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完人的薛凝采,一直背对着钟宸惜。
他不是愧疚,而是不让别人看见他此刻妖异的眼眸,原本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有瑰丽的金色,在跳跃闪烁。
藏在大袖底下的手,也紧曲成拳,有丝丝地血,从掌心滴落。
“对不起。”薛凝采背对钟宸惜吐出这句话,便破窗而出。
他走得很急,但钟宸惜不认为他是在躲避杀人的责任。她敏锐地觉得,他是在急着寻找什么。急着通过翠红这条线,一路追索什么。
薛凝采杀了人,拍拍屁股走了,他不怕官府抓。但钟宸惜不一样,她是香粉院的老板,她的经营场所死了人,怎么都要被官府的人勘察的。
若是她动用自己的妃子身份,此等小事,应该轻松搞定。可一旦她动用关系,很快别人就会知道,香粉院是钟宸惜开的了。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老板,怎么办?”管事的颤抖着来征询意见。他也算是老江湖了,但面对薛凝采的杀戮,他还是觉得相当震撼,“老板,我知道这话不是我该说的。但那位公子……真的太危险了……老板,您最好再考虑考虑和他在一起的事情……”
“多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钟宸惜定定心,问管事的,“之前来过我们香粉院的那个慕公子,你还记得不?”
“当然记得。他是我们香粉院的常客,差不多每个月都要来一次。出手也很大方。”管事的不知道老板的意图,捡了语言谨慎回道。
“你知道他的身份不?”
管事的一惊,随即摇摇头:“小的不知。”
随即是寂静。
管事的半天不见钟宸惜说话,疑惑抬头,却对上钟宸惜似笑非笑的目光。
犹豫了很久,管事的只好又道:“我……我只是有所猜测……”这天下都晓得,慕是皇家的姓氏。这样一个有钱的人,又姓慕,年龄又在三十多岁上下……是当今圣上的可能性,极大!
但管事的面对这样的情形,一向装着不知道,自己欺骗自己,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有钱公子而已。而且他一直以为,老板神经粗大,是不大可能通过观察,发现如此隐秘的事情的。可原来,老板早清楚了一切。
“好!既然你有所觉悟,想必也明白我的想法了。上面的人要是来调查香粉院,你就放点那慕公子的消息出去……”
“老板,万万不可!那样太危险了!”管事的失声叫出来。
“我只是让你放一点。这其中的权衡,就要靠管事你的经验了。消息放多了,香粉院自然是自取灭亡,但若掌握了其中平衡,便能获得宫廷的庇护!风险越高,利益越大,这是一个转机,就看我们能不能抓住了!”钟宸惜冷厉出声,眉宇间尽是肃然,和那种杀伐断决的勇猛之气。
管事的拜倒在地,肩膀抖动:“既然老板下了这样的决心,我也当会尽力!但常言道,百密必有一疏,万一,万一……”
“慕公子来的时候,谁伺候他最多?”
“是头牌姑娘。”
“恩,万一真出了不可控制的事情,那就把责任推到她头上吧,就说所有的消息,都是她泄露出去的。这样,至少能保香粉院不全军覆没。”
管事的汗湿重衣。他觉得此刻的老板,和那时候喝醉酒被人扔入湖中的那个女人,大不同了。他以前,还担心,老板管不好香粉院,现在看来,新老板比旧老鸨更狠。
他决定,以后一定要紧跟老板的步伐,紧密围绕在以老板为中心的香粉院周围,否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
御花园。
皇上身边,聚集了一群莺莺燕燕。许久没有出席这样场合的梁美人也被招来了。当然,这不是因为喜新厌旧的皇上还记得梁美人的好,而是因为林清的关系,林清住在梁美人宫里,皇上想看到她,怎么都绕不开梁美人。
“拜见父皇!”慕轩兰抱着弟弟,上前施礼。
看见一双儿女,皇上很高兴,脸上尽是笑容。此时,林清被皇上邀请坐在身边,于是皇上对儿女们道:“和你们林姐姐打个招呼。”
本来还微笑着的慕轩兰,瞬间冻僵了脸色。而她怀里的慕轩南,本来正在扯着父皇的胡子玩,此刻也干脆眼睛一闭,装睡。
“她比你们大,是你们的姐姐,你们两个怎么没规没距!”皇上还没开口,皇后就端起威仪,呵斥道。
慕轩兰丝毫不惧,转向皇后,义正言辞:“父皇只有我和慕轩南两个孩子,哪里有多出什么姐姐来?而且依照身份,我是公主,弟弟是皇子,她只是一介民女。怎么说,都该她给我们行礼!母后,我娘说你是一国之母,最懂规矩的。原来您也有出错的时候,把人人知道的都规矩搞反了!”
皇后脸色一阵青白,就要拍案而起。要不是赵昭仪在一旁拉住,她还真要豁出去先收拾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