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飞快的转动着,阮青鸾嘴上也没有闲着。
“小女子万分惶恐,公子的要求小女子实在不懂了。”
阮青鸾脸上浮起了一抹促狭的笑容,语气里却满是惶恐,“这盏茶在公子的手里,公子要喝小女子拦不住;公子不喝,小女子也不能硬灌了下去。左右还是公子自己做主的事情,小女子不敢妄言,还请公子饶了小女子吧。”
“好利的一张嘴啊。”
神秘的男人唇角一扯,说出了这么一句似褒似贬的话来,他轻轻的转了转手里的那盏凉茶,却没有撒出半滴来。
眼神闲闲的扫过阮青鸾身上那件丫鬟的棉袄,又在她扣着银针的右手上刻意顿了一顿,男子这才慵懒的说道,“以前总是听说赫连朝宁远侯府有一对才色双绝、名动京都的名媛淑女,没想到这偏僻古庵里竟然也有你这么一个妙人呢。”
说着话,神秘男人有些夸张的上上下下打量着阮青鸾,嘴里夸张的‘啧’、‘啧’有声,似乎在评头论足的做着什么比较一般。
阮青鸾被对方看的心头一阵火气,扣着银针的手微微的一动,却马上又硬生生的压下了自己的冲动。
对方故意这样轻浮的说出这样话,还偏偏提起的了宁远侯府的一对姐妹名媛。是的,世人皆知宁远侯府有一对漂亮聪明又多才多艺的姐妹:庶长女阮采薇和嫡女阮云俏,至于她正正经经的侯府原配所出的嫡女阮青鸾,几乎是没有人知道宁远侯阮家还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的。
言辞轻浮,满脸戏谑,偏偏还隐隐的带着一股子成竹在胸的笃定。
他绝对是故意的!
至此,阮青鸾已经完全的肯定了自己方才的想法,此人不但是她认识的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偶然路过,应该就是冲着她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宁远侯府正经的嫡小姐来的。
哼,既然藏头露尾,又何必堂而皇之的出现?既然出面示警,又何必装神弄鬼、遮遮掩掩!
阮青鸾心头暗自诽谤了一句,淡然直言到,“公子过誉了,小女子久居深山庵堂,自然无法和大姐、三妹一较高下。如此寒夜风凉,公子跑这一趟,怕是要失望了!”
神秘男子再次一怔,这个女子做了如此的大事,面对着陌生的男人竟然还敢坦诚身份,是她胆大无知?还是有恃无恐?
纵观她这一次从容不迫、有条不紊的布局、设伏、善后,她肯定不是懵懂无知之辈,那就是有恃无恐了?可是她所依仗的到底是什么呢?
看来今夜还真是不虚此行呢,即便是因为她耽搁了预定的行程被母亲责骂,也是值得的!
神秘男人薄薄的唇角一扯,戏谑之色顿收,露出了一抹颇为真实的满意之色来。
就在这个时候,‘噼啪’一声,晕黄了的灯光爆出了一个大大的灯花,屋子里一下子亮堂了不少,让阮青鸾也一下看清了眼前男人那双不容易修饰的丹凤眼,以及他唇畔的笑容。
阮青鸾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是他?!
他竟然在这个是节骨眼上回京了?而且还专程为了她一个不起眼的侯府弃女跑来了这里?难道,最近另有大事发生不成?!
就在阮青鸾震惊之际,神秘男人却已经跃身而起,眨眼间整个人就已经飘出了门外,而他的声音却清晰地好像就在耳边一样。
“宁远侯的小姐们果然是一个比一个的有趣啊,今日这一盏待客之茶你先欠着,日后再找你讨回,不许抵赖!今日,我也不白白叨扰你一番,就替你跑一趟腿,把严炳义顺便带回东平伯府去吧。”
“主子,咱们真的、真的要帮她这个忙?”一身黑衣的随从拎着还在昏迷着的严炳义,一边还不情不愿的说道,“那阮家二小姐既然有本事做下这样的大事,自然自己有法子善的,咱们又何必给她跑这个腿?”
男子脸上早就没有了方才的笑容,一脸冷峻的扬眉,“你家主子我什么时候言而无信过?”
“还是这样的主子看着习惯啊!”随从禁不住的小声嘟囔了一句,一不留神连心里话都嘟囔了出来,“主子自然是言出必行的,可是主子不是一直说女人都是麻烦,对于她们不是一直不假言辞、不屑一顾么?这么多年来,环肥燕瘦的有多少绝色佳人投怀送抱的,主子也从来都是不假辞色的啊,今夜对着那个阮二小姐那么笑已经是反常了,还破天荒的管起了她的闲事来了,真是怪哉啊!”
