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王老夫人整个人就是一颤。
几乎是想都没想,王老夫人就是一伸手,把疯了一般冲过来的严氏往外一推,力道之大,几乎把严氏推一个趔趄。
“老夫人!”
严氏愕然的抬头,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怨毒。
“老夫人,您是亲眼看到阮青鸾那个小蹄子小姐发了疯,她伤了我的俏儿怡,您得为俏儿做主啊!”
一边说着,严氏的泪水顺着鬓角也流了下来。
王老夫人下意识的推开了严氏之后,却顾不上再搭理她。
老夫人脸上的神色有些怪异,她微微翕动着双唇,低头瞅着阮青鸾,喃喃的说道,“你,你说什么?”
哎!天要绝我阮家!宁远侯府危矣!
这句话是王老夫人的亲生儿子阮仲衡临终前用尽了力气说出来的最后一句清晰的话。
上一世的时候,阮青鸾是无意中得知这件事情的,没想到正好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这句话的震撼对于王老夫人来说不亚于平地惊雷,她如此做派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而且,为了这个效果,阮青鸾也是做足了准备的。
早就栊翠庵的时候,阮青鸾就吩咐了九曲去大相国寺去找唐嬷嬷,却并没有吩咐她说什么具体的事情,对于严炳义和李婆子的事更是只字不提,她只是让九曲言辞含糊的说二小姐经常做梦,还说梦话,总是提到到叩谢伯父之类的话。
回到了宁远侯府之后,阮青鸾又做出一副被鬼上身的样子,以一个丫头的身份胡乱的求着饶,后来又一下子用凝重的男声说出了那句话来,而且就在王老夫人的耳边。
如此一步步的精心策划,饶是王老夫人人老成精,一时间也被阮青鸾这句话给震撼了。
选择这样的方式把王老夫人拉倒自己这一边,这也是阮青鸾迫不得已的最后的法子。
严氏在宁远侯府经营了十几年了,爪牙遍布。王老夫人失子之后心灰意懒,尤其是近几年随着年岁渐长她更不愿意和严氏计较了,若是没有点刺激到她话,这个老太太还真不一定管阮仲泽妻妾子女们的闲事呢。
阮青鸾这次‘鬼上身’,是一箭双雕。
一方面固然是为了揭露蛇蝎严氏母女的丑恶嘴脸,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和王老夫人达成某种默契的。
看着王老夫人的动作和深情,阮青鸾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
却不是和王老夫人摊牌的时候。
把眼一番,阮青鸾并不理会王老夫人的询问,而是继续装起了糊涂,“侯爷救命啊,阮善大爷和李大奶奶要把花翎送给那个严大少爷糟蹋啊,侯爷救命啊,侯爷救命啊,救命,……”
“小蹄子血口喷人!”
严氏气的浑身乱颤,又心疼着被抓伤了的阮云俏,她恨不得现在就抓了阮青鸾把她踩在脚底下给自己的女儿出气。
“老夫人是宁远侯府的老祖宗,怎么会听你这个小蹄子的这些污言秽语?你最好不要装疯卖傻的,赶紧乖乖的给我滚过来!滚过来给俏儿赔礼道歉!”
王老夫人的神色转了几转,抬手把阮青鸾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面对着严氏的时候,王老夫人的脸上已经是一片严霜,凝声问道,“栊翠庵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该给我说清楚了?阮家是清清白白的百年望族,是赫连王朝的云贵世家,咱们不是毫无底蕴的市井之家,你那个娘家侄子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身边的那个李婆子?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老夫人?!”
淬不及防之下,严氏愕然的抬头
很快的,严氏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明白了王老夫人这是要兴师问罪了,这一次她又一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还连累的女儿也受了伤!
真是可恶!
严氏几乎咬碎了满口的银牙,心头暗骂不已。
隐在袖子里的双手紧紧的攥起了拳头,严氏努力的平复了砰砰乱跳的心,急中生智的失口否认的道,“您老人家不会真的是信了这个丫头的疯言疯语了吧?咱们堂堂宁远侯府什么时候沦落到听风就是雨的地步了?”
事情的太快,快的让严氏眼花缭乱、措手不及。
但是,她不愧是在做了十几年宁远侯府当家主母了,如此境况之下,她还想着险中求胜的倒打一耙,故意做出那么一副做派来。
真是够不要脸的。
王老夫人心头明镜似的什么都明白。
尽管心头一阵阵的火起,老夫人的面上却丝毫不显,波澜不惊的吩咐道,“宁远侯府的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我如今只想知道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来人啊,把二小姐扶回屋里去!”
