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雅再次来的时候,我刚刚放下笔。
“他怎么样了?”我心里很是紧张,问话的语气却是淡淡的。
“醒过来了,不过还不能说话。张神医说,幸好伤口偏了那么一点点,否则他也回天乏术。总之,现在是没有生命危险了,你放心。等他开口说话,你就没事了。”
“姐姐,谢谢你。”我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为焦仲卿高兴,也为自己高兴。我拿起刚刚写好的纸张递给她,说,“请姐姐照这方子上面写的替我把药材买回来,另外需要的东西,都写在上面。”
夏小雅接过,看了看,有丝疑惑:“妹妹懂医术?这些东西这有何用途?”
“实不相瞒,张神医就是兰芝的师父。不过这事焦家人并不知情,请姐姐替我保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我总感觉很不对,我需要做些准备,配些药来保护自己。”
夏小雅安慰道:“你姐夫公正廉明,定会还你清白。而且在这监牢里安全得很,也没人能动你半根指头。”
我暗想,这监牢还安全呢,无名和张鸣锋根本就像逛大街似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要是他们是我的仇家,何止半根指头,我一个人头都飞了。
但我自然不会把他们来过的事情说出来。
我说:“总是有备无患的好。另外,我还要为对付车旭做准备。我配的药,可以明神醒智,专门对付迷幻之术。”
夏小雅有些讶异,说道:“想不到妹妹还记挂着斗琴之事,妹妹比我想象中的坚强多了。现在,可否把当时发生的事说出来?”
我点点头,也不避讳,把当时的情形详细的说了一遍。
听完我的话,夏小雅失声道:“妹妹的性子竟然如此刚烈!这焦仲卿也是,怎可以怀疑妹妹呢!他口中的那三个男子,到底是谁?”
我只得把车旭挑拨离间的事情和盘托出,苦笑道:“赵文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没多少交情。张鸣锋是张神医的第五个儿子,是我师兄。至于无名,我也不知道他是哪里冒出来的,我不但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夏小雅皱眉道:“以我对焦仲卿的认识,他为人温和而软弱,如何会变得如此极端?他当时的行为根本就像是另一个人。”
“听姐姐这么一说,我也觉着奇怪。他当时的情绪完全失控,倒像是迷失了心智一般。”说到此处,我腾的站了起来,“难道,他被人下了迷—药?”
夏小雅点头道:“很有可能。还有什么可疑之处,你好好想想。”
我仔细回想,说道:“焦仲卿不是有心计之人,应该不会预先放一碗酒在那里。”
“那碗酒!”我和夏小雅相对而视,异口同声说道。
我颓然摇摇头:“酒碗已经被摔碎,早就被清理干净了。”
“嗯,只有那把水果刀,作为呈堂证供交了上来。”夏小雅也有些泄气。
“不对。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桌上并无水果,为何会放一把水果刀呢?”我摇摇头,“即使焦仲卿要吃水果,向来都是叫下人切好了端上来。这把刀,是谁放进去的?”
夏小雅接口道:“放刀的人应该跟下药的人是同一个。这个人,他知道车旭的挑拨,知道焦仲卿和你会争执,所以预谋好了这一切。他对你和焦仲卿非常熟悉,一定是焦家的人。”
我摇摇头,说:“焦仲卿对下人一向很好,我想不出有谁会害他。”
夏小雅接口道:“他也许是想害焦仲卿,也许是想害你。或者,不管你们谁遇害,对他都有好处。那个人会是谁?”
我皱眉道:“难道是焦士祥?不可能。”
夏小雅显得很有兴趣:“仔细说说这个焦士祥。”
“他是焦仲卿的爷爷捡来的孤儿,从小在焦家长大。自从我公公过世之后,焦家的生意虽说是我婆婆做主,实际都是他在背后出谋划策,打点一切。不过,他为人向来都很低调,也很老实本分,对焦家忠心耿耿。我婆婆对财产向来都抓得很牢,就算焦仲卿死了,焦家的家产也落不到他手里。”
夏小雅踱着步,低头沉思道:“那还有谁呢?”
