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楚天狂喊破喉咙,骆清焉已似魂飞天外,闻所未闻。脸色白得吓人,五官疼得都走了形,双手也僵硬地攥成拳头,一切都显示出她正承受着无比深重的痛苦。
一同前来的郑淮,不顾身份,贴着楚天狂挤到近前,一把抓起骆清焉细弱的手腕,诊治之下,脸色顿时白得可以跟骆清焉相比,他颤抖的声音几乎串不成句“皇上,此番……。她们母子……。都性命难保啊”
楚天狂闻听,鼻息立即变得异常粗重,屋子瞬间静了下来,静得能听见人们急促的心跳声,静得能听到血滴在地上的滴答声,所有人的心都不由提到了嗓了眼处。
忽然,一道锋利的亮光在众人眼前划过,连声惨叫都没听到,随骆清焉而来的侍卫之中,便有一人死在了楚天狂的剑下。
“皇上,速将骆姑娘移回太医苑吧,说不定救得及时,还能挽回骆姑娘一条命呢”郑淮不管楚天狂的怒火,不顾一切提议,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曾令自己心动的独特女孩就此离去,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也不会放弃。
楚天狂好象已陷入疯狂,对他的话罔若未闻,瞪着一双血红的眼,挥剑斩向另一位侍卫,一时哀求之声响彻瑞华寺,乐玲珑完全没有了思维,象傻子一样盯着那耀眼的剑芒。
郑淮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急得冷汗直流,转眼看到莫风,轻声说“莫大人你功夫好,相烦你抱上骆姑娘,咱们骑马快些赶回皇宫吧,再晚,一准就是一尸两命”
莫风盯着已经失去理智的主子,有些犹豫,怕自己一去,这儿再出什么事。
“莫大人,郑淮求你了,就算是帮郑某一个忙好吗?”郑淮只差跪下求莫风。
莫风沉吟片刻,终于一狠心,走到床边,抱起骆清焉,与郑淮急步而去。
楚天狂将骆清焉所带侍卫一连杀了六名,才喘着粗气疲惫地跌坐在凳子上。攥着剑把的手骨节因用力,而个个发白,血红的眼里不知何时,隐约有微弱的泪光闪动。
众人都俯在地上,身子抖得象风中的落叶,大气也不敢出。
静下之后,楚天狂突然发现屋子的一角竟倒着两名侍女的尸体,他抚了一下额头,刚刚的记忆一团糟,他实在无从想起,那到底是不是他杀死的,但相隔的距离,却让他产生了怀疑。
低头看到那名随骆清焉来的太医,沉声命令“刘郸,去检查一下那两名侍女的死因”
刘郸闻听,赶忙从地上爬起来,两腿不能自抑地打着哆嗦,步履艰难地走向两名宫女。
只看了一眼两人的模样,便颤声回禀“皇上,她们……她们是中毒而亡”
“中毒?”楚天狂蹭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大步走到两名侍女面前,一看她们果然一脸乌黑,七窍还有微微血丝渗出,眉峰不由紧锁“怎么好象是服了万里香的样子?”
刘郸颤声附和“是……。是……。,皇上所言……。极是”
“慧妃,这是你的侍女么?”楚天狂突然扭转头,冷冷盯着乐玲珑。
“是……。,皇上”乐玲珑此时已认出死的是盛饭和端饭那两名侍女,心莫名揪成了一团,她们为什么会死?又是谁杀了她们?一个又一个疑问令她感觉如坠迷雾。
“莫风”楚天狂喊了一声,发现没人接腔,眼光四下里一扫,这才看到不仅莫风没了踪影,连骆清焉跟郑淮都已不在屋中,眼神一愣,脑中模模糊糊回想起郑淮曾经的提议。
经过一场血淋淋的发泄,楚天狂的脸色已渐渐恢复常态,冲随自己而来的众侍卫冷静的吩咐“侍卫听令,将这屋里所有人都与朕押回皇宫”
其实,与骆清焉一同来上香的人已所剩无几,除了乐玲珑,还有七彩宫两名侍女,两名太监,以及金阳宫两名侍卫和太医刘郸。
侍卫们很快便将众人控制,最后只剩下乐玲珑没人敢上前。
乐玲珑已从地上站起身,定定地望着楚天狂,美丽的双眸除了浓浓忧伤,没有一丝惊恐。楚天狂沉默地回望着她,良久,才移开视线,冲侍卫一挥手“不论是谁,一律押入大牢”声音淡漠的没有任何情感。
当晚,楚天狂亲自坐阵刑部,将所押之人逐一严刑拷打审讯,念在小公主的份上,免了乐玲珑的皮肉之苦。
审讯不眠不休一直持继了三天三夜,最后根据七彩宫一名侍女和一名太监的口供,经由刑部、办案司七八位重臣拍板,下了定论,一切都是慧妃乐玲珑主使。
说出口供的名侍女竟是乐玲珑最贴心的婢女小红,如果看到她浑伤的伤,谁也不忍指责她出卖主子,不过两天,她浑身从头到脚已没有一块好地方。
其实她的供诉并没明说是主子指使,她只说一切皆是自己所为,是她指使那两名侍女在碗里给骆清焉下了坠胎之药,她本意是想打掉那个胎儿,为主子出气,也不想让骆清焉如愿登上妃子之位,没想到事态会这般严重,所以为了灭口,她又毒死了两名侍女。
可问到她坠胎之药跟万里香从何而来时,她却支吾着怎么也编不圆全,坠胎药还好说,可以在宫外买到,但万里香是特制之药,只有皇宫才会有,可怎么用刑,她都不肯再吐半个字。
案情一度陷入僵局。后来,在审讯两名太监时,其中一位因实在再也受不住苦楚,终于说出实情,供出坠胎之药跟万里香皆是礼部尚书乐大人所给。
至此,这件事总算有了眉目,尽管乐玲珑哭得死去活来,以命起誓,此事不仅跟她无关,更与她父亲没一点干系,但罪名还是定了下来,楚天狂甚至当众狠狠抡了乐玲珑一耳光。
众大臣之中,曾有人提出疑问,如果真是慧妃害骆清焉,可以选择很多隐蔽的方法,这样做不是将自己也置于死地了吗?
