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泠抱着上弦月跟着青红鹊来到了东南方向的大山上的一间破庙,上弦月脚刚落地便听到一声惨厉的声音从破庙里传出,直直打进她的心里,那是,绿意的声音……上弦月苍白着脸,毫不犹豫地冲进破庙,身后的四人互看了一眼,紧跟其后。
上弦月用力踢开了那扇破门,烟尘升起那刻她看到了她的绿意,头发凌乱,衣衫正被几个大汉胡乱撕扯着,只剩下了那绣着清荷的肚兜正无声凄厉地呐喊着,一声又一声的凄惨求救饶求声不断地从绿意口中溢出,无助的双手正拼命挥打着,企图想要阻止那些禽兽再次接近,白皙的肌肤几乎全是伤痕,红的、青的、绿的,透着烟尘,上弦月心不停地抽痛着看见了她的绿意遍体鳞伤正被欺凌。
大门砰然落下,惊扰了正想一禽兽欲的几人,急忙回头,烟尘朦胧中,却发现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站在中央,好比朝阳下盛开的百褶花,清雅美丽地让他们晃了眼,沉醉于美色中的他们,愣然没有看到上弦月眼中的杀意。
上弦月抬起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还在惊慌中的绿意,无边的刺痛狠狠地,不停地撞击着她那跳动的心,轻轻脱下白色的外衣,想要披在绿意裸露的肩膀上,谁知绿意惊慌地不停挥着手,胡乱地打拍着,凌乱的发丝跟着激烈的飘动,无助的喊着。上弦月心疼地捂住嘴,紧咬着牙齿,字字清晰,“连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都弄不清楚,眼睛留着也没用,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手留着也是浪费,毁了。”轻若羽毛般的嗓音,却听不出喜怒,无形中,隐约却透着杀气,冷冷的杀气,不由得让那几人一颤。
尘泠他们意会地点点头,一人揪起一个大汉,飞到了外面,接着传来的是呼天抢地的悲喊声,上弦月眼眸深深,伤她的人,必残!
“绿意,乖,不要怕,没事了,我是小姐。”上弦月轻柔地搂过不停在颤抖低泣的绿意,轻轻地抚过她的背,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温柔舒心的声音传入处于惊慌中的绿意的耳里,恰如其分地稳稳让绿意停止了哭泣,呆呆地望向上弦月,确定眼前温柔的看着自己的人的确是自己万般依赖的小姐时,找不到边的心突然像是捉住了一根稻草,灰暗空洞的双眼仿似看到了光芒,紧紧地抱住上弦月,终于放声大哭了出来,上弦月一边压着脱眶而出的泪水,一边轻柔地安慰着绿意,连被泪水浸透了衣衫也浑然不觉。
上弦月不知绿意哭了有多久,直到她哭到累了,她才让尘泠把绿意放到她背上,她要背绿意回府!虽然说绿意是累得睡着了,但潜意识的抗拒还是很强烈,尤其是对男性,所以,她不能让尘泠他们靠近刺激绿意,她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下来,她怎会舍得让她再次处在惊慌中。
无疑,上弦月的这番举动震惊了他们四人,要知道,从这里走回祈王府少说也要两个时辰,她一个弱女子还要背着一个人走!只是一个丫鬟,她先是翻了整个王府,废了那几个人,现在居然还要弯腰背起这个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个丫鬟的人!尘泠四个看着那个有些步履蹒跚的身影,不由得双眼发痛,她并非无情,她的情,满满的在她心里。
一路上,尘泠、尘姬、尘易、尘汶他们紧跟在上弦月的身后,在她好几次想要跌倒之时准备飞奔过去,但却硬生生的让她坚稳的回步止住了向前的步子,也有好几次,他们真想唤醒在她背上睡得安稳的那个人,减轻她的负累,可他们知道,她宁愿自己跌倒,也不愿惊扰背上的人半分。
