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遥不由得快步上前去,立在坟头,久久说不不出话来。
前些日子,还是沈卿见到的荒草遍地的坟墓,现在坟头已经无一杂草,全是新鲜的黄土。
放佛是有人清理过一样。
彩遥看着这一切,双手不由得握紧,一下子跪在了坟前。
墓,被人挖过了……
彩遥的眼里不由得湿润起来。
知道自己母亲就在这里的时候,她到来,却发现母亲的坟墓被人亵渎过,心里涌起的不知是愤恨还是心痛。
彩遥的脑子里,想起了那张带着邪邪笑容的脸。
……龙岚。
“彩遥。”紫幽看着有些失神的她,禁不住唤了一声。
彩遥在紫幽这一声暗自着急的呼唤中回过神来,抬眼看着他。紫幽这么着急,但是她却有那么多的事没有告诉他……
“木阁为什么会突然失火?”紫幽看见她的眼神有些迟疑,神情微微变了一下,“沈师傅呢?”
“师傅没事。”彩遥的眼眸微垂,淡淡解释道,“是我一把火烧了木阁。”
紫幽微愣。是彩遥自己做的?
彩遥从桌边起身,身子微微晃了晃,还好及时用手撑住了桌子边缘。紫幽看着她有些醉意的样子不由得皱了一下眉。
彩遥走到窗前,微闭上眼睛吹着凉风,风过面颊,携带走一些温度,她也提起了一些精神。
“紫幽,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想我得从头跟你说起。”
伤口突然疼痛起来,让紫幽正准备起身的动作停了。彩遥的事,他以为只有栎凛,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彩遥看着湖面泛着粼粼光芒,用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神色有些难过:“事情太多了,我突然不知道该从哪里跟你说起。”
那座木阁,彩遥舍得亲手毁掉的原因,一定是不得了的事。
“这次师傅回来,告诉了我,我不是一个孤儿。”彩遥的眼神微眯,“她告诉我,我真的姓‘凤’。”
他在三年前偷听到过沈卿和彩遥的一次话,那时,他虽是满心困惑不解,但也无从得知事情真相。
彩遥的“凤”,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好多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彩遥脸上起了一个落寞的笑,“我现在只知道,有一个叫‘龙岚’的人肯定很想知道我在哪里。也许,我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彩遥简单的把事情向紫幽说了一遍,紫幽听着,双手情不自禁的握紧,右手掌心的疼痛越来越明显。
他不在彩遥身边的时候,总是会发生他预料不到的事情。心里的苦笑越来越深,想要离开一下,却是这样的结果。三年前他看着她走了之后是这样,现在,他想在旁边安静等待着的时候,又是这样。
这样,还叫他如何去犯第三次错?
“紫幽。”彩遥轻轻唤了他一声,“有些人虽然素未谋面,但是当你知道她存在的时候,总是会生出一点亲切……所以,当我看到那座坟墓被人粗鲁的挖掘过,我心里很难受……”
彩遥眼底的哀伤再也掩不住。
“龙岚?”紫幽看着彩遥眼底流出的悲伤,“你怀疑是他做的?”
“我想他是在找东西,所以才会去掘墓……”彩遥从窗边回身过来,看着紫幽,“我想他迟早还是会找到我,我毁了木阁,只是不想那么被动的被他握在股掌之中。”
“彩遥,和我回紫云山庄吧。”紫幽看着彩遥敛起了自己的脆弱,着急起身,刚一动,身子便传来一阵不适之感,他勉强压下,还是站起身来。他不能容忍彩遥有这么多麻烦的时候,他却不在她身边。
彩遥听了紫幽的话,却是淡淡摇了摇头:“紫幽,我知道你会去找我,所以我才留下曲谱找你来这里。我是想告诉你,现在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只是现在而已,那以后呢?”紫幽绕过桌子,走到她身边,一双担忧的眼直盯着她。
“我还没弄清楚龙岚这一趟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在那之前,我想一个人呆着。”彩遥低了一下眉眼,心意已决的样子。她怕连累到紫幽身上,她还完全摸不透龙岚这个人,她也还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危险。
“彩遥。”紫幽皱着眉,再叫了她一声,彩遥却别过身去,说:“我知道你担心,我会好好处理的。”
这件事,她想自己去处理。
“你没有理由拒绝我。”紫幽的手搭上了她的肩,将她转过身来。一回身,彩遥便看见紫幽一脸关切,热切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难道……”紫幽薄唇微启,“彩遥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我的气?”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可以清晰看到彼此细密的睫毛。紫幽突然提起那件事来,彩遥匆匆望了他一眼便低下了眸子,转开自己的眼神,脸上一片绯红色,放佛酒劲未退的模样。
紫幽见她低了眸子,轻轻松开了自己的手,微微向后退了一下身。
彩遥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禁不住抬起眼眸看他,这一抬眼,便看见紫幽脸色苍白,一脸倦容,额上起了一层薄汗。紫幽一张原本温柔的俊脸,明显的带着些病色。
从未见过紫幽这般模样,彩遥一下就想起在紫云山庄偷听到丫头们的话语……
她眉眼里盛满担忧,抬起手便伸向紫幽的额头。
紫幽看着彩遥眼中渐起的疑惑,等彩遥伸手来探自己额头时,下意识伸出左手拦住,掩饰的笑了一下:“怎么了?”
