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鸿起见自己说了半天,那人半点反应都没有,三步两步的走过去,一把夺了他手中的茶盏,一口喝完了,抹了把嘴巴,不屑道:“还不是个茶味,看你那样,劲儿劲的,老子说你喝个茶至于么,他娘的,老三怎么还不回来,抓两个娘们有那么费劲吗,我说老二,这要是真给老三抓回来了,你说他们还围剿咱们吗?”
“围。”二当家又开始摆弄他那套茶具。
“还围,不要老婆了?听说那女人的家世也不容小觑,他要是不要了,他老丈人小舅子能饶了他?”盛鸿起不相信,就算他要围剿,也是先谈判。
“他不会在乎的。”
“呸,他娘的,你他妈的怎么总这么扫兴啊!”盛鸿起又夺过他手中刚刚泡好的茶,恶狠狠的吹了吹,又一饮而尽。
二当家看他这么糟蹋好茶,一脸惋惜的摇了摇头:“让你不要那么张扬吧,你偏不听,那知府早几年就上折子要围剿了咱们,都是主上给压了下来,你倒好,不仅不收敛,反倒变本加厉,还去惹了那两位从京都来的官员,现在可好,把更大头的给招来了,到时候主上要收拾你,可别怪我不帮你。”
“他娘的,真是晦气,别老提主上主上的,老子每年交给他那么多钱粮马匹,老子是山大王,娘们唧唧的做派,老子玩不来,再说,老子不张扬,他哪来的那些东西?他也该知足了。”盛鸿起哼道。
“你已经不是山大王了,你是鸿起寨的寨主,你是一名商人,平时做些很正当的生意,偶尔也会做些违法但又不太伤大雅的生意,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二当家放弃了再去泡茶,摊了摊手,对自己这个大哥很是无奈。
盛鸿起听得头疼:“好了,好了,老子知道了,每天念叨个七八遍,都被你烦死了,你的茶,老子也喝饱了,老子去会会弟兄们,你继续泡你的那劳什子茶吧。”
说完,就把手中的茶盏搁在了桌上,甩了甩手出去了。
二当家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唤来丫头,把茶具收拾好,又从袖口中掏出一把扇子,“啪”的展开,摇了摇,若有所思。
小桃堵着气不愿再跟上侯雅萱,渐渐地就再也瞧不见他们的背影,这让她更加的伤心,小姐真的不要她了,她该怎么办?
对了,去找大少爷,小姐最听大少爷的话了,若是小姐遇上了什么危险,她带着大少爷正好知道可以去哪救小姐,这么想着,她就开始背对着侯雅萱与小宇离去的方向,往回走。
走了不知多少路程了,她又突然想到自己曾经对侯雅萱说过小姐在哪她小桃就在哪,若是小姐真出了什么事,她也许就连再伺候小姐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么想着,她就又停下了脚步,开始纠结是回去找大少爷还是跟去白马寺找小姐。
裙角被什么东西扯了扯,她回过神来低下头一看,竟是满儿,连忙揉了揉面孔,让自己的脸看起来不那么僵硬,别让自己这幅愁苦样吓着了他:“满儿,你怎么在这儿?你娘亲吃过药了吗?好些了没有?”
满儿歪着小脑袋,睁着圆圆的眼睛:“那个巷子后面就是我家呀,姐姐,你刚才是不是在哭?”
小桃一听,顺着满儿的小手指的方向看去,他们昨天好像走的不是这条道吧,估计是另一侧的某条小道,连忙扯出笑容:“没有,姐姐在笑,你看,姐姐是不是在笑?”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法子,满儿虽然只有五岁,却还算机灵,就是不知他能否做到。
“满儿,姐姐问你,你知不知道官府衙门在哪呀?”
满儿点了点头,笑道:“知道,布粥的地方。”
小桃一愣,想着也许真是那里,虽然其实她并不知道在哪。
“那姐姐让你帮一个忙,满儿愿意吗?”
满儿想了想,又点头:“愿意。”
小桃笑着摸他的头:“真乖,那这就是姐姐同满儿之间的一个秘密,满儿同谁都不能再说,可不可以?”
“娘亲也不行吗?”
“也不行。”
满儿又歪起脑袋,看着小桃想了想,答应道:“那好吧。”
“真乖,来,满儿把这个拿好,姐姐让你去衙门,就是你说的布粥的地方,那门房估计也不会理你,你就远远的守在门口,若是见着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哥哥从里面出来或是进到里面,你就过去把这个递给他,然后告诉他,姐姐去了白马寺。记住了吗?”小桃蹲下身子,把手中的一支簪子放入满儿手中,看着他的眼睛,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说道。
满儿跟道:“布粥的地方,门口,漂亮哥哥,给他这个,姐姐去了白马寺。”
小桃见他一下子就记住了,高兴得在他脸上使劲的亲了亲,细心的嘱咐他:“满儿真聪明,这个东西,没有见着漂亮哥哥,就不能给别人见着,还有姐姐刚才跟你说的,也不能说给别人听,满儿的娘亲也不行,只能见着漂亮哥哥了,把这个给他,再说给他听,记住了吗?”