“嗯?”
男子眉梢一挑,狭长的凤目里闪过一丝不悦,一股子不容置疑的上位者的威仪顷刻间倾泻而出。
黑衣随从吓得就是一哆嗦,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主子的话自己竟然敢质疑,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难道是因为见了方才主子对阮二小姐的态度就忘记了主子平日的行事做派了不成?
“属下知错,属下立即去办。”黑衣随从不敢再想下去,立即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
“嗯,”神秘男子收敛了气势,又恢复了一脸的从容,似是心情不错的自语说道,“此女看似无关紧要,却是能把京都这一潭子的水都搅混了。皇后娘娘这一次做局,德贵妃隔岸观火,淑贵妃却想着利用她的亲姐姐——宁远侯的继室夫人的手给老三造势,那我就给她的后院放上一把火,让她焦头烂额的自顾不暇。那是个聪明的丫头,她不会让我失望的。”
话说到这里,神秘男子的脸上不其然的又露出了一抹会心的微笑来,似乎还在拿着那盏左右不得的凉茶一般。
“主子英明。”随从由衷的赞叹了一声,把手里拎着的那个半死人扔在了背上,再也没有了方才的不甘不愿,“属下一定会把这个草包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东平伯府上,还保证让他睡上一天,绝不会让他坏了阮二小姐的谋划,不会让主子再操心的。”
神秘男子无端的脸上就是一红,他脚下轻点,突然发力一下子把随从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吩咐随着夜风传了回来,“莫要胡思乱想,办妥了此事,派人盯紧了那个丫头!”
“是,属下领命。”
随从习惯的应了一声,望着飞奔而起的那道身影又若有所思的怔住了。主子这一次真的有些反常哪,他不过是顺嘴这么一说,主子怎么像是落荒而逃的样子呢?这个阮二小姐真是不简单?
暗夜之中,随从轻轻的点了点头,更加坚定了自己方才的想法,以后灾遇到阮家二小姐的事,决不能草率马虎了!
主意拿定,随从紧了紧背上的草包,追着主子的身影,向着京都的方向疾驰而去。
栊翠庵里的阮青鸾当然不知道神秘男子主仆之间的那番对话,她还在为自己方才的发现怔愣不已。
那人虽然已经不见了踪影,但是他的声音却仿佛还萦绕在阮青鸾的耳畔,这让阮青鸾气馁不已。就算下次再遇上了这个妖孽一般的男人,以她目前的身手对上他这身鬼魅一般的功夫,怕是也无可奈何的啊。
轻轻的叹息了一声,阮青鸾有些泄气的坐在了还有些凌乱的炕沿上。
不过,这个藏头露尾的男人虽然可恶,说话也都是话里有话的在试探着,但是却实实在在的帮着她办了一件当务之急呢。
在她原本的计划里是把那个只剩下半口气的严炳义远远的扔到栊翠庵最偏远的客房里,最好是让他能昏昏沉沉的继续昏睡上一天。只是这样一来,他的小厮若是他发现他一夜未归,怕是要四处嚷嚷着找人了,就难免会让严氏主仆提前听到一点风声,有可能会起了疑心的。
在这件事情上,不是阮青鸾不想做到尽善尽美,让这件事情周周全全的不漏一丝破绽,实在是她分身乏术,手头又无隐秘的可用之人,无法把那个畜牲及时的送回东平伯府里去的。
如今,中途出了这么一点意外,有人替她把人给送回东平伯府,那她的计划就是万无一失了,李婆子的就算再精明,也不会发现半点的破绽的。
哼,严氏不是打着好算盘想让她吃暗亏么,这一次也让你尝一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哑巴吃黄连的滋味!
为了上一世自己受的苦,为了可怜的茗儿,她绝不会放过严氏母女,这一次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她会一点点的让她尝到痛失所爱的所有苦楚的。
怔怔的想了一会儿,阮青鸾头看了一眼窗外,发现已经到了黎明时分了,再过大半个时辰,就该有人陆陆续续的起身了,时辰刚刚好。
按照李婆子对花翎的吩咐,差不多这个时候该是她去找九曲过来伺候着,她自己借口家里急事赶去兴隆客栈的时候了。
阮青鸾按照她们的计划,紧了紧身上那件属于花翎的棉袄,再次轻手轻脚的出了门,熟门熟路的拐到了几个丫头住的房间,那几个丫头果然还在酣睡呢,估计是吃了李婆子动过手脚的晚饭一夜未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