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祁不似东起地势平坦平原多山地少,南祁的国土有百分之八十以上被崇山峻岭占据,是五大国中,地形最为复杂内乱频发的国家。
复杂的地形让南祁天险要塞遍布,中原大陆九大要塞,有五个在南祁境内,而这五个雄关又属位于西楚山隘道的天龙谷最为险峻。
西楚山隘道是一处长约十五公里的沟谷深壑,是天龙山山脉与楚岭的交界处,此沟两侧茂林修竹,怪石嶙峋,峰峦壁立,古老栈道如一条巨龙,蜿蜒于悬崖峭壁间,在迷雾缭绕的山上若隐若现。
在这交通落后,神秘险峻的山林间,居住着南祁国最古老的民族哈依族人,据说许多许多年以前,南祁国的开国大帝司徒景就来自哈依族。
司徒景是当时尚未统一的南祁十大部落中,最为优秀的首领,心系天下苍生,胸怀宏图大志,又得到百姓爱戴,经过十几年的南征北战,终于推翻了当时最有权势的奴隶制君主诺里格,建立了第一个封建主义的皇朝南祁国。
自此之后,哈依族也逐渐迁出闭塞落后的天龙谷,来到繁华的皇都太阳城定居。
如今虽然事隔多年,在许多老一辈的南祁人心目中,一直认为哈依族才是他们南祁人的发源之地。
继司徒景之后,哈依部落又出了数位优秀的君主,凭着自己的励精图治带领着南祁百姓一直走向富裕强大之路,人民安居乐业,整个社会一片欣欣向荣。
然而,这样安定和睦的局势却在天祁元年,心胸狭窄的独裁统治者司徒曜弑父篡位之后彻底终结。
之后的几十年间,南祁皇朝内乱不断,动荡不安,究其原因多是因司徒家族内部的争权夺势引发。
天祁三十年,司徒以南的父亲司徒歌发动‘阳城政变’之后,被赶下台的司徒傲为保全家人性命,逼于无奈之下,不得不带着所有家眷重新潜入天龙谷,隐匿在深山茂林之间,还一把火烧毁了许多旧时的栈道,企图借助这天然的屏障来保全全家一百来口人的身家性命。
哪知道心狠手辣的司徒歌根本不打算放过他们,先后多次派杀手无功而返后,天祁三十一年,司徒歌干脆花重金从西域请来了西邪五怪,中原大陆以淫邪之功闻名天下、以高价接手杀人生意为营生的杀手组织,领兵三万不远万里开赴天龙谷,不分老幼妇孺统统赶尽杀绝,司徒傲一家一百三十六口人一夜之间被斩杀殆尽,除了司徒傲本人不堪受辱,抱着自己的独子跳下山崖自杀外,其余人全被残忍地割下头颅,汩汩的鲜血汇聚成河,缓缓流入沟谷中,将方圆百里的山林也染成凄厉的血红色,似乎在无声控诉着屠戮者的滔天罪行。
曾经盛极一时的哈依族就此没落,如今便只剩下司徒歌这一脉。
就在司徒歌自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之际,一个来历不明的神秘少年突然来到天龙谷,以锄强扶弱、推翻残暴统治为口号,成立了神秘的天龙盟,短短半年间便吸引了一大堆早就对南祁朝廷颇有异议的江湖高手投靠,甚至还组建了自己的军队,整个组织纪律严明,分工细致,时常在南祁周边城镇滋扰事端,不是袭击皇家粮仓散播给贫农,就是打劫大官商贾,散尽他们的家财,一时间闹得整个南祁朝廷人心惶惶,司徒歌也是寝食难安,费劲心力、不惜一切代价地想着要如何灭了这个可恶的天龙盟。
这司徒歌虽然也称得上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抓耳挠腮冥思苦想,对这个甚至连他长什么样貌都不知道,四处打游击的天龙盟盟主,却是相当地没辙。
直到被誉为天下第一军师的白墨染无意中闯进南祁国,成了他的座上宾,司徒歌才算看到了一线曙光。
白墨染此人的脾性他早有耳闻,此番又特地差人详细地调查了一番,知晓要将他收于麾下,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不要说卖命帮他拿下这个天龙盟了。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宴会上的试探却让他心里有了底,是人都会有弱点,这个白墨染的致命弱点便在那个名叫苏醉儿的小女人身上。也许他可以逃离家乡远离名利抛开一切,但是当这个小女人的生命受到威胁时,却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所以,经过一番筹划后,他便又和自己的儿子合演了一出戏,这出戏中,任他再怎么聪明的第一军师,也不得不被迫成为他们戏台上的主角,而真正操控这一出戏,控制它的发展方向和最终结局的,却终究是他们父子二人。
闲话扯了太多,再说那日司徒以南将苏醉儿迷晕后一行人的动向。
用缓兵之计暂时骗过白墨染后,司徒以南一刻也不敢耽搁,亲自驾着马车,漏夜出城,风尘仆仆地赶路多日,才来到传说中的西楚山脉。
虽然已是初春时节,西楚山上缭绕的烟雾却没有半点散去的迹象,别处早已是嫩芽抽条,花开粲然的季节,这里却依然如三九严寒的隆冬腊月一般,感觉不到半点温暖的气息。
