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毅穆倾从缥缈峰受伤狼狈而逃之后,沿途各处都在听说什么宇拓的良策,人们兴奋的议论着,跃跃欲试,有些人已经收拾好行李想要亲自去一趟宇拓皇城再弄的清楚明白一点。
当然,人们口中津津乐道的良策自然是指《士卒百官晋升章法》。
毅穆倾弄清楚这个情况之后,当场气得伤情加重,卧床一周不起。
眼下终于伤情好转、已无大碍了,他与龙宇翔的新仇旧恨也该一起算一算了。
当下传令,对宇拓全力攻击。这场蓄谋已久的吞并战终于在炽热状态持续了两月有余之后,全面爆发!
宇拓南关。
风沙漫天,昏天暗地。这是宇拓边境重镇,龙盘虎踞地势险要,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誉。
自古以来,南关死死扼住了流丹长驱直入的咽喉。后世有史官评论:“没有宇拓的南关城和忠诚守护的军士,宇拓早已为蛮夷所灭,也就不会有之后繁盛五百年的盛世。”
然而,此时南关城中,二十具宇拓官兵的尸体一字排开,今晨还活蹦乱跳的袍泽如今手足冰冷死不瞑目,南关城守军无不面色发青悲愤填膺。
死亡与血腥的凝重气氛令整个军营沉默压抑。却在这时,本来围得水泄不通的兵卒突然让开了一条道,一干士卒拥着一名虎虎生威的将军大刀阔斧而来。
此将军正是驻守南关要塞的守城将军,姓徐,叫徐凯胜。此人身形高大勇武,肌肉健壮,铁血大汉的韵味十足。
“大人!”见到徐凯胜,一干士卒赶紧行礼叫道,可见此人在军中的威信。
徐凯胜淡淡随口应了一声,快步走到并排躺着的那些尸体旁边,蹲下人仔细检查着他们的致命伤口,粗重的眉毛拧在了一起。
“我们一共损伤了多少兄弟?”徐凯胜脸色阴沉的沉声问道。
“回大人,加上以前几次,我们共有三百四十二名兄弟无故被杀!”回话的是一个中年老兵,脸色黝黑,一张铁青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握着拳头微微打颤,显得难以控制情绪。
“大人!我们要报仇!为兄弟们报仇!不能让兄弟们死不瞑目!”一个年轻的小兵愤恨的窜到徐凯胜面前,显得血气方刚,一握拳头,咬牙道:“大人,狗娘养的流丹龟孙子竟然偷袭我们兄弟,我们跟他拼了!杀了他们为兄弟们报仇!”
一石激起千层浪。身后一群同样血气方刚的南关士兵几乎同时咆哮,开始激动地请战。
“大人,我们出兵吧!直接攻打流丹的军营,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是啊大人!血债血还,你就下令让我们打出去吧!”
徐凯胜眼睛冷冷地环顾了众人一下。一股冰寒彻骨的寒意霎时让那些狂吼乱叫的人头脑迅速冷却下来。
“死得蹊跷……”徐凯胜虽然是望着身边的那些士兵,可是瞳孔里确是光线涣散。
“大人,属下觉得这些兄弟们并不是流丹军人杀的……”与徐凯胜一同而来的年轻士兵贴近徐凯胜耳朵说道。
“不错,我也有这种感觉。”徐凯胜再次扫了扫横躺在地上的尸体,“这些兄弟们是正面一击致命,连还手都来不及。”
“大人这么说,是怀疑我们其中有流丹的奸细?兄弟们是死在自己人手里?”一个小卒目龇尽裂,惊愕的问道。
所有人闻言神色大变。
半晌的冷场之后,却更加群情激奋。怒吼声此起彼伏,无论新兵旧卒,每个人几乎都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
“杀了流丹奸细!”
“杀光他们狗娘养的奸细,为兄弟们报仇!要是让老子抓到他们,老子一定将他们捏成粉末,砍成肉酱,丢到野山里让狼吃蚁嗜!”
边军与别的军队有着许多明显的不同,这里每一条汉子都不会吝啬自己的生命!边军或许缺少纪律,或许缺少粮饷,或许没有更多优良的装备,但这里最不缺的便是深入骨子里的彪悍,与时时刻刻从不认输的战意,还有,对国家、对民族的热爱忠诚!他们尤其痛恶那些吃里爬外、奴颜婢膝的叛徒奸细!
主将徐凯胜满意的扫视了一周士卒,只要加强警戒,军心镇定,就算是有奸细也不能影响大局。当然,他们这些彪悍的铁血儿郎,各个桀骜豪放,重仁重义,对于那种深恨入髓的奸细自然不会手软。他们会暗中纠察,定要将奸细全数击杀!
