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怎么这样?”
一切只在眨眼间,应璃手中捏着薄薄的手提袋,整个人偎进了斜倚在墙上的梁韦琛怀里,他的胸膛宽阔温暖,鼻尖飘过淡淡的薄荷味,清冽幽谧,一如他的人。
他垂着眸子,湛然的眼睛俯视着她,双臂自然地圈住她的身子,仿佛怕她不小心摔倒,他的双臂强健有力,透着沉稳的安定和暖意。
时间静止了三秒钟。
应璃随即跳出陌生的怀抱,提高手提袋挡住自己羞窘发红的脸,“这个我收下了。”
然后,转过身,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蹬蹬地跑开去找许婉扬了。
许婉扬正站在门口等她,自然要八卦一番,可应璃不说,就是不说,许婉扬笑笑的,也不勉强。
“应璃――”没想到刚走出旋转门,应月突然堵住了她们。
这段时间以来,应月简直是化身侦探,每天都来希尔沁酒店蹲点,就为了能见上梁韦琛一面。
应月眼尖的发现了应璃的手提袋,看见那熟悉的LOGO,一把拿过去看,居然是她肖想很久的Chanel限量版新款雪纺裙。
“这是陆少寒送你的?”不可能,她买不到的东西,陆少寒没理由能买到。
如果说是梁韦琛送给她的,她的姐姐一定会气疯了,还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应璃沉默不语,而她的沉默,被应月当成了默认。
“叫陆少寒再买一条给你,这条给我吧。”应月理所当然的说着。
许婉扬瞪大眼,应璃虽然没明说,可她猜得出这件衣服是梁韦琛送给她的,那天在寝室里,应璃应聘的第二天,她小心翼翼地清洗,再仔细地摊平挂在阳台上晾干,她做着这一切的时候,脸上带着暖暖的笑意,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这件衣服。
“你拿去吧。”许婉扬听见应璃这么说,声音平板略显生硬,明明舍不得。
有什么理由舍得呢?自从七岁搬回那个所谓的‘家’,她从来都是穿的姐姐的旧衣服,从外套、裙子、裤子,甚至小到袜子、贴身衣物,还有发卡……没有人在意她的感受和想法,童稚的心灵,茂盛的少女心,在家人一遍又一遍的凌迟下,由最初的满怀希望到鲜血淋漓。
高一的暑假,她偷偷找了一份在饭店洗盘子的工作,她用领来的工资给自己买了七种不同颜色的小可爱,每个星期不重复,换着穿。
或许换做寻常人收到别人赠送的衣服,并不觉得有多感动,可是,可是,无可救药的,不可自拔的,当梁韦琛平静地把一件不沾染任何人气息的新衣服递到她面前时,她的心里是酸涩的,洒了蜜糖的。
许婉扬愤愤不平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应璃阻止,“我们走。”
她们拦了一辆出租车,把应月远远地抛在后面,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梁韦琛和段长清紧接着走了出来,应月上前搭讪,梁韦琛似乎并未理会。
“师傅,请到白塘公寓。婉扬,这是我现在住的地方,你要不要去看看?”车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应璃尽量撇开负面情绪。
“是你和陆少寒的二人小窝吗?”许婉扬眨了眨眼,既然应璃撇开了刚刚的不快,她也不想往她伤口上撒盐。
“嗯,我们搬出陆家了。”车窗外霓虹闪烁,经过的路旁小区万家灯火,每一盏灯后都有一个温暖的家,可惜这数不清的避风港,却与自己无关。
“今天太晚了,改天吧。而且我要陆少寒亲自请我我才会去哦。”许婉扬半真半假的,应璃却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会跟陆少寒说。”
陌生而舒适的新家,没有陆少寒的影子,虽然心中有所预料,但她还是傻傻地一间房一间房地找一遍,期待在浴室里,书桌后,窗帘边,任何一个角落,看到那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然而,到最后,心中充斥着浓浓的失望。
崭新的,没有留下人气的家具,灯光照耀下,看起来冰冷生硬,在迁居新居的第一天,午夜时分,应璃埋在枕头下耸动着双肩泪流满面。
她太过伤心,以致于没有听到门打开关上的声音,陆少寒依稀听到哭泣声,皱着眉轻轻推开了并未关上的卧室门。
昏暗中,应璃呜咽地低泣,他站在门边听了一会,终是冷漠地转过身走进了另一间卧室。
或许是哭的累了,也或许是不适应新床,应璃第二天睡过了,一坐起来茫然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身处何处,看一眼时间,慌忙起床,还差十五分钟到上班时间。
快速地洗漱好,一出来居然看到了穿着家居服的陆少寒,白色偎贴的羊绒衫,米色长裤,清贵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看一本财经杂志,俊逸安宁的像一幅画。
应璃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陆少寒放下杂志,注视着应璃,“今天是周六,你还要上班?”
