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得手,阮云俏顿时畅快无比。
根本就不顾及严氏警示的眼神,她眼眸中闪过了一丝狠厉,立即乘胜追击了起来。
“姐姐真是好狠的心肠啊,”此时的阮云俏已经换上了一副良善的模样,痛心疾首的说道,“宁远侯府的家法不容徇私,这八十杖一旦打下去肯就是皮开肉绽的连命都去了半条啊,难道姐姐就这么残忍?竟然真的这么残忍的眼睁睁瞅着?”
阮云俏够狠,她的攻击果然够犀利!
不过,这正是阮青鸾一直期盼着的。
飞快的收起了隐在了唇角的那么冷笑,阮青鸾‘嚯’的一下子抬起了头来,盯着理直气壮的阮云俏厉声反问了一句,“若论起心狠来,我怎么及得上妹妹你?!”
一语出口,阮青鸾不容他人插话,立即连珠炮一般的连声诘问到,“方才你在外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哭哭啼啼的,我只不过以长姐的身份说了一句你有失侯府的体统,就要被你们母女以污蔑侯府千金的罪名重责八十呢,如今有婆子红后白牙的污我清白,你竟然心生怜惜了?”
“难道在三妹妹你的眼里,我阮青鸾堂堂的宁远侯府的嫡女千金小姐,还不如一个满嘴污蔑主子的婆子?难道堂堂宁远侯府的声誉在你的眼里如此一文不值?!”
“杖责八十你说残忍?!这家法是阮家的列祖列宗一代一代的传下来的?难道在你的眼里,宁远侯府的列祖列宗都是残忍之人?难道赫连朝的开国元勋、历代的宁远侯都是个残忍之人?堂堂侯爷面对着赫连王朝的万千生灵都毫无怜悯之心么?!”
阮青鸾的质问一声比一声措辞严厉。
虽然她的声音不大,但是一顶顶的大帽子扣下去,阮云俏的小脸一点点的惨白了起来,直到完全的没有了血色,额头上布满了豆粒大的汗珠子,却翕动着嘴唇一个字也说出出来了。
身子晃了几晃,一向机智、伶俐的阮云俏只感觉到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的,‘噗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俏儿!”
严氏顿时大惊失色,声音都变了调了,她满是怨毒的剜了一眼气势如虹的阮青鸾,却顾不上此时和她计较,急忙的俯下了身子,心急火燎的查看起阮云俏的情况来。
躺在地上的阮云俏一动不动,紧紧的闭住了双眼,一只手却悄悄的伸到了住了严氏的手心里。
严氏的心这才稍微一定,却放声的大哭了起来,一边哭着还一边絮叨着,“我可怜的俏儿啊,你不过是因为太善良、看不得那些血腥的场面才好心的劝了两句,就被人家当着你爹娘的面就这么数落啊,这是在割我的心啊,你真是太善良了啊,我可怜俏儿啊,……”
“我可怜俏儿啊,你从小到大都是那么伶俐孝顺,侯爷都没舍得说过你一句重话啊,侯爷最是知道俏儿你这个孩子的,你对侯爷一向是敬重、爱戴,何曾有过任何不孝之举啊,没想到现在竟然,……,呜呜呜,……”
严氏一边仿佛是伤心欲绝的哭着,一边却偷偷的用眼梢的余光盯着阮仲泽的神色。
阮青鸾那个小蹄子太伶牙俐齿了,竟然被她搬出了阮家的脸面、搬出了宁远侯府的列祖列宗。
这可是阮仲泽的特别重视的东西,是他的软肋啊。
阮仲泽以庶子之身承袭了宁远侯的爵位,生怕有人说出半个不字来,对于祖宗家法、宁远侯府的声誉看的特别的重,是谁也不能碰的逆鳞。
当初,严氏之所以能一点点的让阮仲泽对阮云俏爱若至宝,也是利用了阮仲泽这份隐晦的心思的,她总是暗示说阮云俏生的好,将来能光耀阮家的门楣,让宁远侯府再上一层楼,这才让阮仲泽一点点的把阮云俏捧在了手心里的。
如今,那个小蹄子竟然懂的用这一点来攻击俏儿,就算是阮仲泽一直把阮云俏捧在手心里,他也不会在这一点上姑息她。只有把他的心思从这方面引开,他才能听得进她说的别的话呢。
严氏聪明,知道阮仲泽心头喜欢什么又顾忌什么。
面对着阮青鸾的咄咄逼人,她并没有摆出了当家夫人来呵斥她、没有再这方面过多的辩解纠缠,而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可怜兮兮的抱着女儿啼哭,无非是想让阮仲泽想起以往的种种,对阮云俏心生怜爱罢了。
严氏很聪明,用的招数并不稀奇,偏偏对阮仲泽是最有效的。
阮仲泽被严氏哭的心神一动,脸上渐渐的浮起了一片怜惜,进而是心疼了起来。
阮青鸾心头冷冷的一笑。
严氏好手腕,可是她阮青鸾也不再是过去那个任由她拿捏的傻瓜蛋了。
掏出帕子来揩了揩眼角,阮青鸾脸上也跟着变成了一片悲切,自然的接过了严氏的话茬,“原本这阖府上下都说三妹妹是良善的,是孝顺的,我之前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认为三妹妹真的是聪慧、明辨是非之人。可是,……”
拖着长长的尾音,阮青鸾抬起了泪眼迎上了阮仲泽审视的目光,“可是,鸾儿实在没有想到,三妹妹她今日不知为何性情大变,竟似变了个人一般,先是污蔑自家嫡亲姐妹的清白,进而又质疑宁远侯府的家法,还怀疑当代宁远侯的人品。我是做姐姐的可以不计较她的胡言乱语,侯爷您是父亲,爱女心切也可以不和她计较。不过,……”
微微一顿,阮青鸾清晰的继续说道,“可这事若是传扬出去,外人会怎么想?难道赫连王朝的皇帝就如此昏聩么?竟然信任、看中一个如此残忍的宁远侯?鸾儿实在是是担心啊,担心这人言可畏,担心咱们宁远侯府、担心爹爹您以后……,呜呜呜,……”
“够了!”