枯骨山。
“枭主,这是南关奸细的名单,全数在此,一个不漏。”洛桓递给斜躺在宽软大椅上翻看书本的黑衣女人一张纸。
那女人从书本中抬起头,接过洛桓递过来的名单快速一扫,反手又递了回去,眼眸微醺,幽幽道:“同样的方法寄给龙宇翔。他也该出手了。”
“是。”白衣男子点头道,转眼望见女子手边的书,“枭主,这本《霸道机关术》真的如世人所传的那样具有神力吗?”
女子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她清泠的眸子望定疑惑的洛桓,朱唇轻启,吐气如兰:“你很快就知道了。”
“洛桓,速去请天下忠诚的能工巧匠到一个秘密的地方,按照这本书上的记载,制造出和这上面一模一样,功能相同的机器。记住,此事尤为机密,你必须保证所有接触过这种东西的人能够对此事绝口不提,不能走漏半点风声。若是不然,琅刺知道该怎么做……”苏小夜青黛眉微微颦起,清泠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又闪过一丝不忍。
没办法啊!这种霸道机关若是被传得天下皆知。难保那些居心不良的歹人将它作为一种依仗来危害人间,为所欲为。如果那样的话,这就是人类的一大灾难,将会带来灭世之灾。因此,这种东西只能用在正义之事上。决不能被那些小人得手去干坏事。
所以,若是有人不听话,将霸道机关的制作之法泄露出去,那就不能怪她苏小夜心狠手辣了。因为,只有死人才不可能开口讲话……
“是!属下明白!”洛桓郑重道,接过苏小夜手中的书本,一转身消失不见了。
御书房。
一只乳白的信鸽飞落在龙宇翔的御案上,暗灰的鸽子腿上捆缚了一张同样颜色的纸张,想是路上怕有人劫信才特意使用的这种纸张吧。你别说,若不是仔细观看,还真看不出鸽子腿上有东西。可见,寄信人心思有多么缜密。
龙宇翔寒澈的眸子瞬间闪过一丝异样,伸手抓住鸽子取下它腿上的纸条。打开一看,又是关于南关奸细的禀报。
龙宇翔剑眉渐渐颦起,记得不久前,自己也收到过一模一样的鸽子和纸张,还是一模一样的字体。显然,这些都是出自同一处、同一个人。
龙宇翔拧着眉,百思不得其解。若是军中之人自然会有专门的报信人传送信息,军纪森严,根本就不允许有人私自传信。可是但凭这手中的纸质便可断定,此人绝不是军中之人,而且,此人很有钱。因为,这种纸极为罕见,是世上为数不多的名贵纸张之一。若不是家财万贯,大富大贵之人,定然是用不起这种纸张的,更何况,此人竟然用这种纸作为传信的信纸。可见其应该是富可敌国。
可是,龙宇翔并不认为此事是他的那些皇亲国戚所为。这位神秘的人物,能够洞悉查探到军营中算得上机密的东西,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他将情报传给他,显然立场便可以确定了,此人一定是友非敌。
可是又会是谁向自己禀报千里之外的南关军情呢?
龙宇翔正在思忖间,忽闻门外来报:“启禀皇上,派去支援南关的拓北大军,在牧野大原突然遭遇伏兵突袭伤亡惨重。原本五十万大军,现在算上伤者仅余二十万人。而且,南关情况危急,流丹百万大军即将压境,南关城十五万将士怕是抵挡不住,南关城现时岌岌可危,正等待援兵赶往,可是拓北军此次伤亡惨重、元气大伤,一时半刻根本没有行军的能力,只能暂时安营扎寨,原地休养。”
龙宇翔一拍御案,‘噌’的一下站起来,寒澈的眸子有震惊、有愤恨,还有一层浓浓的杀意。他握紧拳头,青筋暴露,额角青筋突突。怒不可遏!
“究竟是什么人劫袭拓北军?”龙宇翔几乎是用吼得,“五十万大军还未赴战场就这么牺牲掉了大半!南关军区区十五万怎么抵得住流丹百万雄师?废物!一群废物!”
南关城决不能失守,一旦南关被流丹攻克,再入宇拓境内无论是堵截还是追击都难上加难。因为宇拓境内作战根本不占地利,座座城池安建在一马平川的大原上,除非有战神相助,否则流丹攻城略地轻而易举,宇拓惨败毫无悬念!