回到祈王府,芊绒接下绿意的那一刻,上弦月累倒在了地上,尘泠马上抱起她想要回她的房里,却让楚祈拦住,就在楚祈要伸手去抱回上弦月的时候,上弦月却自己从尘泠怀中跳了下来,汗水早已湿透了整个纤背,几根发丝贴在额上,上弦月平静地看了一眼紧跟在楚祈身侧的秦茯苓,温婉沉静的得体浅笑却让上弦月怒意猛升,继而望向一脸冷然的楚祈,轻轻地开口:“芊绒,送绿意回房,尘泠、尘姬、尘易、尘汶,守在上清阁,任何人不得入内。”语下,踩着有些不稳的步伐走回了上清阁,只留下一干人等心生疑惑。
上弦月替绿意拭擦着不停冒着冷汗的额头,被绿意紧握的手早已泛红,眼睛落在了绿意红肿的两边脸颊,眼眸愈发冰冷,轻轻地抽回自己的手,上弦月替绿意盖好了被子,吩咐好芊绒一些事宜,平静的换了一身衣衫,缓缓地走出了上清阁。
大厅内气氛怪异,有些沉重。
上弦月淡薄如月的身影出现在了大厅,脸容淡然似水,依旧是一身白衣,彷如未曾换过衣服般,却也是白衣袂袂,清水剪眸如平静的湖面般,跃不起一丝波澜。
楚祈静静地看着她走来,走近,却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刚要对她说些什么的时候,上弦月却从楚祈面前走过,站到了静婉淡笑的秦茯苓面前。
正当楚祈他们惊讶之际,秦茯苓疑惑之际,上弦月忽然笑了。
那一笑,如魏紫的牡丹高贵而忧郁,
那一笑,如朱红的芍药热烈而优雅,
那一笑,如鹅黄的玫瑰娇弱而明艳,
那一笑,如洁白的百合纯净而飘逸,
那一笑,如粉艳的樱花烂漫而凄丽……
众人惊愕。
啪啪!刺破空气而响起的两个突然的巴掌惊醒了怔住的他们,回神,只见秦茯苓脸上已多了两个殷红的手印,清晰地覆盖在那张脸上,说明手掌的主人是何其的悲愤,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上弦月为何要掌掴秦茯苓,上弦月猛一撕开秦茯苓胸前的衣衫,毫不留情地把她推到了在地上,盛夏的空气是闷热的,厅内笼罩着的却是让人惧怕的冰冷!
“这两把掌,是我替我的绿意讨回的!你喜欢让人去撕别人的衣服是吧,那你今天就好好享受一下这种待遇!”说完,上弦月再次挥手撕扯着愣住了的秦茯苓剩下的衣裙,一下一下,眼里全是冷,全是怒!而秦茯苓此刻也只剩下了粉色的兜兜仅能遮体。
“月儿!住手!”终于回过神的楚祈上前拉住了已经失控的上弦月,担忧地看了一眼已愣掉的秦茯苓后,紧抱着拼命挣扎的上弦月。沉色幽暗的眼底闪过一丝疑惑,除了疑惑,他不知怎样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不是已经跟月儿说了茯儿答应退婚了吗?而且,怎么又牵涉到绿意呢?
“楚祈,你要是真的爱我就放开我。”上弦月停下了挣扎,冷冷地说。伤害她的人就得付出代价,伪装?她不反对。她恨每个踏过她的界限的人,是当她是软柿子么?天下第一才女?温婉得体?她就当着这么多的人让她尝尝受人欺凌是何等滋味!
“月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楚祈扳过上弦月的身子,望入她全是冷意的眼眸,苍白的脸庞有着愤怒,有着忿恨。
“呵……发生什么事?你该去问问你的好师妹,深爱着你不折手段的茯儿才女,我想她应该能给一个很好的答案给你。”上弦月冷然推开楚祈,冰冷的视线射向已被阎浠扶起的秦茯苓。若然她选择伤害的是她上弦月,或许她会从轻发落,但是,她不该,不该动她身边的人!
“王妃,茯儿也想问王妃为何要这样对待茯儿!师兄也已经跟茯儿提出了退婚,王妃还认为茯儿是个威胁么?”秦茯苓不屈地仰起头,故作坚强的柔弱模样却更显她的脆弱,碎了一地的黄衣躺在冰冷的地上,如这一空气般静然。
楚祈眼眸幽深,月儿还是这样介怀么?
