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惊诧不已,一队人马如风而来,抬着礼物往门口一放,又如风而去,整个过程没人说话,像是事先排练过一般,行动整齐划一,毫不拖泥带水。
“你们先等一等,把礼物抬回去!”我冲到门口叫道,那些人充耳不闻,瞬间走得干干净净。
张鸣峰此时手握一把桃花走了过来,看着礼物,满脸惊讶:“兰芝,这是什么东西?”
我故意气他,笑得一脸灿烂,说:“有人求亲啊,看不出来么?啧啧啧,我还没答应呢,就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要是我答应了,那岂不是金山银山堆满屋了?”
张鸣峰脸色一变,怒道:“谁来求亲?不准答应!”
我斜睨着他:“人家送这么多东西很有诚意啊,我觉得应该好好考虑考虑。不像某人,害人家难过了两个多月,说是要道歉,却一点诚意都没有。”我心里奸笑,他来了正好,不用我劳神打发这媒婆了。
赵麽麽笑着插口道:“一看刘姑娘就是明白人,那老身就回复曹大公子,就说刘姑娘同意了。”
张鸣峰怒目圆睁,扬起拳头:“你哪知耳朵听到她同意了?带着礼物给我滚,不准再来张氏医馆,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赵麽麽眼见不妙,拔腿就溜,一边跑一边说:“下回不来医馆,上姑娘家里……”
张鸣峰一声暴喝:“站住!把东西拿走!”
赵麽麽吓得一哆嗦,回头小声说道:“东西先放这里,姑娘再考虑考虑!”说罢,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跑出了医馆。
张鸣峰气得脸色发青,星目怒扫周围看热闹的人,大吼一声:“看什么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人们个个被他的声势所慑,低下头假装忙碌,想笑又不敢笑。
我置身事外,往椅子上一坐,喝了一口花茶,嘴里哼着小曲儿,美得不得了。
张鸣峰把门关上,深吸一口气,把满脸的火气和醋意强行压了下去,讨好地把桃花递到我面前,媚笑道:“鲜花配美人,兰芝,这是我一大早去城外采的,送给你。”
我假装不看散发着淡淡芬芳的娇艳花朵,伸手在他头上狠狠敲了一把,冷冷说道:“你有空采花,不如多花点时间打理医馆的事情。我看你采花送我是假,借机偷懒才是真。哼。”
张鸣峰觉得很没面子,把桃花收了回去,嘟哝道:“瑞香说你会喜欢的……以后不送了就是。”说罢手快地把就花往垃圾桶里一扔。
“你这个猪头!”我忍不住跳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把花捡了起来整理着,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淡淡的芳香,然后皱眉斜睨着他,嗔道,“你哪知耳朵听到我说不喜欢了?真是的,笨得要死。”
闻言,他笑得很灿烂,走过来从背后轻轻环住我的腰,把头靠在我肩膀,轻声说道:“兰芝,嫁给我吧!”
我轻轻挣脱他的怀抱,说道:“花,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兰芝,你不愿意嫁给我?”他有些挫败。
我不愿意嫁给他吗?我想我是愿意的。可是,现在不是时候。起码,要等我完全放下无名,这样,对他才够公平。
我轻轻一笑:“留籍察看。”
他沉迷在我的笑中,半晌,才闷闷问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扬眉耸肩,把他推出房门,心情突然如同窗外的春光一般灿烂,眨了眨眼睛:“说了叫你自己琢磨。上班时间不准偷懒,小心我扣你薪水。”
*
曹府门口。
我在门外来回踱步,等待起码有半个小时,门房才从大门出来,将令牌还给我,说道:“姑娘,实在抱歉,植公子不能见客,请回吧。”
连拿着他的令牌我都见不到他,他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我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塞到门房手里,笑道:“有劳大哥了。大哥知不知道植公子何事不能见客?”
那门房脸上笑开了花,凑到我面前小声说道:“植公子被老夫人禁足,刚才小的进去通传,遇到老夫人,把小的挡了回来,说以后植公子一律不准见客。”
我点点头:“谢谢大哥。”转身准备离去。
“姑娘且慢!”
我转身看去,只见叫住我的妇人五十几岁,相貌端庄,仪态大方,正以研究的眼神打量我。
门房连忙施礼:“大夫人!”
我有些吃惊,难道她是曹植之母卞夫人?她找我何事?正猜疑间,她轻移莲步向我走来,淡淡问道:“姑娘可是张氏医馆的刘神医?”
