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岚迟早会找上我,在那之前,我想有更多的筹码。”彩遥退身到旁边坐下。
“彩遥有多少把握?”紫幽看着彩遥秋水盈盈的眼,声音低轻。
现在的情形,已经充分表明龙岚才是知道得最多的那个人。在对方有众多情报,而自己却一无所知,只有无数不安的猜想时,这样的悬殊带来的惶恐让人无所适从。
彩遥知道自己已经输在了这一点上,但是,如果主动权一直握在龙岚手上,那她就像是被玩弄在股掌之上的小丑一样。
所以,她才会想着尽力扭转,一把大火烧了木阁,隐匿行踪。这样,龙岚也会遇到一点难题吧。
讨厌对方胸有成竹的从容不迫……
她的筹码?其实,她也还不知道在哪里……
“我……”彩遥刚一抬起头来看紫幽,便发现紫幽的脸色比起刚才来更为苍白,她连忙起身,“紫幽?”
“……”紫幽轻靠在她肩头,“对不起,扶我过去歇一下吧。”
彩扶着紫幽到屏风后面,走到床边:“我去给你请大夫来。”彩遥看着他脸色苍白,放心不下。
“不用了。”紫幽忙拉住欲转身而去的她,唇边淡淡一笑,“一路过来吹了些寒风,加上烈酒,一时不适,休息一下便好。”
“那我去拿些醒酒汤。”彩遥转身,手腕却是一紧。紫幽拉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彩遥回头便看尽竭力挽留自己的那手的主人,一脸温柔的笑:“彩遥陪我坐会儿就好了。”
“嗯。”彩遥心里一软,应了他一声,紫幽便放心的倚在床边。
彩遥原是想着等紫幽睡下了便去找大夫来看看,可紫幽躺在床上却是一直睁着眼看她,目光仿佛清澈温婉的泉水,略带一丝氤氲水汽的倦意,望着她的模样就像个小孩儿。
“你不睡吗?”
紫幽轻轻抿唇:“我怕我睡着了,你会走。”
病中的人,心思真的很脆弱。彩遥晃了晃他拉着自己的手:“你还抓着我呢,走不掉。”
紫幽笑了笑:“我休息一下就好,不会让彩遥久等的。”
他渐渐闭上了眼睛,风寒和酒精带给他身体的疼痛,他已经有些受不住了,头隐隐痛得厉害,他很疲倦,身体不听指挥。但是,他却不想让彩遥去找大夫,躺一下就好,彩遥还有麻烦,他没时间来睡觉……
……
在花家医庐里,同样乖乖躺在病床上的人还有小若。他一个人躺在后院房里,昏迷不醒,格外安静。
屋外,来医庐求医的人不少,蝴蝶也里里外外忙得很,只是空闲下来了,才有时间去照看着小若。
他一直不醒来,花老头也急得不得了,虽然性命无忧,但总是忧心忡忡。一个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被人伤得这么重丢在路边不闻不问了呢?
他一想到和这个孩子很亲近的苻钰连个影子都没有就是一肚子气,死丫头不知跑哪里去了,跟萧紫幽一个德行,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萧紫幽……
花老头突然反应过来,那丫头是和萧紫幽一起来的,那萧紫幽就算不知道那丫头跑哪里去了,好歹也可以看看这个孩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呀!
一拍大手,花老头决定叫蝴蝶过两日去紫云山庄看看。
到了晚饭时间,医庐的病人都拿药离开了,蝴蝶也闲下来了,自己匆匆吃过饭后,便带着特意熬好的药粥去了小若的房间。
这几日,小若都只能靠一点点流食维持。
“小若,你都睡好几天了,怎么还不醒过来呀?”进到屋里,蝴蝶看到小若依旧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不禁嘟着嘴巴自言自语起来,“你是嫌爷爷和我的医术不好吗?”
他们已经用了最好的药和最好的方法,可惜小若受的是内伤,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好转。
也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少年是怎么会被人伤得这样重。
蝴蝶扶起小若,把晾得温热的粥喂到他嘴边。小若每次都只能吃下去一点,这可让蝴蝶揪心不已,吃得这么少,又昏迷不醒,身体早晚吃不消。
“这是蝴蝶姐姐熬的药粥,对身体很好的,乖,多吃一点啊。”蝴蝶哄着昏迷中的孩子,又喂了一小勺粥给小若。
“……姐姐……”
没想到,怀中的小若竟然模糊不清的发出了声音。
蝴蝶先是吓一跳,立马高兴起来,把粥放到旁边:“小若,你醒啦?”
