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派繁华极是虚假,但也不乏民间的艺人在这里表演。耍猴的、斗鸡的、投器的等等每走数步就可见一群人围着那些民间艺人看热闹,指指点点。
花无双早教耍猴的吸引了去。冯宝宝只是笑着耸了耸肩,看向了街道拐角处一个小小的摊子,那里,仅有一个清瘦的老者端坐着,手不停的忙碌着。
看出冯宝宝眼中的好奇,谷知秋笑扶着她的胳膊,“我们去那里看看。”
冯宝宝点了点头,这段时间,她时有出府听四周的人们的谈论,知道,那个卜仁果然没有妄动,毕竟,这段时间以来,没有听说什么有哪家人家丢了女儿的事。想必是防着黑白判官的原因。她亦是放了心。
只是眼看着再过十天又到十五,卜仁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会再次出手。
胡知三选择了今天晏请陈尚书,虽说喝的是喜酒、摆的是喜宴,但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短,想来陈尚书也过不了胡知三那一关。只怕再过二天,陈尚书带着对胡知三的满纸赞誉回京复命后,就是卜仁等人出手的时候了。
卜仁,是她自出道以来,第一个令她不可小视的高手。有一次,她小视了一个人,差点丢了命,是小青的母亲救了她。那时候,有师傅。这一次,她不能轻敌,不但没有师傅,而且要面对一个强敌。
思索间,已是来到那清瘦老者的摊前,但见那老者将一只有六只脚的蝉蜕放进清水,浸泡一些时候,然后用摄刀似的工具取出来,摆干它身上的水分,然后取出一把小剪刀,身手灵活的将那摆去水分的蝉蜕头部的一部分和六条腿中的四条腿整齐的剪了下来。
“残忍了些。”冯宝宝不自觉的开口。
老者瞟了她一眼,沉吟片刻,用一根小铁棍在调好的浆水中一蘸,在那枚毛绒绒的辛夷上轻点几下,还没等冯宝宝看得十分明白,刚剪下的那部分蝉蜕已经贴到了辛夷上,一个三分像人七分像猴的小人偶就站在了冯宝宝的面前。
冯宝宝惊异的看着小人偶,啧啧出声,指着浆水,“老伯,这是什么做的?”
“白芨熬制的。”老者边说着,一边又利落的从另外的厚纸上随意剪下一条往一根牙签上一粘,也不知怎么一摆弄,就似一扁担扛到了那小人偶的肩上。
却见那小人偶,一手扶着肩上的‘扁担’,两腿却在艰难的、蹒跚地走着。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是这个道理。”冯宝宝再度发出感慨,这蝉蜕都去了半个脑袋和四只脚了,可剩下的二只脚仍有感觉的在那里抽搐,只因老者的平衡能力掌握得非常好,再加上辛夷的支持力,所以这只三分像人七分像猴的蝉蜕似小人偶般的在那里摇晃而不倒,似乎在走路般。
似乎还没有完工,只见老者又取出二粒黑乎乎的种子类的东西,往那蝉蜕仅剩的脑袋上一边粘上一粒,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就成形了。
“画龙点睛啊。”
听着冯宝宝的感叹,知道她喜欢这小东西,谷知秋笑看向老者,“老伯,这小东西唤作什么?”
“毛猴。”
“毛猴?有意思。”谷知秋拿起一只,仔细的看着,“怎么似乎都是药材啊?”
老者闻言,看了谷知秋一眼,“公子有眼力。此物本就产自药铺,是揶揄那些药房的算帐先生的。以它比喻那算帐先生的苛扣。不想,流传下来发展成了一门手艺了。”
“原来如此。我买一个。”谷知秋说着,从腰间掏出银子,“多少银子。”
“清水一碗,蝉蜕一只,辛夷一枚,白芨少许,鸡冠花子二颗。”老者少一沉吟,“请支付文银四十文。”
原来,这毛猴的眼睛是鸡冠花的种子做的。谷知秋闻言愕然,只是老者的这般念叨,颇有药房抓药的感觉。想到这里,他又笑了起来。也是,这毛猴本出自于药铺,老者这般念叨倒也不为过。取出银子递到老者手中,“辛苦老伯了。”
一手拿着毛猴,一手吃着小吃,冯宝宝和谷知秋就那么惬意的穿梭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有意无视那些若隐若现的跟随在身后的人,小两口优哉游哉得狠。
一时在这个小摊子上捞点好处,一时在那个小摊子上拿点买一送一,前面的人玩得不亦乐乎,谷知秋在后面掏银子都掏不赢。
这段时间,湖洲的人大体上认识了谷知秋的夫人,虽美得不可方物,但也喜爱占小便宜至极,看看谷知秋跟随在她身后掏银子的脸色就知道,小夫妻回府后,只怕又得吵架了。毕竟,那一天,为了一个茶杯,小夫妻不是吵得相当的精彩么?不过,也好在这小夫妻二人的打闹,否则,还真破不了那惊骇的姑娘失踪案。
“知秋!”