老夫人亲自吩咐,松鹤堂的婆子们答应着就赶了过来。
阮青鸾却死死的抱住了王老夫人的双腿,死活不肯松开。
她的嘴里一直在不停的重复着,“侯爷救命,侯爷救命啊,李大奶奶就在屋子里等着,她要抓了花翎去送到严大少爷的床上啊,花翎不是二小姐的,花翎不要在这里跟严大少爷无媒苟合啊,侯爷救命……”
王老夫人的眼神一厉,极为不满的剜了严氏一眼。
却又异常耐心的俯身拍了拍阮青鸾的手背,轻声安抚着说道,“你别怕,有我在呢,谁也不敢把你送了人的,你随且着她们进里屋,我有话问你,今儿我会给你做主的。”
这些话落在了严氏的耳中,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起来。
就在严氏想着和王老夫人再理论一番的时候,就听到冯妈失声尖叫了起来,“哎呀,三小姐疼晕过去了,三小姐的脖子上被活生生的扯下来了一块肉来啊,天啊,快,快来人啊,……”
严氏的脑袋‘嗡’的一声,身子晃了几晃,踉跄着差点摔倒。
再也顾不上和王老夫人对峙,严氏就扑到了无声无息的阮云俏身边,摇晃着她大声的哭喊了起来,“俏儿,俏儿,我的俏儿怎么了?你不要吓唬娘啊,那个小蹄子伤了你,娘会替你报仇的,俏儿啊,你不要吓唬娘啊!……”
这个时候,王老夫人也看到了阮云俏脖子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她微微的一皱眉,呵斥道,“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拿了我的帖子去请大夫?”
紧接着,王老夫人条理分明的吩咐道,“你,去前面给侯爷送个信,你们几个赶紧的把三小姐到主屋的西暖阁去,她这个样子,不宜四处挪动了,受皮外伤的人最怕吹凉风了,否则会有性命之忧的。”
严氏已经六神无主的哭成了一个泪人,正想着带着人先把受了伤的女儿抬回她自己的院子里去的,听了老夫人的话之后,她一下子顿住了。
微一思量之后,严氏就明白了王老夫人在这事上倒是用了公心,确实是为了阮云俏着想的。
虽然她心头有鬼,形势又对她们母女极为不利,但是严氏是不敢拿阮云俏的性命去的赌的,她输不起。
严氏微微的点头认可了王老夫人的安排,她带来的那些婆子们这才七手八脚的把直挺挺的躺着的阮云俏抬进了阮青鸾的屋里。
屋子里顿时就忙了起来。
严氏不时的大呼小叫的指挥着,丫头婆子们忙忙活活的打扫着屋子里的狼藉,手忙脚乱的安置着阮云俏
王老夫人却再次再次俯下了身子,凑到了阮青鸾的耳边轻声缓语的问道,“那句‘天要绝我阮家!宁远侯府危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别害怕,仔细说给我听听。”
阮青鸾似乎被老夫人和颜悦色的神色和话语给安抚住了,她停住了哭闹,仰起了茫然一片还带着丝丝惊恐的小脸,喃喃的小声重复道,“天要绝我阮家?宁远侯府危矣?”
“嗯,”王老夫人眼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期盼,重重的点了一下头,鼓励的说道,“对,就是这两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阮青鸾皱起了眉头,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王老夫人的眼神越来越亮,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阮青鸾的神色。
阮青鸾却再次慌乱了起来。
“我,我,我不、不知道,……”阮青鸾害怕的连连摇头,身子不停的瑟缩着,“她们要害二小姐啊,二小姐说过的话都不准和外人说的啊,你不要问我,我,我也不知道的,不知道的,不知道的,不知道……”
阮青鸾说的颠三倒四,王老夫却已经明白了这些零碎词句的意思,她再次拍了拍阮青鸾的说,安抚的说道,“别怕,别怕,万事都有我呢,你很快就会没事了。”
这一次,阮青鸾似乎没有被王老夫人安抚,她好像再次被吓到了一般,眼神又渐渐的迷茫、涣散了起来。
阮青鸾死死的环住了自己的双臂,连绿珠要给她穿上鞋子都不肯,拼了命的躲闪着,嘴里大声的嚷嚷着,“救命、救命,救命啊,……”
“罢了,罢了。”
王老夫人摆了摆手,冲着绿珠和赤丹吩咐道,“随她吧,先把你们家小姐搀回屋子里吧。夜里这么冷,再冻下去非得冻出毛病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