“……钰姐姐……”小若没有睁开眼睛,眉头皱得很紧,口里含糊不清的唤着。
蝴蝶拿出他的手,自己细白的手指按在他腕间……脉象有力了不少。
“爷爷,爷爷……”蝴蝶小心放下他,跑出屋大声喊着,“爷爷,快来看看,小若快要醒了。”
等到花老头也赶过来的时候,小若还是没有醒,梦呓般的一直低低唤着“钰姐姐”。
“看样子,明天差不多会恢复过来了。”花老头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放心下来。
“小若一直喊着‘钰姐姐’,是不是苻钰有什么事呀?”蝴蝶看着小若意识不清醒还那么神情不安的唤着苻钰,心里也有些不安起来。
花老头早就看出这个孩子的功夫不弱,身上又携着许多暗器,是武林中人,事情该不是什么简单事。但他当下没有回答蝴蝶的话,只是嘱咐着:“你明天去找萧紫幽过来,老头有话要跟他说。”
绝壁峰上。
原本那座略带历史感的木阁已经不见了,化作了一堆黑色的残木枯灰,变化得那么快,一时之间竟觉得有些惊异。
木阁前面的那株桃树,应该是见证了这场大火,都过去几天了,它的叶子似乎还是被高温烫伤了一样,微微发软的下垂着。
龙岚细长的十指扶了一下那株桃树的躯干,唇边携笑,沈卿,凤彩遥……看来,小看你们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枯灰,便立即下山去了,夏日的山风吹来,哗哗晃动的树叶声在耳边不断响起,他有些沉重的黑红衣摆在风中微微向后飘样了,妖艳得有些鬼魅的黑红色让人见了不由生出一丝恐惧。
不过,在这山风里,他的身子禁不住颤了一下,以拳掩嘴咳了几声,声音略显沙哑。
他的墨玉眼眸里显出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的右掌缠着厚厚的棉纱。不时有些疼痛感传来……那个死女人……
西郊。一处看似荒弃的小房子。
龙岚推开了房间左边的暗门。
里面有些黑暗,只有高高的天窗上漏了一丝光线下来,而这缕光线投在地上的光影里,坐着一个被反绑住双手,垂着头倚在身旁木柱上的女人。她身上火红的衣服在这暗暗的光线里显出一些黑寂。
她原本是困顿着靠着,一听见门响,立马警惕地抬起头来,身子也往后缩了缩。
龙岚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惶恐,扬起笑容,真是个逞强的女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苻钰的声音有些弱,也有些哑。她已经两天没有好好吃过饭了,没有一点气势。
“不要再问这个问题了。”龙岚显出一丝不悦,这个女人真是死脑经,叫她不要问的问题,偏偏一直问,两天不给她吃喝的惩罚,看来还是太轻了。
“你要怎么样才会放我走?”苻钰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这个在半是昏暗的阴影的男人,身上带的邪气,让人生畏。但是,她又要极力强迫自己不要怕。
“等你哪天乖乖闭口不言的时候就知道了。”龙岚在她身边半蹲下了身,眼神微紧,“我讨厌话多的女人。”
他突然这么靠近自己,苻钰极大的不适应感,想往后退,却无力挣扎。一半是因为他封住了自己几个大穴,一半是因为她饿了两天。
“对了,你上次跟我说……”龙岚在她面举举起了自己的右手,“你下了毒。”
苻钰有些紧张,这么妖魅的人离自己这么近,心里实在是怕得慌。
“我开始并没有在意,可后来渐渐发现,伤口越来越痛,也无法愈合。”龙岚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把目光投向她,“你下的是什么毒?”
苻钰极力不去看他那道犀利的目光,侧着头,不说话。
是小若暗器上的药加上她的药才会变成这样,就算知道她的药是最普通的毒药,只要他不知道自己早已沾上小若的药,就没办法治好自己。
“不说话了?”龙岚捏过她的下巴,捏得她觉得下颌都要碎了似的,“现在是你说话的时候。”
“……唔……”苻钰忍不了痛,还是开口了,“只要你远离我就不会有事了,我身上带了和你的毒要克的药,不想你的手烂掉的话,就放了我!”
“是你身上带了东西?”龙岚眉头一挑,松开了手,“是什么?”
发觉他的目光上上下下的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苻钰分外不自在:“不要看了,是我身上的味道……我,我们家祖传的,生下来就佩戴的一种东西,久而久之也就带上那种味道了!”
“哦?”龙岚发觉她的不自在,饶有兴趣的应了一声。
苻钰听着这一声却是头皮发麻。
“你、你想怎么样?”
“即是你下的毒,解药你也是有的吧?”龙岚打量着她。
“没有……”
“嘶——”苻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一声布料碎裂的声音。她整个小臂都暴露在空气里,没有衣裳的保护,雪白的肌肤散了一丝温度,凉意顺着手臂一直爬到了心里。
苻钰的身子颤抖了起来:“你干什么?!”
龙岚丢开手里那截鲜红的布料,邪笑着看她:“找解药啊。”
“我说没有!”
“嘶——”
又是一声粗鲁的碎裂声,这一下,她整条白藕般手臂都完全暴露在他的注视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