冯宝宝和谷知秋闻言,同时回过头,居然是那天从菩提寺中救回的那个本来已傻,但在见了谷知秋倒在谷知秋的怀中后,继而清醒过来又恢复如初的白衣女子,确切的说是谷知秋的青梅竹马。那个彻底的忘掉了菩提寺中恐怖一幕的女子。
“晴儿。”
“知秋,你……你和……和她要一起去看竞渡赛么?”
冯宝宝呶了呶嘴,现在,谁不知道她是大名鼎鼎的谷少夫人,唯有眼前的女子仍旧总以‘你’来称呼,明显的敌意啊。
“是啊。”谷知秋再度摆出一惯的神情,“你身体好些了么?怎么独自一人上街?没人陪着?”
晴儿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知秋……你关心我?”
这语气,似乎还不死心啊。冯宝宝不怀好意的睨了谷知秋一眼,搞半天,原来这个谷知秋也是个惹事的主啊。只是他真惹事了,花无双怎么办?想到这里,将手挽上谷知秋的胳膊,“知秋,我累了也渴了。”
这话说得,十步开外的人都闻到了酸味,再看晴儿,果然脸都白了。想说什么却是说不出口的咬着嘴唇盯着谷知秋。
“好啊。”谷知秋非常温柔的拍了拍冯宝宝的手,指着不远处的茶楼,“我们去那里坐坐,休息会子,再去看竞渡盛事。”
“好哇。”冯宝宝得意的对那女子挑了挑眉,“告辞了……晴儿姑娘。”
“呃,好,你们先请。”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晴儿再度开口,“知秋,待会子,岸边见。”
听不甚明白,谷知秋还是回过头点了点头。
在茶楼吃过茶,休息好后已近未时,也就是竞渡赛要开始的吉时。谷知秋携了冯宝宝站到了早由家丁一直抢占的最佳观测位置,可以对大名湖一览无余。
竞渡还未开始,早有一众人围涌而来,将自制的棕子、包子、盐蛋等干粮扔进湖中。吵吵闹闹的,好不热闹。
“年年此日人皆醉,能吊醒魂有几人?如果屈原现在醒过来,只怕也会莞尔,什么时候他的一腔悲愤转而成了此番热闹的节日?”
听着冯宝宝一惯的调侃,谷知秋笑了,“不过是一种传承,代表着人们美好的愿望而已。”
“嗯。”冯宝宝轻点了点头,又四处看了看,“咦,无双丫头呢?”
谷知秋亦四下看去,终在不远处发现了无双的身影,原来,她被一身形矮胖的、书生装扮的男子挡住了去路,正在问话呢。
“看情形,十有八九是看上无双了呢。”冯宝宝嘴角勾起一抹笑,诡笑的看向谷知秋,“你不吃醋?”
“为什么要吃醋。”
本想调侃数句,偏巧谷知秋的那个青梅竹马走了过来,她只好改口,“无双不错,纳了她吧,我不反对!”
谷知秋对于她猛然改变的话题感到不可思议,不知道她又想唱哪出戏,只感莫名其妙,本待开口,不想身后传来一声‘知秋’的喊声,终于明白眼前女子是怀着什么心思,他有些恼怒的盯了她一眼,急忙回头带笑,“晴儿,又碰上了?”
“嗯。”晴儿柔柔弱弱的点头,“知秋,你……你要纳妾了?”
谷知秋要纳妾?一时间,吵闹的四周安静下来。
“没有的事。”谷知秋断然否决,他不能给任何人希望,特别是眼前的晴儿,从小就喜欢缠着他不放,如果不是看在二家世交的份上,他不会过多的理会她。“我不会纳妾。”
看着身边笑得恣意的佳人,他一把拉过,盯着她的眼睛,“知秋一辈子只要我的娘子一人,心中再也不会容下她人。”
这神情,要多柔情就有多柔情,要多痴情就有多痴情。看得一众人长嘘不已,原来谷才子陷入情网是这般痴情,一扫‘人不风流枉少年’的本性啊。
晴儿再度咬了咬嘴唇,原来,她连做妾的机会都没有了么?
因了谷知秋那痴心的表白,因了安静,远处传来那个缠着花无双的矮胖男子的声音,“细葛含风软,香罗叠雪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