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着那岩石上的男子喊道:“我住在锦绣楼!公子若是对奴家有意,带了银子就去那儿寻我吧!”
那男子显然被惊到了,有女子竟能如此坦白自己的身份,还大胆相邀,着实令人愕然。虽然他来这里不久,但锦绣楼他多少听说过,好似是此地最大的烟柳场所。
良久,他问了一句,“你是娼妓?”声音清透,似乎不肯相信。
七巧偏着脑袋盯着那石上的公子,不但未有羞耻,反而咯咯笑了,语气里有讥诮的意味:“怎么失望了吧。现下尚不是,不过本姑娘一直住那儿。”
她并不觉得住那锦绣楼有什么不好,反倒有几分光明磊落的感觉。
那公子始料未及,这个性情直爽的姑娘竟是娼门出身。斗笠青纱里的他让人看不清面容,却明显能觉出他的迟疑。
轻柔的风吹起他的衣袂,岩上,他茕茕独立,一股落寞忧郁的伤感渗了出来。
七巧见他有了失望,便不再理他,从溪水里赤足走上岸边的白石上,穿了夏靴,然后大摇大摆走了。
*
一边的侍者悄然走了过来,见主子始终望着姑娘离去的方向沉默不语。
侍者提醒道:“公子,她已经离开了。”
他没说话,半天问出一句话:“她模样美么?”原来这位公子竟然看不见。
那侍者不料主子这般问,似在回想那女子的容貌,点了头道:“倒是个美人。”沉思了一下,决定为主子描述一下她的面容。
“双眉微蹙,浅浅酒窝,笑起来很美,只可惜性情差了几分。”
是啊,性情随性直爽,言行有悖礼俗。
那公子听了外貌描述,似乎与心中所想不符,不禁失望,轻叹了口气,慢慢走下岩石,拂了袖,去的方向正是山中庙宇。
——
七巧吃了晚饭,早早躺在榻上,却是在那胡思乱想。脑海里是那溪边公子玉树临风的模样。她觉得他对她好似有兴趣,只是也说不上有意。她想起锦绣楼的姑娘们相好的太多了,而自己以后要是梳拢也会有许多。
却不知为何,一想起那个斗笠公子,心里就莫名地堵得慌。难不成自己也犯了戏文里说的思春?可自己连那人的面貌也没见了,再说自己不过是这般出身,谁会真的喜欢。
她在想,也许哪一天会有人来为她赎身脱娼籍,她忽然期待那个人就是那溪边的公子。
算了,不想了,不想了。真是耽误自己睡觉吃饭,都是闲的。
这般想着,就迷迷呼呼地要睡。忽然听见隔壁房间里传出几声惨叫,似有人挨了刀子般。
七巧一骨碌爬起,忽而记起那喊声似乎是云朵的。转过楼梯就是她的房间。
七巧开始手忙脚乱地披衣服穿鞋子,却被另一个榻上的丫头春香喊住。
“姑娘起来做什么?”
“朵儿好像出事了,我要去瞧瞧!”
“你千万别去!”春香急忙披衣,阻拦道。
那春香年纪十六七,却因着相貌太过普通,只是这里的侍奉丫头,与七巧住一屋。她一干事情总比七巧懂得多,七巧失了忆,脑筋也不如以前,现在什么也冒冒失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