龙宇翔心急如焚,简直是愤怒的临近暴走边缘。一把扫向御案,案上乱七八糟的笔墨纸砚统统滚入地上,殿内顿时狼籍一片。
报信的小兵哪里见过天子发这么大的火呀。顿时吓得匍匐于地上身体瑟瑟发抖。
“据,据探子来报。突袭拓北军的是流丹与北山庄的联合势力。”
“北山庄?北、堂、斌!”龙宇翔咬牙切齿,“苏虹影这方行动流产之后,你的速度倒是快得惊人啊,短短几日就又找到合作伙伴了。竟然勾结上了流丹。你这个卖国贼。朕定要让你为你今日的举动付出代价!”
“他们一共有多少人马?”龙宇翔锐利的寒眸射向小兵,森冷的问道。
“不可靠估计一共有十几万。”小兵回道。
“现在敌军驻扎在什么地方?”龙宇翔冷然果决的问道。
“就在临近南关的罗木城。主帅是北山庄庄主,北堂斌。”
“朕要御驾亲征!”龙宇翔一拳捶在御案上,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福公公,速去请贤亲王和张丞相过来。”龙宇翔遣退报信的小兵,转身神色凝重的对福公公说道。
“是,老奴这就去办。”福公公知道事情紧急,也不敢耽搁,一路小跑的往清琇殿赶去。
清琇殿中。龙宇贤临窗而立遥望着南关方向,剑眉深蹙,美目中有深深的忧虑。
“老奴参见贤亲王。”
龙宇贤闻声转身,见是福公公,神色一惊,慌忙道:“福公公怎么来了?可是皇兄有什么事情?”福公公一向不离皇兄身边,此次前来请他定是皇兄有要事交代。
“皇上让老奴来请王爷去一趟御书房。具体什么事,皇上没有交代。”福公公恭了恭身子道。
“哦那就赶快去吧。”龙宇贤一甩衣袖,夺门而出,向御书房行去,将年老体衰的福公公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福公公艳羡的望着龙宇贤旋风一般的身姿,无限感慨:看来我真是青春不在了……
龙宇贤赶到之后不久,张丞相,张贵忠也急匆匆而来。
“微臣拜见皇上、王爷。”张贵忠急忙下拜,抬眼扫视了一周,瞥了瞥龙宇翔阴沉的脸色,看这情形估计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丞相请起吧。”龙宇翔淡淡说道,转身在御座上坐下,抬手一让,“坐吧。”
“谢皇上。”张贵忠也不推让,起身在早就准备好的椅子上正襟危坐,等待龙宇翔交代。
“朕今日召见你们是想要将朝政暂时交给你们处理,朕此次要御驾亲征。可能要离开皇城很长一段时间。”龙宇翔平静的扫了二人一眼,不动声色的将两位的神态尽收眼底。
龙宇贤闻言一惊,“皇兄,此事万万不可。暂且不说小弟对朝政全不了解,不能胜任,无法帮助皇兄将朝政打理好。但凭皇兄你圣体安危来说,此场战争皇兄是万不可以身涉险,你是万乘之躯,自当以龙体为重。宇拓不能冒这个险,决不能让皇兄上战场!”
张贵忠也是一愣,继而道:“是呀皇上,战场上刀剑无情,皇上是宇拓百姓的圣主,决不能去冒这个险。望请皇上三思。再说,我宇拓泱泱大国,军队实力雄厚,人数众多,良将不少。有他们驱赶流丹小贼皇上大可以放心了,何必要御驾亲征,皇上只要安心在宫中等候大军凯旋的好消息便罢。”
“拓北五十万大军在牧野大原遭到突袭,伤亡惨重。毅穆倾又派遣百万雄师压境南关。援军赶不到,南关眼看着就要失守了。朕不能坐以待毙,所以,朕要亲自率领拓南军前去南关支援。这宫中之事就只能暂且交于你们照顾一下了。此战非同小可,胜,则宇拓兴;败,则宇拓亡。此去定是一场生死大战,朕相信,我龙宇翔绝不是亡国之君!流丹——等我将你拿下!”龙宇翔端然静坐,八风不动,握紧的拳头威武有力。他剑眉横斜,一双锐利的眼眸泛着精芒,气势迫人,凛冽而霸道。
龙宇贤和张贵忠闻言一惊,神情紧张,“情况如此紧急?毅穆倾竟然敢兵分两路,阻截我宇拓支援军……”
“阻截拓北军的大部分是北山庄的人马。此战不简单啊,北山庄的人马虽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军队,但是北山庄属于江湖势力,北山庄的人马各个武艺高强,相较于普通军人更具有灵活性,战斗力要比严格训练的军队还要强大可怖。这场硬仗,非得不死不休呀……”龙宇翔神色凝重的幽幽说道。
“真没看出来,本堂斌那个老东西野心竟然这么大。他堂堂一个北山庄的庄主已经够他风光的了,他竟然还不知足,妄想爬的更高。小心吃多了噎死他!”张贵忠愤愤的说道。
龙宇翔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对张贵忠的话不置可否。
