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咦了一声,一手捂住我的嘴巴,低声道:“别吵,是我!”
“谁?”守在门口的徐明听到动静,打开门查看。他还未跨进门槛,身子就软软的滑了下去,手里的灯笼掉在地上,灭了,四周再次陷入漆黑中。
捂住我的手仍然没有放开,我抓住这只手,嗯了一声,点头示意我不会出声。手松开的瞬间,我张口就咬。心里得意道:谁叫你那么卖力的捂我的嘴,捂得我差点背过气去?我咬,我狠狠的咬。
他闷哼了一声,另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我不得不松开了嘴。
“女人,你有种!”他恨恨的说。
我感觉衣襟被提了起来,下一瞬间,我的双脚离开了地面,身子腾空而起。
“妈呀!”我吓得双眼紧闭,双手死死的抱住始作俑者。其实,这时候四周漆黑一片,就算我睁开眼睛,也根本看不到什么。
我感觉身体在快速往前移动,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和瓦片被踩的悉悉索索声。
很快,我们下到了地面上。我的双脚还是悬空,整个人被像小鸡一般拎着,被动的飞速前行。行进很是平稳,微温的夜风吹在脸上相当舒服,我渐渐的开始享受起这腾云驾雾的感觉来。我瞪大眼睛,东张西望,却只能看到隐约的一团团黑影飞速倒退。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我们终于停了下来。
“哎哟!你这臭男人,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刚停下来,我就被重重的往地上一扔,我的屁屁结结实实的跟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我揉着疼痛的屁股,哀怨的叫道。
“男人只会疼惜值得疼惜的女人。”凶手臭屁的反驳我一句,就自顾自的忙开了。等收集到足够的枯树枝,他掏出火折子打着了火,点燃了一堆篝火。
我很大度的并不生气:“算了。我咬了你一口,你摔了我一跤,我们算是扯平了。”
将一根树枝投入火堆,我歪着脑袋看着红色的火苗在他银色的面具和漆黑的眼眸里跳舞,叹了口气,说道:“你为什么总阴魂不散的跟着我呢,无名?”
无名嘴角撇了撇,拨弄了一下火堆,不答反问:“为什么你总有这么多麻烦呢?”
我翻翻白眼:“麻烦要找上我,我有什么办法?说吧,你知道多少?”
“不多,刚好看到你从牢里被人扛出来。”
“这么说,刚才那些人说的话,你全听到了?”我靠近他坐下,看着他。
他不看我,盯着火堆,点头承认。
我忽然放柔了声音,说:“无名,你看着我。”
他转过头来:“什么?”
“我美不美?”我脑海中飞快搜索着各种美女明星的撒娇发嗲模样,最后选择了林志玲作为模仿的对象,含羞带笑柔情似水的嗲声问道。
无名直勾勾的看着我,眼中开始燃起一团动情的火焰。我深情款款的看着他,手里握着一把药粉,趁他神魂颠倒之际,洒了过去。
心中得意想道:中了我特制的迷—药,看你倒不倒?
我勾起嘴角,甜甜的笑了。不过,我并没有笑到最后。下一秒,我的手被无名紧紧的抓住,扣住了脉门。我浑身一软,立即动弹不得。
我恨死我自己了。之前在黑屋里就给他下过一次迷—药了,他能扛着我走这么远的路,当然是没有中招。我怎么就给忘了呢?
“臭男人,快放手,老娘难受死了。”我有气无力的叫着,语气却是很凶。
无名嘴角抽搐了一下:“老娘?你这女人还真是……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班门弄斧?说,为什么要害我?”
我打了个哈哈,说:“人家只是想试探一下你的功夫有多厉害而已,又不是真的想要害你。这不过是迷—药,又不会死人。再说,你不是没事吗?大侠竟然百毒不侵,小女子佩服,佩服!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开我啦,人家手真的很痛。”见势不妙,我采用软攻政策。
无名放开了我,戏谑的说:“你给我下迷—药,想做什么?不会是想——?”说罢目光在我身上放肆的上下扫动。
“呸,你想得美!”我翻翻白眼,“你整天像个鬼魂似的跟着我,我却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这么没面子的事情,要是传了出去我还怎么混啊!我这人,最恨你干的这种躲躲闪闪的勾当。要么,让老娘见识你的真容;要么,给我滚蛋,再也不要出现我面前!”
他眼睛微微眯起来,收起吊儿郎当,认真的说:“你真的想知道我的模样?”
“是。”
“好,不过你别后悔。”
我屏住呼吸,双眼圆睁,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他把手放在面具边缘,不知是不是我眼花,他的手竟然有一丝颤抖和凝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猛然掀开面具,定定的看着我,好看的眼睛里蓄满了波光,嘴唇轻轻的颤抖着,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我的心一颤。这一刻,我真的后悔了。早知道,我就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非要他揭开面具。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好看的轮廓里布满了恐怖烧伤的痕迹和凌乱的刀疤。伤痕只是限于面部,看起来像是被人故意弄出来的。这张脸,承载了多少伤痛的记忆!难怪,他要把它藏在一张面具之后。今天,他下定决心把最真实的自己呈现在我面前,又要经历怎样的痛苦和挣扎?
见我呆呆的看着他,无名哈哈一笑,笑声中饱含酸楚的意味,微微别开脸,说:“怎样,害怕了?”
