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结婚,十二年,好吗?
开始写序之前,我们先来算个小数学。
某甲在十二年前看了一本书,叫做《我们不结婚,好吗》,而他今年二十七岁了,请问十二年前他几岁?
答案是十五,对吧?应该没人算错吧?
对不起,我不是看不起你的智商,也不是怀疑你的数学加减有多烂,只是我常常收到这样的信或留言,内容大概是说:“吴大哥你好,你的书一路陪着我长大,第一次看你的书才国(高)中,现在我都已经当妈妈(爸爸)了……”点点点巴啦巴啦巴啦。
然后我就会稍微掐指算一下,哇靠!还真的耶。岁月真的催人老,老到我都不敢相信,在创作这条路上,我竟然已经写了十二年,而且还得接受有很多人是看我的小说长大的事实。
甚至,一大堆看我小说长大的人现在都已经当爸爸妈妈了,却还依然支持着我,这不仅仅让我感动,还让我不得不去重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什么问题呢?
就是我即将步入中年了……在一些小朋友面前,我即将被称作“叔叔”。
老天爷!我可以不要当叔叔吗?我可以永远二十五岁吗?反正我看起来像二十五岁啊!(如玉:做梦比较快啦,老吴。)
好吧,正经一点,这是一篇序,是一篇作者自序,而且是与第一版相隔十二年之后写的新版作者序,是该正经一点的。
在时光推移人亦老的情况之下,十二年了,这应该会是一篇充满了作者的感伤,充满了时光飞逝岁月如梭的感叹,充满了无以言喻的感激,以及充满了这么多年成长间喜怒哀乐感触的一篇序。
但对不起,我写不出来。
因为我其实是很开心的。
十二年前,出版我人生的第一本书,《我们不结婚,好吗》时,我压根不觉得会有出版第二本书的机会,当时我只是个二十三岁的小伙子,就要去当兵,什么也不懂,面对出书,只有两个感觉:“莫名的喜悦”与“做错事的不安”。
真的耶,当年我真的觉得自己跟出版社签约出版是做错了事。
用百分比来说,我大概只有百分之二十的喜悦,其他的百分之八十全是不安。
为什么不安呢?因为我一直在想着:“如果书卖不完要赔钱怎么办?”
我不敢跟父母亲讲这件事,甚至也没跟朋友提起,只有少数几个当时跟我住在一起的同学知道我的作品即将付梓。所以书出版之后,没有人知道藤井树就是我,开签名会的时候,我所有的家人也还被蒙在鼓里。
回想起当年那些日子,有许多回忆的痕迹依旧是很清晰的。
我总会在每一场演讲里提到一句话,“我的人生在二十三岁那一年转了好大的一个弯,就弯到现在了。”
其实会弯去哪里,或是弯多久,我从来都不敢去想。
我能做的,只是把握每一个今天,好好地当这个还能写、还能出版、还能做一些自己梦想中想完成的事的吴子云,然后哪天被时代洪流吞噬,或是被自然地淘汰,这样。
那时我只能卸下所谓作者的光环,回到一个平凡人的身分,但我一定可以站在镜子前,面对着自己,说:“恭喜啊,吴子云,不枉走这一遭。”
还记得当年《我们不结婚,好吗》在网路上连载时,每天都有人来信催稿,急着要看下一回,这辈子除了我妈期待我能当个医生或是律师之外,那是第一次我被母亲以外的人期待着,而那些人,都只是网路上的一串英文字,我都不认识。
那是一种奇怪又充满了莫名虚荣的感觉。
为了他们,我每天绞尽脑汁,就是要写出让他们看了会喜欢的故事。
同时,我也在创作这条路上,找到了另一个从不曾被发现的自己。
“原来,我是会写小说的。”那时,我这么跟自己说。有点心虚,有点害怕,又有点惊讶。
现在回头看以前的作品,坦白说,我看了会哈哈大笑,那真是既青涩、不成熟、用字遣词与专业度都明显不足的作品啊!
可是,如果没有那些青涩,就没有现在的我了,不是吗?没有第一部,怎么会有后面的这些成绩呢?
所以现在的我看着以前的作品,像是看着自己在长大,这是很特别的感觉。
所以,真的,谢谢你们。
虽然你们的年纪大多比我小,但其实你们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呀。
虽然我总是在说感谢,总是不停地在说谢谢,对你们,可是你们一定不知道,即使我把所有的时间都拿来说谢谢,也是不够的。
因为,那永远都不足以表达我对你们的感谢。
我写了十二年了,我希望还有下一个十二年。
从今天开始算起,十二年后,我希望还能看见你,好吗?
吴子云
二○一一年八月二十九日于台北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