“贤亲王、张贵忠接旨。”龙宇翔神色素整,拿起御案上早就拟好的圣旨交给旁边的福公公。“特封贤亲王,龙宇贤为摄政王。朕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全权负责朝中一切事务,其言行意指具代表朕的意思,见亲王如同见朕。封丞相张贵忠为辅政大臣,竭力协助摄政王处理政务。”
“臣遵旨!”二人深深拜下,双手高举接过福公公递过来的黄绢。
龙宇翔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站起身走到二人面前,一手一个将其扶起来。
“丞相怨恨朕吗?”龙宇翔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让张贵忠一时错愕无言以对。
“微臣不明白皇上为何意,还请皇上明示。”张贵忠恭身而拜。
“朕将然妃打入冷宫,丞相心中没有怨气吗?”龙宇翔斜睨着张贵忠淡淡道。
“微臣不敢。”张贵忠明白过来,神色一正,道:“微臣知道是那个不孝女心肠歹毒,毒害了皇后娘娘。皇上没有将然妃斩首示众、满门抄斩已经是天大的宽容了。微臣感激不尽,怎敢对皇上心生怨恨。”
虽然张嫣然是个骄纵蛮横的张扬大小姐,可是其父张贵忠倒是个温厚明理之人。
龙宇翔仔细的凝睇着张贵忠良久,将张贵忠看得都有些不知所错了,这才收回目光,爽朗一笑:“丞相恩怨分明,明白事理,宇拓有丞相这样的贤臣是宇拓的福气。”
“皇上过奖了,微臣受之有愧。”张贵忠一张老脸竟然微微泛起红晕,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对龙宇翔再次拜了拜。
“丞相,贤弟生性清淡懒散惯了,对朝政之事不太精通,处理起来难免手生,你可要多多提携一下他。”龙宇翔笑着拍了拍张贵忠的肩头道。
张贵忠简直有点受宠若惊,赶紧道:“王爷天质睿智,微臣不敢提携。但凡是王爷有迷惑的地方,微臣略一讲解王爷自会通晓。”哎,这做官的人打起官腔来,还真是让人受不了。
大殿里三人面面相觑,略一沉静,继而爆发一阵舒心的大笑。
“丞相,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就先回去吧。”龙宇翔望着张贵忠道。
“是,微臣告退。”
“贤弟,你过来。”待张贵忠走远,龙宇翔招呼龙宇贤过去。
“皇兄有何吩咐?”龙宇贤走上前道。
龙宇翔从御案上又取出一卷圣旨递到龙宇贤手中,郑重道:“贤弟,朕此去不知是凶是吉、是生是死,若万一朕战死沙场,这卷圣旨就是朕交代的后事。”
“皇兄?”龙宇贤脸色大变,一把抓起龙宇翔的衣襟神色素整、语气霸道,“皇兄,你只能安然无恙的胜利归来,我不允许你有什么三长两短!”
“呵呵。”龙宇翔莞尔一笑,伸手轻拍了拍龙宇贤的肩头,语气温柔,眼眸中泛起至情至性的神采,“朕答应你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回来还你一个完完好好的皇兄。”话锋一转,“不过,这卷圣旨你必须接下。在这个世上,你是朕最亲最近最信任的人。朕只有将这龙家的江山完全交给你才放心。皇兄知道你无心于此,将你束缚在这冰冷孤寂的御座上确实是太残忍了。可是,贤弟,我们龙家的江山只有我们自己守护才最为妥帖,即便是眼下朝中有不少大臣,可是难保他们的忠心。朕若是在外驾崩,你就登基为皇,张贵忠是个值得信任的老臣。还有拓南军是夜儿一手带领训练的,朕相信夜儿的能力,拓南军对皇族绝对是忠心不二的。若是,有人想趁着新帝根基不稳而意欲对我朝不利,你不要手软,有一个杀一个,有一对杀一双。贤弟,皇兄的话,你听明白了吗?”龙宇翔握紧龙宇贤的肩头,暗自加重力气摇了摇。
“皇兄……你一定要平安回来。皇兄从小就疼爱小弟,皇兄一定不希望看见小弟坐在龙椅上不开心。所以,皇兄务必回来。我在宫中等着给你接风洗尘,设宴庆祝大获全胜。”龙宇贤眼眸中有些晶莹的东西在闪耀,他上前抱住龙宇翔,收紧手臂,“你放心去吧,宫中之事,我自会处理好。”
“好!”龙宇翔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反手抱紧龙宇贤。两个男人紧紧相拥,其中蕴含着血浓于水的兄弟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