阮仲泽眼皮上的青筋一跳,终于高声断喝,看向严氏和阮云俏母女的眼神里带上了失望和不满。
不顾依旧在哭哭啼啼的严氏,阮仲泽厉声吩咐道,“宁远侯府历代传下来的家法不可废!你既然是掌家的夫人,那就速速去拿了那胆敢污蔑二小姐声誉的婆子来当庭杖责,不得延误!谁在说上半个‘不’字于婆子同罚!”
一脸肃然的说完,阮仲泽还不忘警告一般的扫了还在地上躺着‘挺尸’的阮云俏一眼。
阮仲泽是耳根子软,可是他也有自己的坚守,他虽然疼爱那个一向乖巧伶俐的阮云俏,可是他最爱的还是他自己,他最在乎的还是阮家的名声,尤其是宁远侯府在皇家面前的声誉,在赫连王朝众多的老百姓心目中的形象。
阮青鸾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如今她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也就适时的止住了哭声,规规矩矩的立在了一旁。
严氏再也不敢多言,也不敢怠慢了。
可是,她又不想让下人们看到阮青鸾这份可怜兮兮的样子,赶紧悄悄的一捏阮云俏的手心。
阮云俏就‘适时’的清醒了过来,借着严氏的搀扶顺势立了起来,微微的垂了头,掩饰了眼底所有的心思。
严氏这才冲着阮仲泽一个福身,老实的说道,“请侯爷息怒,妾身这就去办,不会姑息纵容的。”
“嗯,”阮仲泽从鼻子里应了一声,颇有些不大耐烦的摆了摆手,“此等小人实在可恶,阮家决不能轻饶了,你赶紧去吧。”
看到阮仲泽眼眸中一闪而过的不耐烦,严氏心头有些恓惶,她不敢再耍什么小聪明了,递给了阮云俏一个不要在轻举妄动的叮嘱眼神之后,这才一转身出了小书房。
此时的阮云俏已经收拾了心情。所谓吃一堑长一智,经过了严氏一番无声的言传身教,她已经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了。
尽管还是带着一脸的泪痕,阮阮云俏还是挣扎着走到了阮仲泽的面前,小心翼翼的为他续了一盏热茶,用恭敬又胆怯的声音讨好的说道,“爹爹,您请喝茶,俏儿知道错了,俏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阮青鸾一直在冷眼旁观着呢。
她要看阮云俏如何做作的太好,她要看身为父亲的阮仲泽经过了这一次之后又是什么样的态度。在阮青鸾被污蔑、阮云俏落井下石之后,她要看看阮仲泽心中的天平是否有了一丝公正的痕迹。
阮青鸾挣扎着不肯做孤家寡人,她还在最后奢望着阮仲泽除了护着宁远侯的面子之后,心头还是能顾念着她这个做女儿的一分的。
一家欢喜,一家忧。
阮青鸾注定是要失望了。
阮仲泽对于自小宝贝一般捧在了手心里的女儿很快就失了抵抗力。
看着她小花猫一般的小脸,阮仲泽方才的怒气一下子全消了,脸色也就渐渐的由愠怒变成了疼惜,轻柔的吩咐道,“好了,好了,今儿你也累了,赶紧回自己的院子里去歇息吧,这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了。”
一句话就让阮青鸾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来。
阮云俏则是悄悄的出了一口气,乖顺的福身行礼,讨好的说道,“多谢爹爹,俏儿就先告退了,俏儿还要给爹爹赶着绣一个精致的荷包哪,等着过年的时候好送给爹爹呢。”
“好,好,好,爹的俏儿有心了,”阮仲泽的笑容更加的和煦,“不过,要小心别熬坏了自己的身子骨,爹爹会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