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一个丫头怎么能养成这么倔强的性子,如此不通世故,蠢的要命。不过也无妨,只要她不在她儿子眼前祸害她儿子,鄢家的事情她也管不着,不如就送个人情。
杜嫣不解二人的机锋,她听见少爷说要回去教训她,听见大夫人同意了,只觉得才出狼窝又入虎口,这大少爷又会想出什么缺德招儿整她?还弹琴?不,她现在见了琴筝就有想扁人的冲动,每次一弹琴都会把秀儿吓得躲到一边,直说她的琴声有杀气……
哦,还有姐姐细柳,她走了她们可怎么办?要不让大少爷把姐姐一起带走?
她眨眨眼睛看看姐姐看看鄢霁,意思很明显。鄢霁轻哼一声,走过她身边时低声道:“走了,只要没你这个小麻烦精,这点事儿你姐姐解决得了。”
杜嫣回到红袖楼之后就按鄢霁的吩咐去休息了。
杜嫣奇怪,怎么这次这大少爷脾气这么好,居然开恩免了她好几天的功课。不过显然鄢霁是有先见之明的,因为杜嫣中午时分就发起了热,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更不知道在一连串偶然又必然的事情后,她的命运,悄然进行了第二次重大的转折……
杜嫣半昏半睡之时,鄢霁招见了红玉。
一间隐蔽的石室里光线昏暗,鄢霁坐在桌子旁一目十行地翻看着一本本簿子。淡黄的光线晕洒在他如玉的脸上,好像暗室里一块默默散发着莹润光泽的羊脂白玉。
红玉跪在鄢霁脚边,瑟瑟发抖。那一本本簿子并非账簿,密密麻麻的小字详细地记录着诸如某个官员投靠了某个派系,哪个派系密谋了什么动作之类的说出去就会让朝廷一阵动荡的事情。
鄢霁看完了,弹弹袍子,向后一倚,漫不经心道:“知道我来干什么吗?”
红玉立即诚惶诚恐地扣头道:“奴才不知,请少爷明示!”心中恼恨不已,不用说也知道是谁把她偷偷向其他主子提供消息的事情告诉了大少爷,除了周贵那个狗奴才还会有其他人?
“是吗?”鄢霁似笑非笑道,“原来你不知道?好吧,我就是觉得我不经常来这里,这里随了你红玉的姓呢?倒都是姓红,你说,可是红袖楼随了你红玉的姓么?”
认不清主子是谁,父亲把红袖楼交给他打理,楼里的一切资金消息按理应先由他过目后由他调配,即使家族里的其他人需要消息也应向他索要,然而红玉没过他的手就把红袖楼里的消息给他那几个堂叔伯,这么急着夺他的权吗?胆子可真不小!
红袖楼是在朝廷南渡迁都之时由鄢家暗中建立,二十多年来一直为鄢家提供源源不断的资金与消息,也正是由于红袖楼的存在,才另鄢家在受到北伐失利的沉重冲击,远离政治中心后依然有足够的金钱与敏锐的政治嗅觉。
随着鄢家的重新崛起,红袖楼渐渐曝光,京城四大楼之一的名声非但没有坠落,反而隐隐有问鼎之势。真真假假各种消息秘闻多如牛毛。红玉是红袖楼最早成名的几位之一,那几位姑娘皆是以红字起名,譬如杜嫣杜嬅的母亲,红兰。
“奴才不敢,随,奴才随楼里的姓。”红玉后背已是汗涔涔一片。她真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小少爷如此不好对付。
鄢家的其他几位老爷向她要消息,又许了她不少好处,她一时大意轻看了这小主子,想着都是鄢家的人,也不算背主,就应了。不想总是微笑着的儒雅少爷竟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
如果他真的大吵大闹起来,她红玉凭着在楼里大半辈子在鄢家崛起中立下汗马之功的功劳,有一百种法子反咬他“不敬叔伯”“贪功好利”“心胸狭隘”“苛待老奴”等一串的罪名,闹到几位老爷面前不一定是谁吃亏,可他就是这么不温不火的,倒叫她不但不知如何反击,更是心虚害怕胆战心惊。总是觉得他有什么后招儿藏着。
“呵!”鄢霁眯起眼睛,“你果然是不到平江不死心啊。”还不承认,真不愧是在风尘里打滚了二十多年的人。
红玉只觉得鄢霁的目光好似要把她看穿,心下迅速权衡了一下自己的赢面有多大。最终一咬牙,算了,承认吧,兴许乖乖认错还能保得一条命,不然,莫说这少爷的手段能不能让事情闹开,就是闹了起来瞧着这少爷的城府只怕她也讨不着好,何况她只是主子随时能舍弃的奴才,人家却是嫡长的少爷呢。
红玉一个头磕到底,正欲开口,又听见鄢霁发怒的声音……
“那我便告诉你,红袖楼里向来不养闲人,你顾念着所谓的姐妹情谊,在楼里养了个吃闲饭的杜嫣,以前还能说是要牵制明珠,那么现在呢?养着闲人也就罢了,还纵她到处惹是生非,上次为她死了个人,这次又让她惹恼了苏府,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吗!”
“······”红玉一瞬间愣了,不是说她泄露消息的事情吗?怎么扯到杜嫣身上了?还有,杜嫣在苏府又闯什么祸了?
鄢霁闭上了眼睛,似是给她时间思考。
红玉是个有能力见识的人,从她步入风尘那一日起就是。她的容貌并不出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并不十分精通,与当年另三位相去甚远。然而她却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歌女一点点爬上了当家的位子,后来入了鄢家名谱,接受鄢家特殊的培养并成了管事,逐渐掌握红袖楼大权,再到帮着鄢家度过了最艰难的几年,她功不可没。
如此人才,他鄢霁又是个惜才的人,如何能错过?他可以向红玉挑明,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让她感激涕零,再将她收为己用。
但是像她这样的人,一根肠子恨不得拧九道弯,泪珠子掉的比泼水都快,天知道她是真心投诚还是曲意应付?何况若当真被她当做好欺之人,日后再做出背主之事,岂非自找麻烦?收为己用这种事情只能做一次,试多了反而会让这些奴才端起架子。三顾茅庐的对象也是分人的,起码不会是风月场上摸爬滚打起来的红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