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张鸣峰一脸伤心,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顺着他刚毅的轮廓直往下滑落。
也许是雨冷,也许是心冷,他的身子在轻微地颤抖着。
他是什么时候跟在我们身后的?自从练习了醉翁的内功心法以来,我的听力已经今非昔比,可是这次我和郎天辉竟然都没有发觉他的存在。
他竟然跟踪我!
我的心咯噔一下,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握着雨伞的手颤抖起来。
他不相信我,他不相信我!
我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涩声反问道:“为什么?你又是为什么?”
“你离开了焦家之后,我以为我们只见可以坦诚相见,我以为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阻碍。”他嘲讽般地说道,“我把一颗心交给你,对你一心一意,以为你也可以像我对你一样来对我,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
他在说什么?因为听到了郎天辉对我的话,所以就怀疑我的忠贞?
我强忍眼泪,咬了咬嘴唇,强笑道:“鸣峰,不管别人如何对我,我对你并无二心,你如何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说着上前一步走近他,伸手想去拉他。
我的手碰到他的一片衣袖,他像被烫到一般后退一步,拉开和我的距离,把衣袖抽离我的手心,冷声道:“这跟他无关。”
我怔怔地看着空空的手掌以及我和他之间的距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把眼泪都笑了出来:“很好,张鸣峰,今天你后退这一步,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
我的爱情,我心中向往的美好爱情,难道这么经不起考验吗?我心痛得快要窒息,一言不发,丢下雨伞,转身就在雨里狂奔起来。
“兰芝,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张鸣峰在身后大叫着追赶,声音中充满焦急和心痛。
我不想听见他的声音,猛然提气施展轻功,加快了速度。渐渐地,我拉开了和他的距离,把他甩在了身后。可笑啊可笑,我学来了绝世轻功,却用于逃离情伤!
冰冷的雨水打在我脸上身上,我只觉得痛快无比,漫无目的地向前奔跑,不知不觉竟跑出了小镇。
我置身一条荒无人烟的山谷,只见怪石叠嶂,溪水潺潺,秀木林立,野果遍地。雨雾弥漫,山谷恍惚如同梦中的仙境一般美丽。
我不由得浮想联翩。这是否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是否真有江湖浪子厌倦了厮杀生活之后归隐在此?
我不由得朝山谷深处大喊起来,微小的回音许久才传了回来。
发泄一通,我心里终于舒畅了。突然顽皮兴起,飞身上树摘取野果,不多时,我的怀里已经装了满满的一兜。心想我任性跑出来这么长时间,再不回去,师父他们该担心了。
想到张鸣峰,我不由得幽幽地长叹一声。他爱我,我也爱他,可是我们之间始终不能完全水乳jiao融。我是一个独立自主的现代女性,不是依附在男人身上生活的女人,没有自我的爱情,我如何能继续下去?我迷茫了。
回到小镇,天色已晚,不知不觉我竟在外面晃悠了大半天。
我浑身湿透,衣服鞋袜湿漉漉的裹在身上难受之极。幸好身体有体内生生不息的真气保护,我并不觉得寒冷。
回到客栈,只见瑞香正焦急地在大堂内来回踱步。见到我,她奔跑着迎上来,一叠连声地询问:“姐姐,你总算回来了!你去哪儿了?怎么淋湿了,生病了怎么办?郎三哥呢?”
我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越过她向里面看去。不见张机,也不见张鸣峰。此时我多么希望站在这里等我的那个人,是张鸣峰!
我压低心中的失望,低声道:“郎三哥走了。我随便逛了逛,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师父呢?”
“张大叔去家访了。”
“家访?”
“是啊,你跟郎三哥出去之后,张五哥也跟着出门了一趟。回来之后,就心不在焉地,写错了好些方子,幸好张大叔发现了,这不,挨家挨户地上门跟人道歉,修改药方去了。”
客栈老板接口说道:“张神医真是好人呐!开堂问诊分文不收,还冒雨挨个前去病人家中,现在天都快黑了,还没回来。”
“姐姐,你快去换身干衣服吧,要是着凉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换好衣服,去看看张五哥吧。我在这儿等张大叔。”
“鸣峰他怎么了?”
