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曲舞蹈众人皆未见过,观者莫不赞叹,倒是平阳公主觉得有些眼熟,当年平阳公主府曾有一位侍女名唤绿娇,此女不仅相貌出众,舞艺亦是一绝,太子出入平阳公主府一见此女便不能忘怀,日日与之把酒言欢,论诗谈乐,此女更是独创一曲《春情娇》,以纪念她和太子的相遇,相爱,太子大为喜欢,欲带回东宫,只可惜红颜薄命,此女在入东宫前离奇死亡,太子曾为此痛心不已。
杜氏满心打着算盘要让沈秋凉成为太子妃,关于太子的喜好她极力打探却又不敢落人口舌,倒是其妹,现已贵为宁贵嫔的杜凝雨透露过,一日太子在皇宫家宴中醉酒,无意间说出心中苦闷,倒被有心人听了去。
杜氏费尽心机找来当日与此女一同入公主府,后来却被外放的舞伎教沈秋凉这一支舞,就是为了引起太子的注意,偏生今儿太子有事绊住没来,好在有平阳公主在此,平阳公主相来与太子交情颇深,大约沈秋凉这一舞定会传入太子耳中。
杜氏心思慎密,断不会落了刻意二字,所以此曲经过精良改篇,既得了《春情娇》的精髓,又有着不同与它的独特风格,才不至于引起平阳公主的怀疑,虽然费了一番周张,杜氏颇费筹谋,但此舞的确引起平阳公主的点头称赞。
杜氏踌躇满志的看着沈秋凉的表演,又偷眼打量着平阳公主的表情,内心不由的欢喜起来,看来此事倒有了几分成算,正兀自得意着,忽听到音乐声昂扬激越,婉转高亮如碧海浪淘沙,又如风卷浓云,漫天日光下,绿色的衣袂卷起一阵飞花,落红无处,缤纷灿烂。
沈秋凉长袖破空而掷,如绿色仙子般凌空起舞,此乃此曲最高潮之段,也是对舞技要求最高之时,长袖击破案几上美人弧里的红花,红色的花瓣纷扬而过,随舞而落上她的秀发,她再度凌空跃起,这一跃上了好一个高度。
众人正暗自惊艳此舞之美妙,忽听得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啊!脸——”
沈秋凉正舞到最高点,忽听得一声惊叫,顿时失了拍子,眼看着整个人从半空中欲跌落而下,杜氏脸色大变,张着大嘴眼睁睁的看着沈秋凉,大喊了一声:“秋儿——”
众人的兴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打断了,觥筹交错的场面立时变得有几分忙乱起来。
沈秋凉心一凉,本以为今儿能在王府大放异彩,谁曾想中途出了这样的岔子,如今事已无法挽回,眼看着自己就要摔个狗啃泥,忽见一道黑影闪过,正好将她接住,她额上汗渗渗,一颗心由于惊吓过度还在狂跳,微微转过脸,她柔弱的道了声:“多谢。”
抬眸处正对着一张放浪不羁的脸,她微有些失望,而四皇子莫离楚还沉浸在她的舞蹈之中,他素来最爱美人,如今见到这白莲花般的女子,哪舍得让她摔倒,情急之下,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勉强接住了沈秋凉,他笑嘻嘻的看着她道:“本王最乐意为美人效劳,谢就不必了,如果沈小姐真要谢,不如哪日到本王府中跳完这支舞曲可好?”
沈秋凉暗想这四皇子可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宠爱一个女人从不超过一个月,就连皇帝也曾为此训斥过他,只不过他为人颇有才干,除了好色倒无其他恶习,而且在众皇子之中他人缘亦好,她很害怕这四皇子打上自己的主意,却又担心言语不当惹怒了他,稍整思绪,她强作欢笑道:“四殿下说笑了,臣女……”。
她话还未完,沈秋彤却闹开了,“血,我脸上怎么会有血,好痛好痒……”沈秋彤惊惧的尖声叫着,指尖还停不住的在脸上胡乱抓着。
沈秋凉连忙趁机逃脱了莫离楚的怀抱,跑到沈秋彤身边道惊呼道:“五妹妹,你怎么了?脸怎么全都肿了?”
老夫人冷哼一声道:“在家时还好好的,怎么一出门就成这样了?”
杜氏不由的冷眼看了老夫人一眼,心里着实怨她一点也不知疼惜自己的孙女,少不得她上前安抚沈秋彤道:“秋彤,你且把心放下,王妃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你的脸不会有事的。”
“来人啦!将沈家五小姐带到客房先行医治。”瑞亲王妃赶紧吩咐道。
沈如萱微微一笑,捡过落在衣裙的一朵红色花瓣递到慕容思手上,眼里带着淡淡笑意:“古语有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想不到四妹妹竟有如此精妙舞曲,只可惜功亏一篑,落下了残花败局。”
慕容思接口道:“大表姐,那沈秋凉素来与你交好,怎么她还隐瞒于你,亏我先前还唤她与咱们同行,她倒生出别的心思来了,欲在此次宴会上盖过大表姐的风头,也不想想今儿这宴会是为何而办的?”
沈如萱淡淡道:“这世上最难测的便是人心,今儿经过这样一闹,也不知宴会还会不会继续下去。”
“大表姐多虑了,那沈秋彤算个什么东西,牡丹宴定不会因她而办不了的。”慕容思轻轻蔑的讥笑道。
果不其然,经太医诊治,沈秋彤面部起疹,乃风急阴虚,气血盛而攻上玄脉,以懦气不平而至,况且春日里,百花齐放,柳絮随风四处飘荡,最易使人脸部乃至全身起疹,只是沈秋凉病情来着急重,但经过三五日调养,面部风疹自会消除,只是她用指甲挖出道道血痕,怕是脸上要留下疤痕。
杜氏一听,整个人微微一晃,沈秋凉赶紧扶住了她,软声劝慰道:“娘,纵使你为五妹妹担忧,但也要当心自个的身体,况且太医也说了,过个三五日五妹妹就会痊愈了。”
“说什么痊愈,刚你没听太医说要留疤么?伤的又不是你的脸,刚刚你还出了好大风头,相信现在没几个人不认识你沈秋凉了。”沈秋彤眼里全是泪,一张脸蛋儿肿的跟馒头似的,脸蛋上全是血痕,“娘,我不要变成丑八怪,娘,女儿我素来身体极好,从来不会因为花儿草儿的就起疹,今日好好的,怎么会这样,必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女儿的。”
沈秋凉一听,脸色不由的沉了下去,刚才如果不是秋彤这一闹腾,她何至于这样,女儿家的脸都丢尽了,她轻咬着帕子,立着一旁欲言又止,炫然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