我像是着了魔似的伸手抚摸他的脸,喃喃的说:“可怜的孩子,痛不痛?”我的医者父母心泛滥了。
无名身子一震,冷冷的说:“谁要你的可怜?我哪里可怜了?”
说完,他拨开我的手,把面具戴上,站了起来,举步就走。
“喂,你要去哪里?”我也跟着站起来,“你不会就把我丢在这荒郊野外吧?既然你眼睁睁看着我被人从牢房里带出来,作为一个好市民,你有责任把我再带回去。”
“我不是好市民,不过我可以送你回去。”他的语气含着保持距离的生疏。
“嗯……我看现在离天亮还早,陪我多坐一会儿吧。”我想弥补我闯下的祸,开口留他。
“好。”他没拒绝,走回来坐下,用心经营篝火,不再说话。
气氛有些尴尬。
我也坐下,不断搜索着记忆,希望调出一个笑话来缓和一下气氛,却一时大脑短路,什么也想不起来。“物”到用时方恨少啊!
“小心!”
一阵狂风刮过,燃着的树枝带着火苗向我飞了过来。无名眼疾手快扫开了树枝,陷入思索的我没有回过神来,吓了一跳,摔倒在地。
他的身子一下失去平衡,眼看就要向我压下来。我一声惊呼,他却没有摔下来,双手及时撑住了地,他的脸在离我的脸大约二十公分的距离处停住了。他没立刻起身,而是怔怔的看着我,眼神中有一丝挣扎。我看着他眼睛里我的影子,失神起来,一时竟忘记推开他。我们就这样默默的对望,保持着暧昧的姿势。他的眼神慢慢深起来,呼吸也变得炙热。
我首先清醒过来,咳嗽一声。无名收回了目光,不慌不忙的爬起身来,坐到一边,淡定的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我也坐起来,装作不曾脸红心跳,平静的说了声:“谢谢!”
无名无所谓的耸耸肩当做回答。
我找着话题:“中了我两次迷—药都没事,你怎么做到的?”我不相信是我的药不行。
无名从胸前掏出一个挂在颈间的物事,说:“这个玉蟾蜍,产自天山极寒之地,戴着它,百毒不侵。”
“哇,真有这么神秘的东西?能借我瞧瞧吗?”我的好奇心暴涨,很想仔细研究一下这东西究竟为何有这么厉害。
无名很是为难:“抱歉,我答应过我师父,绝不让此物离身。”
“既然这样,那算了。你怎么不问我一个小女子身上为何会有迷—药?”
“每个人都会有秘密。你既然不说,我当然不问。”
我挑着火堆,漫不经心的说:“那你呢?心里装着很多秘密吗?我倒想知道,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我说过,有些事,不知道的好。”他说这话的语气不再臭屁,而是非常认真。
“也许。难得你这么认真,我也认真的给你个建议如何?看你整天好像无所事事的晃来晃去,不如我给你找点事做?”见他身手不错,我脑筋一转,打起了他的主意。
“要我帮忙就明说。”某人一针见血的拆穿了我的无耻借口。
我嘿嘿一笑:“看不出来你这么聪明,这都给你看穿了。那我就明说了。我是想请你帮忙盯着我婆婆。”
无名一副很受伤的样子:“杀鸡焉用牛刀?”
我反驳:“要是连鸡都杀不了,你还想杀什么牛?”
无名叹气,同意道:“你说的有道理。这件事包我身上。”
“还有一件事……”我弱弱的开口,请人办事没花银子,还要人免费办第二件事,我未免底气不足。
“好人做到底,我会告诉张神医焦仲卿被人下毒之事。”无名没好气的说。
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要人办事跑得快尽心尽力,这马屁必定要使劲拍。我一脸仰慕的说:“呀,小女子在想什么大侠居然都知道?真厉害,小女子对您的佩服有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又如……”
“行了行了,我不吃这一套。收起你的马屁经。”无名很冷很臭屁的说,微微上勾的嘴角却出卖了他。
我兀自不肯罢休,继续恶心他:“人家说的都是心里话,人家没有拍马屁啦。还有,想笑就笑嘛,忍啊忍的会得内伤的,要是得了内伤呢……大侠……咦,人呢?”
“女人,你吵死了!该走了!”
原来无名已经绕到我背后,将我一把提起,带着我快速向前飞奔。
我的心情忽然灿烂到极点。来到这异时空,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毫无顾忌的释放我的本性。嫌我吵?我偏要说。
我用很天真很无辜的声音说:“哎哎,不能这样走,先把火灭了嘛!这风干物燥,万一发生火灾,烧死了地上树上的小动物,那多造孽啊!即使没伤害到小动物,烧死花花草草,也是不对的!花花草草也是有生命有感情的……”
“住嘴!”无名忍无可忍,大吼一声,“我一个老江湖,要你提醒?”
他带着我一个回身,一掌推出,火堆顿时熄灭。再一转身,我们开始飞速前行。
“哇,好厉害啊!小女子对大侠您的敬仰有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我这回是发自内心的佩服,口中却上瘾的继续胡说八道。
“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去?”无名不堪其烦,语气中充满了威胁。
我信。人在人手下,不得不住口。我识时务的紧紧闭上了嘴,不吭一声,双手环抱他的腰身,美美的享受起腾云驾雾的感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