,以后再说也是可以的。”彩遥放下了车帷,坐回车内。
马车继续快快“哒哒”地走着。
栎凛。紫幽为什么会突然提起他会回来?
马车就这样继续往前驰着,带着车中人的满腹心事……
紫云山庄里,紫幽倚在自己的阁楼窗里看着窗外的桃树,迷迷蒙蒙的烟雾里,桃花依旧开得很美。
彩遥不离去,盗琴的这事也不会有什么进展。但就这么让彩遥离开,心里还是放不下。
三年前的事,不会再让它发生。
“二公子。”有人在门口恭敬的问安。
“什么事?”
“庄主刚回来,知道二夫人离庄,已经追出去了。”
“庄主很不高兴?”
看着自家二公子还气定神闲的倚着窗格,来人不由有些纳闷,“是。庄主知道是公子让二夫人离庄后,很是不高兴。”
紫幽挥手让他下去了,依旧在楼阁里看着桃花。
紫幽的身影衬在烟雨雾气里,轻低着眉眼,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郁。这雨,也该止消了。
临近正午,烟雨渐浓。枫林中的马车不徐不疾的奔走时,在突降的一青一红二人中蓦地止住……
午后,紫幽还一直没听到什么白夜的消息,他走出了自己的阁楼。刚走到大堂,就听见门口有急止的马啸声,然后就看见白夜携同青笠急匆匆从门外奔来。
紫幽看着大哥神色不太好,但还没来得及说话,白夜就先开口了,“为什么让凤彩遥走?”
“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大哥,我已经向你解释过我和彩遥只是知己相交,并不适合结姻。”
白夜看着他。他眼中的神色虽是平静,但是依旧无法掩饰他在提到凤彩遥时的温柔。如果不是喜欢她,怎么会那样疼惜的对待他。这一点,白夜是看在眼底。
“这样说来,只是君子知己交好而已。”白夜看他一眼,向大厅里走去,“那么凤彩遥不见,这事你是管还是不管?!”
什么?!
驾车人是山庄里除了青笠之外身手最好的人……
紫幽抢了两步上去,拦在了白夜面前,“彩遥怎么了?”
“我在枫树林里看见了被遗下的马车和车夫,车夫被点穴,凤彩遥不见了。”白夜轻描淡写。
“是谁?”
“不知道。”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