“他病了,你和张大叔都不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不等瑞香说完,我已经焦急地朝楼上飞奔而去,一时情急,竟然被楼梯绊了一跤。
“姐姐!”瑞香听到动静,一声惊叫,跑过来查看究竟。
“我没事,你继续等师父吧!”我爬起来,龇牙咧嘴地揉了揉痛处,跌跌撞撞地爬上楼去。
“你这个猪头,你这个笨蛋,你这个蠢货!”看着床上双颊滚烫、烧得昏昏沉沉的张鸣峰,我气不打一处来,一边骂人一边给他发烫的额头敷上冷毛巾。
他的内力比我深厚得多,我淋了一下午都没事,他却发起烧来,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没有用真气抵抗,任由寒冷侵袭。换句话说,他是故意生的病。
“兰芝,不要走……”他双眼紧闭,说着胡话。
“你活该啊你!”我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不管他是病人,用力地敲了敲他的脑袋,“谁叫你心眼小乱吃醋乱发脾气?”
“娘……娘亲,你好美……不要离开峰儿……”他继续说着胡话,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兰芝……为什么要瞒着我……火燕兰……她是谁……娘亲……”
我闻言一惊。看来他听到了我和郎天辉的全部对话。天啊,难道,他猜到了火燕兰是他娘亲?原来,原来他生气并不是因为我和郎天辉,而是气我隐瞒他火燕兰的事情。我不该猜忌他对我的信任,他如果真是心胸狭窄之人,怎么能够容忍我在焦家那么多时日呢?我真是笨!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难怪他会这么伤心,原来竟是我做错了。不管有没有希望,对于苦苦追寻娘亲多年的他来说,娘亲的任何一丁点消息都重要无比。而我竟自以为对他好,自作主张地隐瞒了他这么久。
我终究还是不够了解他。
我决定等他醒来,就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
“姐姐,药熬好了。”瑞香端着药汤进来,放在桌上。
张鸣峰仍是昏昏沉沉,体温高的惊人。
我和瑞香合力把他扶起靠在床头,我舀了一勺汤药,吹了吹,用嘴唇试了温度,向他嘴里喂去。他一阵痉挛,把刚吞下的汤药全吐了出来。
“怎么办?”瑞香着急起来,“以前院子里有个丫头,就是染了风寒,喝不下药,后来……”
“呸呸呸,童言无忌!”我连忙打断她的话,心里也紧张起来。在古代,医疗手段落后,风寒确实要了不少人的性命。
“瑞香,你出去看看师父回来没有。”
打发走了瑞香,我取出银针,解开张鸣峰的上衣,开始在他身上施起针来,止住他胃部的痉挛。拔出最后一针,我吐出一口气,松懈下来,这才注意到他肤色健康的上身,每块肌肉都那么完美,完美得像一座雕塑。
我不争气地脸红心跳起来。他不过只是被动地露出了几块胸肌而已,我竟然把持不住想要去亲吻抚摸。鄙视啊,我强烈地鄙视自己……
我连忙拉过被子给他盖好,收拾起心猿意马,端起剩下的汤药,慢慢给他喂了下去。
过了大概一刻钟,他的呼吸平稳了,再没有呕吐的迹象,我长长地吐了口气,悬吊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峰儿他没事吧?”张机总算回来了,失去了往日的沉稳,一脸焦急地询问。
我轻声说道:“喝了药,睡着了,明天应该会有所好转。”
“香儿,你下去吩咐小二准备饭菜端上来,另外专门给峰儿准备稀饭和清淡的小菜。等着饭菜备好了你再上来吧。”张机吩咐跟着进来的瑞香。
瑞香答应,离开了。
“师父,你有话要说?”他显然是有意支开瑞香。
张机沉吟片刻,开口说道:“芝儿,这段时间你跟着我,你和峰儿的感情我都看在眼里。峰儿年纪不小了,却仍是个孩子脾气,他是时候该收敛心性成熟起来了。男人只有成家立业之后才会变得稳重,能够有所担当。离开庐江之时我已经询问过你娘和大哥的意见,他们都赞成这门亲事。我想找个好日子把你们的喜事给办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脸一红,不由自主地瞥了张鸣峰一眼,扭捏道:“师父,现在说这个,有点早。”我想,他一定希望他娘亲能够喝上一杯媳妇茶。况且,我们人在旅途,并非谈婚论嫁的好时机。
张机叹气道:“芝儿,我知道我现在提议成亲委屈了你。不过,我和峰儿常年行医漂泊在外,也讲究不了那么多规矩。”
“娘亲……不要走……”张鸣峰又开始说起胡话,双手乱抓。
我连忙走过去坐到床边握住他的双手,柔声道:“不走,不走,乖乖睡吧!”
握着我的手,他安静了下来,眼角兀自挂着一滴泪珠。
我又心疼起来。
我想伸手替他擦掉泪水,他却紧紧抓住我的手不放开。
“我第一次遇到峰儿他娘的时候,她才十六岁。”张机突然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