彩遥被他拦下一只手,没有放弃的意思,抬起另一只手还是探向他的额头。紫幽的左手还拦着她的手,彩遥另一只手不放弃的伸来时,他便下意识伸出右手拉她的手,这一动,掌心却是一丝钻疼。
他禁不住微屈了一下身子。
“紫幽?”彩遥连忙上前扶着他在桌边坐下,她看着他掌中的纱布已经浸出些红色的痕迹,“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
这个空挡,彩遥总算触及到了紫幽的额头,冰冷,一阵寒意。
彩遥皱着眉松不开:“你身上有伤口,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她替他拭去额上的汗,刚刚,他还喝了那么多的酒……
“不碍事。”紫幽轻轻拉着她的袖口,拿开她搁在自己额上的手,“只是感上风寒而已。”
彩遥这时的酒差不多都清醒了,紫幽刚才喝酒喝得急,后来的酒,大半都被他喝了去,她倒没什么事,现在看见紫幽身上有伤口,还渗出血色来,愁眉不展,忙去门外招呼店小二拿点药酒和创伤药来。
彩遥小心翼翼的为紫幽拆着手上的缠纱,紫幽看着她专注的样子,手不由退了一下,怕伤口会吓到她。这样一个小动作,彩遥有些不满,抓住他的手腕,头也不抬:“别动。”
紫幽唇边轻轻漾出微笑:“彩遥真的不同我回去?”
看着白纱之下有些深的伤口正在渗血,彩遥心头一紧,闪过一丝疼痛感:“我另有打算。”
“嗯,那我听彩遥的。”紫幽也不坚持了,靠在桌边,满心愉快的看着认真为自己清理伤口的彩遥。
彩遥那样专注而又忍着心疼的表情在他看来,实在是好看极了。
紫幽明知道喝酒伤身,还答应陪自己喝……彩遥心里满是歉疚。他这么勉强自己,只是因为她。
……
花家医庐里。
蝴蝶端着刚打的热水向后院走。
“蝴蝶,那小子还没醒吗?”花老头刚从外面采药回来,一回来搁下背篓就直奔后院。
蝴蝶听到爷爷的声音,步子停了一下,转身看着爷爷向自己走来。
“有没有什么好转?”花老头说着,就和蝴蝶一起往房间里去。
蝴蝶亮闪闪的大眼睛有些小小的失望:“还睡着,没有醒。”
花老头一听,下巴上花白的胡子抖了抖,这个臭小子看上去挺结实的,怎么还没有醒过来。
花老头推开了房门,蝴蝶跟着进去了。里屋床上,安安静静躺着一个少年,一张带着稚气的脸庞,现在虽是睡着的模样,但眉目都皱着,似乎是紧张得在睡着的时候都不得放松。
花老头走到他身边,伸手拿出他的手腕,静静号脉。
蝴蝶则在一边,拿下旁边的手帕,放在热水里浸湿,然后轻轻拧干。
“比前两日好了许多。”花老头号完脉,把他的手掖回被子里,起身,“我去把今天采回来的药给他煎一副,你先照看着。”
“好,爷爷。”蝴蝶乖巧的应声,看着爷爷微摇着头走了出去。
唉,确实愁啊。
蝴蝶坐到他旁边,拿着热乎乎的帕子轻轻擦拭着他的脸。
温热的触感也许给他带来了些舒适感,他一直皱着的浓眉微微放松了一些,眼睛也轻轻动了一下。
蝴蝶看着他动了,以为他要醒过来,高兴得连忙收了手,轻轻在旁边喊道:“小若?你醒啦?”
床上的人却是没有其他反应,蝴蝶失望了,起身重新洗了一下手帕。
小若已经这样躺了三天了,一直昏迷不醒。
蝴蝶三天前出医庐往玉城里去,本是想去紫云山庄的,没想到在半路上捡到昏迷在路边的小若。
蝴蝶开始并没有认出那是小若,本着医者之心跑到他身边捞起他的时候才发现是他。他一个人躺在路边,身上弄得脏兮兮的,一身的伤。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倒了多久,蝴蝶为他号脉时发现他虚弱到不行,命悬一线。还好,帮他捡回来一条命。蝴蝶嘟着小嘴叹了一口气,看着床上的可伶的少年。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苻钰也不在身边,他还一直昏迷不醒……
延风楼里。
彩遥重新帮紫幽包扎好伤口后,紫幽眉宇间的倦意渐浓,有些难以自控的沉重之感浮上来。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彩遥问:“彩遥的打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