“秦茯苓,你的做作我没兴趣,收回你那自悲自恋的恶心模样,你从来都不会是我上弦月的威胁!因为,你还不够资格!所以,收起你那可怜骄傲心态,所谓的天下第一才女,本小姐不稀罕!想要站在楚祈身边,你,永远也不可能!第一,他不爱你!第二,他永远不会爱上你,第三,他爱我!”上弦月掐住秦茯苓的下巴,冷冷地说,说完,猛一撇开她的手,轻拍了几下,眼神轻蔑的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秦茯苓紧咬着牙,脸上依然是柔弱如扶柳的脆弱,在阎浠长袍罩下内的双手紧握,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指尖葱白如纸。上弦月的每一句话都撞击着她曾经引以骄傲的平静,她恨。彻底的恨,恨楚祈对上弦月的爱,恨上弦月可以得到楚祈的爱!毫无边际的恨覆盖着她全身上下,连呼吸,也有了恨的气息。
最后,上弦月连看她一眼都懒,望向楚祈,“认清你自己的心,你爱我,就要以你一生的时间去保护好我,因为,选择了我,我就是你一生的责任!别到了等我消失那天才对着空气说你后悔了。”凝望了楚祈一会,上弦月转身头也不回的潇洒离开了。
空气中弥漫消散着沉淀下来后的冷清,厅内的几人皆沉默无语,楚祈默视着那抹淡漠的背影,心中总有一股捉摸不透的空洞,在那抹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时,那一瞬间的怅然若失油然而生,渐渐地侵占了他整个身心。
“师兄,茯儿爱你,敬你,所以选择成全你们,茯儿这样做不是为了换来今天的侮辱!”秦茯苓煞白了的连,连红唇也泛上丝丝微白,沉静的眼眸尽是失望和伤心,欲语还诉的摸样似是盛放着的香波莲受到了雨打般,犹是凌弱。
“茯儿,月儿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对你的,你对绿意到底做了什么?”楚祈依旧不相信上弦月只是为了那赐婚而对茯儿产生了怨恨,以她的性子,宁可选择离开,也不屑做出这样一番举动来,但是茯儿……自小在他眼中乖巧温婉的茯儿,性子平和温柔,又怎么会做出伤人之事呢?除非,茯儿变了……
不说楚祈不愿相信秦茯苓就是伤害绿意的人,朗以逸、沅离笙、阎浠他们也难以接受,茯儿几乎是陪伴着他们一起长大的,从小就温柔恬静,性子更是平和近人,但,上弦月不像是会因为茯儿指婚于祈而做出这样一番难以置信的事来,能让上弦月当众去毁掉一个人的清誉,祈说的没错,她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做的,那不是她的处事风格。
秦茯苓黑袍下紧握的手更紧了点,指尖掐在手心上,泛出了丝丝血,抬眸望向清冷如画的楚祈,凄苦一笑,彷如万千的情愁在眉间,却遮不住她依旧平静的眼眸,“我是秦易生的女儿,你说,我会做么?”心底苦笑,他始终惦记着的,只有那个女人。她不会做,不代表没有人不帮她做……有些事,是不用费心自己去动手的。
楚祈缄默,茯儿居然抬出了秦太傅做担保,那么,不是她?可更不可能是弦月无故犯事的,莫非,是有人想要从中作乱么?是楚焰,还是……
书房内
“祈,这件事,有些奇怪。”沅离笙狭长的眉毛挑起,漂亮迷人的丹凤眼尽是凝重,上弦月鲜少在他们面前泄露情绪,一言一行都是那般的云淡风轻,有时候,更是缺心缺肺,今天,为了一个丫鬟而失控了……也就是说,这件事让她愤怒到忘了去隐藏自己的情绪,如果说不是茯儿,还会是谁呢?想要让上弦月和茯儿两人相争?
“嗯,弦月没有说谎,茯儿没有做,那,是有人想要闹乱?”朗以逸提出了心中的疑问,心底却还有另一个疑问,如果真是有人想要添乱,那么,他们图的是什么呢?
楚祈静静地沉吟了很久,才点点头,“乐逾。”把在门外守着的乐逾唤了进来。
“飞鸽传书让荆霜回来。”有些事,必须得查查了。
“是!”乐逾恭敬鞠身后,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