楚天狂对他们的疑问嗤之以鼻“你们会想到的,以乐老匹夫的精明怎会想象不到,乐家就是仗着自己家世雄厚,才会如此胆大妄为,先皇最是宠幸慧妃的姨母,他们料想朕不会因为区区一名宫女而处置他们,吕妃失宠,他们肯定已认准皇后之位非他们莫属,如今听说朕要封骆清焉为妃,又怎会任一个小小宫女来挡道呢?但他们忘了一件最重要的是,就是这小小宫女肚子里的可是朕的皇子……”
说到这儿,楚天狂重重一拳击在刑部大堂厚重的桌面上,力道之大,竟将手背击伤,鲜血登时顺着伤口流出,众大臣看着他激愤的神情,都暗起警惕之心,不敢再冒然多言,以免连累自己遭无妄之灾。
“此事已不容置疑,将乐玲珑摘去凤冠霞披打入冷宫,将那可恶的礼部尚书乐老匹夫,摘去官帽,打入大牢,将乐家家产全部充公,直系亲属一律连坐”楚天狂冷酷坚定的言语没有一点通融的余地。
众大臣听了他无情的旨意,个个大惊失色,都觉得他的决定是否过于太狠?但看着楚天狂冷漠的眼光,没一人敢出言求情。
自此,康王朝最有权势的两大家族乐家跟吕家,在经历了三朝盛世之后,终于顷刻之间走向没落,而且都因了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小宫女。
大街小巷的人们无不悄悄议论纷纷,议论这个小小宫女到底是何许人也,莫非是两家的灾星?曾经,吕家出事时,都还在感叹吕家的不幸,而今,比起乐家,那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啊。
两家的事,一直被人们谈论了几个月,还在被人津津乐道。
寒冬不知不觉来临,当人们迎来这年的第一场雪时,宫外一处幽静的小院,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女孩子,正安静地坐在庭前,默默看着雪花轻轻飘落。
如果不仔细看,谁也认不出,这个瘦得被一阵风都能吹走的女孩子,竟是……骆清焉。
在郑淮拼了老命的拯救之下,她又一次被从死亡之中拉了回来。
她醒来时,时间已过了三个月之久,就象上次一样,依然是在楚天狂为她买的那外小院,相同的院落,相同的下人,只是心情再也不同。
好象已没有人会为她的重生而兴奋,除了那个忠诚的太医郑淮。
因为她的病情,郑淮不时会出宫过来探望,从他口中,得知了所发生的一切,虽然她很痛恨那个令她失去孩子的罪魁祸首,却怎么也不愿相信这残忍的一切会是乐玲珑干的。
她身体在慢慢康复,而心却在逐渐沉伦,不管是昏迷而是清醒,她在这座小院已近半年,楚天狂却从未出现过一次。
难道他真的恨上了她?
想起他对孩子的在意,想起他阻止自己去上香,想起他曾经的话语“如果我皇儿有个三长两短,小心我要你的小命”,大约此时,楚天狂的伤心比她更深更浓。
清醒之后,她除了每天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等日升日落,再没任何事放在心上,连娘亲跟语焉也不曾使她动情。
对这个孩子的流失,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惜,说不清是因为楚天狂的在意,还是因为那个小小的生命已跟她朝夕相处血脉相连三个多月之久,总之,那是一种从心窝处传遍全身的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再次体会到那种令她直想死去的愧疚之感。
为什么不听楚天狂的话,非要去上什么香,难道跟乐玲珑交往比孩子的安全还重要么?又为什么非要不让侍卫验试……。为什么非要如此执拗啊?
她常常痛恨地将自己身上抓得伤痕累累,觉得走到这一步,都是自己倔强执拗的性格使然,她不怨被楚天狂冷落,反倒每每想起楚天狂疼惜孩子的样子,就觉得是如此对不起那个高傲的男人。
她不知这种没有生命色彩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只知道,楚天狂大约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只能在回忆中汲取生存的力量,那些甜蜜而又苦涩的回忆,令她如痴如醉,她从来想不到自己会如此爱一个男人,爱得没有自我,没有尊严,没有生命。
她总是期盼太阳早早下山,以便能到梦里再偷偷看一眼那日思夜想的魅惑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