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丁小柔从混乱的梦境中醒来,到网吧里堆满杂物、形同虚设的女洗手间里转了一圈,只好披散着头发到旁边的肯德基去洗漱。说是洗漱,其实只是上趟洗手间、用公用的洗手液洗洗手脸、再用双手捧点水漱漱口而已。
盥洗完毕,丁小柔在洗手池前抬起头来,明亮的镜子映出她现在的模样,眼神有些暗淡,肤色还是很白,却少了初见时的莹润,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由于太久没有清洗,头发有些出油,衣服也显得脏了,而且还有点皱……这样一来,原本的典雅气质荡然无存,虽然还算得上美,但却美得狼狈而略显风尘。
此时的丁小柔除了感慨,还有点卑劣的小得意,美女咋了,不打扮照样变村姑嘛。但是油腻腻的头发毕竟不像话,她琢磨了半天,伸手将长发拧了几拧盘在脑后,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形象尚可,就脱下脚上的丝袜,当成发绳绑住头发,然后再把头发拉拉蓬松,将丝袜遮挡起来。
手上沾了些清水,连扯带抹地弄平衣服上的褶皱,看看自己糟糕的脸色,丁小柔皱皱眉头,忽然心生一计。
下午一点半,丁小柔走进中天商厦一层的化妆品专区。看看Dior那边BA骄矜的脸色,她知趣地绕到角落里一个主攻少女路线的平价品牌旁边,先蘸了些粉底,又试了试唇彩。试妆的时候,她刻意露出手上的K金戒指给导购mm看,果然,对方始终和颜悦色,还主动过来介绍:“您长得这么漂亮,气质又好,就是看上去有点劳累,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啊?那您可以试一下我们新推出的这款腮红……”
半小时后,丁小柔鸟枪换炮,蛾眉淡扫、朱唇轻点,重新变身白领丽人。
她面带微笑地走出商厦大门,虽然没钱坐车、鞋跟又高,走路走得脚踝脚趾无处不痛,却还是抖擞精神,直奔韩墨的书吧而去。
走到书吧门口,丁小柔忽然有些泄气,只见这里门庭冷落,完全没有大聚会的样子,看来丑女还是没人气啊。
她推门而入,却一下子惊呆了。
只见店里专门辟出了一块三十余平的场地,周围摆满了清雅的百合花。场地前方搭了一座小小的舞台,一张她刚进书吧做店员时拍的生活照被放大挂起当作遗像,在那张照片上,她一如既往笑得没心没肺,眼里却有着不为人知的羞涩和甜蜜,原因很简单,帮她拍这张照片的人是韩墨。
其实那天,韩墨只是为了试试自己新买的相机,他挨个给店里的员工和顾客拍照,大家都很踊跃,只有丁小柔躲在收银台背后天人交战,最后还是拍完照片回来的珊珊喊了一句:“老板,还有小柔姐呢!”她才不得不站了出来。
然而,可能是真情流露的缘故,连丁小柔都觉得这张照片上的自己很美,它自然也就成了她最喜欢的一张照片,但是,韩墨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时,一个男人从后场走了出来,丁小柔正有些鼻酸,刚开始并没有注意,等他走到身边,才发现那竟是韩墨。几天不见,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原本那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如今却如同落魄了的书生,西风瘦马、催人泪下。
她正张口结舌,韩墨已经停下脚步,向她微微颔首:“谢谢你来参加小柔的追思会。请问,你是?”
丁小柔回过神来,慌手慌脚地答道:“我,我是丁小柔的高中同学,哦不对,小学同学,小学同学……”
韩墨听了皱起眉头,丁小柔正暗叫不妙,忽然听到有谁推门进来,回过头去,却是鼻头通红、眼泪汪汪的小雪。
丁小柔不由感动万分,别看小雪平时样子呆呆的,原来跟自己还真是有感情……她正要上前安慰几句,小雪已经揉着右眼走到韩墨身边:“老板,我刚才迷眼了,你帮我看看,怎么越来越疼啊?”
韩墨还没说话,丁小柔已经一个箭步来到小雪身旁,她仔细看看小雪微微发红的眼睛,颇为严肃地说道:“快别揉了,现在异物还没弄出来,你这样乱揉,万一伤到角膜就麻烦了。”这句话一出口,丁小柔自己都吓了一跳,“异物”?“角膜”?什么情况……
惊诧归惊诧,她的动作却丝毫不停,丁小柔让小雪在椅子上坐下,转头问韩墨:“有干净棉签吗?”
韩墨拿来了店里的消毒棉签,丁小柔抽出一根棉签捏在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指之间,又抛出一个问题:“觉得哪儿最疼,上面还是下面?”小雪此时已经完全被她征服,乖乖地答道:“上面。”丁小柔点点头:“好,向下看。”小雪的眼球向下转动的同时,丁小柔的左手固定住她的额头,右手拇指麻利地将她的上眼皮完全翻起,稍稍检查了一下,迅速将棉签换到拇指和食指之间,在靠进眼角的地方轻轻一点,然后站起身来:“好了。眨眨眼睛,看还疼吗?”
小雪依言眨了眨眼,随即翘起嘴角:“真的好了耶,就是还有点别扭……”丁小柔笑了,将手里的棉签举到她的眼前:“看到棉签上的黑点了吗?刚才跑到你眼睛里去的就是这个东西。虽然已经弄干净了,但毕竟还是受了些刺激,你回头买瓶滴眼液点点,明天就没事了。不用买太贵的,润舒就行。”
处理完毕,丁小柔回过神来,先是一头雾水,随即一身冷汗,莫非刚才说话做事的是黎珂本尊?难道她还有自主意识不成……
小雪此时已是一脸崇拜,一旁的韩墨也忽然眼睛一亮:“莫非你是田橙?我听小柔说起过你。可是,你不是在美国读研吗?”
丁小柔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关于高端又美貌的医科留学生田橙,自己好像只是无意间跟珊珊提过一次而已吧,韩墨居然也听到了?唉,一听美女,男人们果然个个都是顺风耳。他也不想想,我丁小柔何德何能,还能跟那样的优质美女扯上关系?
不过这倒是个绝好的替身,反正田橙确实身在美国,肯定没有穿帮的风险。
于是她暂时放下刚才发生的怪事,点头微笑:“是啊,我前些日子刚好回来探亲……”随即泫然若泣:“没想到就听到了这样的消息,我,我真是不敢相信,那样活生生的一个人,说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