“加班。”应璃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浮肿的眼角,昨天夜里她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居然连他回来都不知道,而她床畔似乎并未有人睡过。
目光一闪,望进了隔着书房的另一间卧室,上面的薄被掀开了一角,床单微乱……她原以为是客房,没想到却是两人分居的必备道具。
“吃了早餐再走吧。”陆少寒起身进了厨房,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随即震动起来。
应璃鬼使神差的走过去拿起来接通,那边响起了细声细气的女音,“少寒,昨晚睡的好吗?”
呼吸骤停,应璃喉咙干涩,发不出声。
静默中,那边疑惑地喂了一声,随即肯定地说:“你是应璃?我是苏雅然,怎么样?新家感觉还好吗?你们的窗帘、被单、沙发、茶几、厨具……新房里的每一样东西,全是我陪少寒一起到家具城采购的,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呢。”
有隆隆之声无情地碾过应璃的耳膜,异常刺痛,接着,她听到了自己血液逆流的哗哗声。
“……新房里的每一样东西,全是我陪少寒一起到家具城采购的,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呢。”
一股愤怒和羞辱自胸腹间不可抑制地流窜出来,不待她发作,苏雅然接着说:“昨天是你们新婚住进新家第一天,我特意嘱咐少寒回去陪你的。”
呼……应璃强自深吸一口气,正要破开大骂,指间却蓦然一空,侧首,陆少寒俊脸冰冷,“谁叫你接我电话的?”
他眉目间的责怪甚浓,拧着眉准备掐断通话。
应璃头痛欲裂,窗明几净的华美新居在她眼前四分五裂,变得面目可憎,她浑身颤抖地恨不能找来打火机烧了眼前的一切,愤怒让她冲过去抢陆少寒的手机,口不择言地对着手机大喊,“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和他做这些事?他是我的丈夫,你是犯贱的小三……”
“啊――”一道巨大的力道,毫不客气地推开了应璃,娇小的她猝不及防,倒退几大步,沉重地跌坐在地。
这一刹那,眼泪终于克制不住地成串往下流,心脏紧缩到一起,呼吸间都是疼痛。
陆少寒居高临下望着泪流满面的应璃,不见疼惜,“你不该那样说然然。”
“那你把我当成什么?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应璃受伤地呜咽,陆少寒伫立一旁,没有说话。
应璃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的,也回忆不起陆少寒是怎样的冷漠,当她回神时,人已经到了朝阳西路。她这才想起自己迟到了。
李均泽是外地人,没钱没背景,想要在这里拓展业务立足可见艰难程度,应璃上班不到一个星期就目睹两位员工辞职离开,他们觉得再待下去这间小小的公司也提供不了更大的平台。
“应璃,你怎么了?”一走进公司,李均泽就发现了应璃。应璃不好意思地挡了挡红肿的眼睛,“昨天晚上看韩剧,男女主角很相爱,女主角却得癌症死了,哭了大半夜。”
李均泽哭笑不得,叹了一声只有你们小女生才这么易感梦幻。
应璃搪塞过去,振作了一下:“学长,对不起,今天我迟到了,有哪些工作要赶着做?”
李均泽摇摇头,并不在意应璃迟到,事实上正规大公司都是朝九晚五五天八小时,他这个老板做的心中有愧。也只有新来的应璃任劳任怨,还一天到晚笑脸迎人。
李均泽感叹一番应璃的可人,又忽地想起什么眼睛一亮,“我记得你会画画。”
应璃点头。
“有个重要的客户,还是学校那边介绍给我的,对方要在室内墙上画牡丹,我正愁找不到人呢。”
“我去吧。”应璃抖擞了一下精神,实习一个星期了,前三天她只做做端茶倒水的杂务,接着又做做其他老员工的助手帮忙画画图纸,这还是她第一次亲临室内设计现场。
看着敛去悲伤强自振作的应璃,李均泽不由笑了。
“好,我们现在就过去。”
要不要这么巧,这位想在墙上画牡丹花的重要客户居然就住白塘公寓,而且就是2202,在她与陆少寒新居的对面,是门对门的邻居。
“学长,你知不知道这位客户是谁?”踏进相似的房型内,应璃好奇地问。
“是我的偶像――”李均泽笑着故弄玄虚。
李均泽再三要求一定要画好,脸上的慎重和认真,说明这位客户的重要性。
“我会尽我所能。”应璃乐观地保证。
李均泽买来丙烯颜料,应璃对着已经刷上乳胶漆的二十平方墙面凝视沉思了两个小时才开始拿起铅笔先打底稿。
李均泽看应璃画了一上午,纯白的墙面上堪堪初见牡丹的雏形,极简约的数笔,却鲜活而灵动,李均泽被应璃信手拈来的才华惊艳了一下。
她坚持一鼓作气画下去,午饭都是他出去买的快餐,她也只是随便扒拉两口,便聚精会神地继续工作。
“应璃,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画没问题吧?”李均泽一点儿也帮不上忙,一连说了三声,应璃才回神,茫然地啊了一声,随即偏头笑着说,“你去忙你的吧,我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