我摇摇头:“实在想不出还有谁。”
夏小雅笑道:“妹妹不用担心了,这些疑点,我会查清楚。你要的药材,我马上叫蓝云去跑一趟,很快就回来。”
“蓝云她……”
“放心,蓝云从小就跟着我,绝对信得过。”
我一夜无眠,紧张的调制我需要的东西。直到天色微亮,总算大功告成。
揉揉困得酸涩的眼睛,还未来得及躺下休息片刻,我便被传讯了。
郑玉敏一见我就扑过来对我又打又咬,几个衙役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拉开。江致远把惊堂木拍的啪啪作响,好不容易让她安静下来。焦仲卿因为伤重不能说话,而无法取得口供。郑玉敏没有亲眼目睹,她的依据无非是刀在我手上。殊儿在门外只听到我们在争吵,争吵的内容她也没听清,不能作为证据。
“被告,你有何话说?”江致远依例询问我。
“回大人,民妇与相公是发生了争吵,刀是握在民妇手里没错,可是民妇绝无伤人之举,相公受伤是他自己撞上来造成的。民妇冤枉,请大人明察。”
“你放屁!”郑玉敏闻言大怒,又要扑过来,被衙役眼疾手快的制止了。她大闹起来,审理无法继续下去。
前后不到半个小时,江致远便宣布退堂。我被送回牢房,等待下一次开堂。
按照我的要求,夏小雅差人把我的琴带了过来。趁着无事,我随意弹奏起来。前一世的记忆相当清晰,我弹得很是顺手。琴声把衙役都吸引了过来,一个个的赖在门外不走。为了保持监狱的正常次序,我不得不停止练习。
下午,娘和大哥大嫂来探监。
娘和大嫂一看到我就哭哭啼啼,我好言相劝半天,她们才止住哭泣。
对于我重回焦家极度不满的大哥却出乎意料的没有骂我,只是埋怨我昨天为何不派殊儿回刘家通知他,他也好托人替我想办法。直到今天开堂公审,他听到消息,才带着娘和大嫂赶来看我。
殊儿是个机灵的丫头,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不回刘家去报信,而且直到现在也没有来看我,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被焦家控制了起来。
“娘,大哥,大嫂!”我心中激荡不已,重新审视我对他们的感情。
事发以来,我自顾不暇,根本忘记了刘家人的存在。在我的意识里,我只是来自异世的一缕孤魂,在这时空,无依无靠。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不知不觉间,我早已经把他们当做了我的家人。
得知我和夏小雅的关系,又知道江致远会秉公办案,他们放心了不少,留下一堆吃的用的,叮嘱良久,才依依不舍的离去了。
天快黑的时候,夏小雅来看了我一次,随意聊了聊。这一天,她的明察暗访并无任何进展。焦仲卿气色好了许多,可以喝粥了,但还是不能开口说话,连我师父也觉得奇怪。
夏小雅走之前我又要求她补充一些药材给我。多准备一些,总是好的。
夜深,我吹熄油灯躺在床上,想着跟夏小雅讨论过的疑团,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明天就是跟车旭的三日之期,江致远破格允许我去跟他斗琴,然而不能破解这些疑团,我如何能全身心的去比赛?
难道,是车旭搞的鬼?他卑鄙的用尽手段,无非就是想要赢我。赢了我,他有何好处?
疑团越来越多,我却无法得知真相,心里像被猫抓一般的难受。
黑暗中,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的香气漫入鼻间,我觉得身体有些发软。我一个激灵支起身来,难道,是遇到了传说中的迷香?对方终于要对我下手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搞鬼。心意已决,我顺势躺在床上,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放入口中,然后,装作被迷晕了一般,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