“满儿记住了。”满儿重重的点头,对她甜甜的笑。
小桃把满儿手中的簪子用布包好了,小心的放入他的怀中,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小胸膛,笑着刮了下他的鼻尖,站起身来。
“去吧,满儿,小心点。”
小桃并没有真的完全指望他能把口信送到,毕竟他只有五岁,只是还是期望着那个万一。
“小宇,白马寺还有多远?”又走了不知道多少时候,侯雅萱有些烦心的问着小宇。
“不远了,这条路到头,应该是一片竹林,白马寺就在那片竹林深处。”小宇指了指前面还见不到头的道路。
她隐隐有些担忧,怕小桃单独一人会出危险,又怕小桃不去找侯昭彦又怕被她怪罪,偷偷的跟在了她后面,她不知道,小宇就算知道也不跟她说,而她又拉不下面子真的去问小宇,小桃有没有偷偷跟在后面。
想了想,她拉过小宇,小心的问道:“那跟踪之人还跟着咱们吗?”
小宇一脸肃穆的点了点头:“还是找不到那人到底躲在哪里。”
她笑了笑,安抚的抹了抹小宇的头:“没关系,你还小嘛,你说跟踪咱们之人会是个什么来历,为什么跟踪咱们?”
“小宇不知,但小宇一定会尽全力保护好小姐的。”
她又笑了,忍不住掐了掐小宇还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好样的,小宇,好志气!”
好不容易见着了小宇说的那片竹林,侯雅萱心道她们都快到目的地了,怎么那人还不见行动?
“小宇,那人还跟着?”
小宇点了点头。
“你说,他跟了咱们这么长时间,却没有任何动作,为什么?”
“难道只是跟踪监视?”小宇也有些奇怪,但是他明明感觉到了那人隐隐的杀气,对他们带着杀气的人不可能是这么安全的。
“先不管了,咱们先去见了那和尚再说。”侯雅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该来的总会来的。
“两位施主,家师已久候多时了,这就请进吧。”
刚进到竹林,就有一位面目清秀的小和尚已经等在了那里。
侯雅萱笑了,看来那和尚倒会些本事,就是不知道是真有本事还是故弄玄虚了。
小和尚带着侯雅萱两人穿过竹林,进到寺里,直接向寺院的后院走去,还未靠近后院厢房,就听见那里传来“咚咚咚咚”非常和缓敲击木鱼的声音,院子里的残竹,高高的梧桐树,隐隐的檀香,小和尚“沙沙”扫落叶的声音,还有带着节奏感的木鱼声,一下子就让侯雅萱觉得清明镇定不少,心境也沉了下来,一扫之前的浮躁不安。
小和尚推开其中一间厢房,一个略胖的和尚正盘坐着背对他们稳稳的敲着木鱼,他们的进来也并未影响他分毫。
“施主请坐吧,请喝茶。”
那引路的小和尚安排她坐下,倒了杯茶后,悄声的离去了。
那敲打木鱼的和尚依旧敲着木鱼,侯雅萱这会也不着急,喝着手中的茶,听着那混着念经声的木鱼声,倒觉得特别的心安。
“阿弥陀佛,让施主久等了。”
小半个时辰后,智空终于念完了那本经书,抖了抖身上的袈裟,收拾好经书和木鱼,这才笑着与侯雅萱打照面。
“无妨,是我叨扰了大师。”侯雅萱连忙站起身来笑着行礼。
智空笑着打量了侯雅萱几眼,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坐在了一边:“施主心中是有何郁结?”
侯雅萱听智空如此一问,略做思量,微微笑道:“听闻大师相面算卦十分精准,不知大师觉得我心中郁结在何处?”
智空眼神一闪,笑得慈眉善目,道:“阿弥陀佛,施主谬赞了,老衲也只是一介凡僧,不过是凭着这番岁数见多了世态而已。”又打量了一下她,再道,“老衲见施主眼神清明,气质不俗,必是家世显赫,面带桃花,施主最近定是有桃花缠身,而印堂隐隐泛青,倒是像有血光之灾。”
侯雅萱一听就有些不耐了,这和尚说了半天都没说到点子上,与之前那些招摇撞骗的有什么区别?还血光之灾,不用这老和尚说,她也预料到了。
智空见她面色开始略有不善,随即微微一笑,安抚道:“阿弥陀佛,施主莫急,施主可是想问这‘来’与‘去’之事?”
侯雅萱听那和尚正说中她心中所想,顿时一愣,随即一喜:“大师可有法子解决?”
智空笑着摇了摇头:“阿弥陀佛,一切自有缘法,‘来’是缘,‘去’也是缘,机缘却讲究可遇不可求,按老衲看来,施主当‘既来之,则安之’,善哉善哉。”
说完,又一脸莫测的看了傻眼了的侯雅萱一会,笑着缓缓的走过去,打开了厢房的门。
外面的光线一下子扫了进来,因着天色也不太早了,所以屋里只是稍稍亮堂了些,却也让侯雅萱突然间豁然开朗想通了一些事情,反倒又开始担心起小桃来,也不知那傻丫头怎么样了。
“施主,再过半个时辰就到用膳的时间了,施主先歇息一下,老衲会提醒慧明送些小粥和斋菜过来。”
智空转过身来,见侯雅萱似乎想明白了一些,微微一笑,双手合掌,微微躬了一身,就要离去。
“大师留步,是这样的,我们还有一些事情,可能需要立刻离去,就不劳烦大师了,今天真是谢谢大师指点迷津,若再有机会相见,再来叨扰大师,哦,对了,我还想捐些功德,替受灾的利洲百姓祈福,不知该如何作为?”侯雅萱站起身来,掏出一锭十两的纹银,谦逊的问道。
智空看了侯雅萱手中的钱两一眼,笑道:“阿弥陀佛,施主既是有心,真是利洲百姓之福,就请跟老衲前来吧。”
待到拜完佛祖,为利洲的百姓祈福,捐完功德钱完毕,侯雅萱带着小宇,这才急急忙忙要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