我不卑不亢地答道:“夫人见笑了,正是小女子。不知夫人有何见教?”
她说道:“老身是子桓和子建的娘,姑娘可否赏脸,到茗雅居一叙。”
本来我想找曹植询问曹丕之事,现在可好,把他们的娘也招惹上了。如果她能帮我解决掉曹丕这个麻烦,跟她聊聊也未尝不可。我微微一笑,回了个礼:“夫人客气,兰芝恭敬不如从命。”
茗雅居。
屏退左右,卞夫人直视我的双眼,徐徐开口道:“听闻姑娘倾国倾城,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和姑娘初次相见,老身本不该说这些话,只是,老身听闻姑娘是个聪明和豪爽之人,就不拐弯抹角了。”
我眉头微微一扬,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开口道:“夫人但说无妨。”
她喝了一口茶,脸上看不出喜怒,依旧是淡淡的口吻:“听说子桓昨日差遣媒人前去向姑娘提亲,可有此事?”
我也淡淡答道:“确有此事。看样子曹大公子没有跟夫人商量就擅作主张,这一点,兰芝也觉得曹大公子的做法有欠妥当。麻烦夫人回去转告一声,就说兰芝早已心有所属,辜负了曹大公子一番美意,请他派人将礼物拿回去。”
“好,我会转告。”卞夫人点了点头,又很随意地问道,“子桓突然死而复生,难道姑娘一点都不好奇?”
我笑道:“兰芝对曹大公子前些日子的事情也有所耳闻,他能平安归来,那是他的福气,也是夫人的福气。至于好奇嘛,我想洛阳城的老百姓都会好奇。不过兰芝也知道,有些话当问,有些话不当问。”
卞夫人目光熠熠地看着我:“据老身所知,一直以来,姑娘跟子桓并无来往。要是说子建前去向姑娘求亲,老身就一点都不奇怪。不过——子桓失踪这些日子,去向何处,被何人所绑架,都没有查证清楚,他回府才几日,不急着找出绑匪,却急着向姑娘提亲,姑娘难道不觉得这里头有古怪吗?”
我微微一怔,她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我已经说了我不接受曹丕的提亲,她还在怀疑我什么?我淡淡答道:“兰芝只在几个月之前跟丕公子有过一面之缘,这些事,夫人应该去问他。至于植公子,兰芝只把他当作朋友,夫人不必担心兰芝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卞夫人嘴角挂起一抹轻笑:“姑娘恐怕不知道吧,老身年轻时,也是伎人。所以老身绝对没有瞧不起姑娘的意思。”
她这么一说,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是兰芝多心了。刚才兰芝求见子建无门,不知……”
卞夫人轻轻一笑:“子建他没事,只是需要收敛心性,方可成大器。”她顿了顿,很有深意地看着我:“姑娘若是对子建无意,何必再来找他,让他徒添烦恼?”
我像是被刺到一般站了起来,嘲讽般说道:“男人和女人,难道不能有超出男女之情的感情吗?跟子建之间的事,兰芝自由分寸,夫人不必多虑。告辞。”
走到街上,我不由得长长吐了口气。
“姐姐,我正想去找你呢!”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声。
我转身,惊讶地看着清丽的小姑娘:“芙蓉?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她不是应该和无名在一起吗?
水芙蓉小跑了过来,脸上挂着一丝烦恼,低头道:“我……我心里闷得慌,想找人聊一聊。”
“我看看,你怎么了?”我伸手把她的头抬起,研究似的看着她,只见她泪光隐隐,楚楚可怜。
她委屈得像一个孩子,哇地一声扑倒我怀里哭了起来:“姐姐,我好辛苦,无名他,他……”
“无名他怎么了?”我心里一动,前些天我们摧毁了复月教,曹丕又莫名归来,难道无名陷入了危险之中?
“他……呜呜……”水芙蓉哭个不停,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只好扶着她柔声道:“乖,别哭了,走,到我的医馆去,有什么话慢慢说。”
她突然身子一抖,挣脱了我的手臂,满脸泪水,拼命地摇头,狂乱地说:“不、不,我没什么话要说,我什么都没说!”说罢捂着脸,飞快地向前跑去。
到底是什么事,让她如此混乱不堪呢?我心中的疑惑达到顶点,悄然跟在她身后,决定查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