尖利的山峰像数把闪着冷光的刀剑摆在一起,寒气逼人,悬崖峭壁上挂着一条条冰棱,白皑皑一片,积雪已深,一行人只得下马而行,‘咯吱咯吱’皮靴踩在积雪上的声音,蓦地激起一群不知名的黑色大鸟,发出‘呜啊——呜啊——’的怪叫,在头顶盘旋不去。
山谷里寂寞怪异的回响让人不自觉地生出森然冷意,扛着宝蓝色轿子的仆人吓得一阵哆嗦,腿脚发软,若不是怕忤逆了司徒以南丢了小命,估计这会儿他们早放下轿子撒腿而逃了。
他们不知道,其实司徒以南此刻也是一阵心慌,只是因为死要面子,脸上强装镇定而已。
“主……主子,要不我们就在这里把人放下吧。”
路边一条松枝因为承受不了冰棱的重量忽然折断砸到脚边,差点吓破了众人的胆,大家于是提议。
“此处是天龙盟进出山谷的唯一道路,他们的人迟早会发现她的,就这样吧。”
阴森恐怖的环境让司徒以南回忆起多年前血腥的一幕,心里一阵发毛,说话的声音也不禁发起抖来。
一行几人一拍即合,七手八脚抛尸一般将苏醉儿拖出轿子,也不管此处正是冻死人三九严寒的鬼天气,就这么将她扔在路中央任其自生自灭,他们却将轿子随手丢入山谷,逃之夭夭。
“要是她突然醒来,自己回到皇宫怎么办?”
匆匆行了几步,司徒以南忽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回眸望了一眼苏醉儿后,不放心地对身边的侍从问道。
“主子请放心,酒水里掺入的可是西邪的忘尘散,足够她睡上十日了,而且就算她醒来也不打紧,服了望尘散的人,三个月内会迷失心智,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找到返回皇宫的路?”
几个奴仆凑上前来,却是一阵引为得意的阴险怪笑。
西邪制毒天下闻名,一听他们的大名,司徒以南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不再迟疑,急急走下栈道,一行人匆匆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地上陷入迷糊酣睡的女人不知道,如此崇山峻岭必是人烟稀疏,她这一躺便是一日一夜。
寂寥的山风刮了一整夜,深邃悠远的天幕被凄冷疏淡的星星霸占了一晚,终于在天际露出曙光的一刻,将辽阔的蓝天归还给初绽的太阳。
圆圆的红日越过山头,爬过树梢,一点点地向山谷播散它的温暖,和煦的日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洒落在古老而悠远的栈道,让人心中莫名地生出安静宁和之意。
因栈道狭窄多梯级,原先骑着马儿的男子干脆翻身下来牵着马儿悠悠而行。
男人身形修长清瘦,一袭紫衣让他看上去潇洒飘逸,气度不凡,一双温煦的眼睛清澈如泉,发出炯炯之光,唇边一抹似有若无的淡笑,温柔得足以令玉龙雪山上冰封千年的雪顷刻融化。
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温润无害的少年,谁会想到他有一颗比冰川还要冷硬的心,挡他道者,遇神杀神遇鬼杀鬼,他便是世人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龙盟盟主。
但见栈道上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趴倒在路上,绝色少年眉头轻皱,手下意识地按住腰间宝剑,警惕地缓步走来。
为了以防万一,在离女子约十米处,紫衣男子一个蹲身,忽然迅捷地跃起在她面前落下,迅速点了女子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
女人的身体就像冰块一般,几乎没有温度,男子眸光一缩,当即将手指伸到女人鼻间,感觉那里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呼出,心中不禁舒了一口气,连忙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罩在她身上,单手将她搂入怀里,缓缓将她反转过来。
“你没事吧……”
“……醉儿?!”
轻轻地开口问询了一句,当男人温柔如水的目光触及面前熟悉的容颜时,那一颗早就被万年冰川尘封的心,霎那间仿佛被一双手紧紧扼住一般,倏地蜷缩成一团来。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的醉儿?她不是嫁给白墨染,两人过着幸福的生活了吗?莫非是那混蛋负了她?
轻轻地拂去覆盖在女人睫毛和发梢上的雪花,紫衣男子眉头皱起老高,哪里顾得严寒干脆在雪地里席地而坐,将几乎要冻僵的女人紧紧搂入怀中不说,还敞开胸膛,将女人一双比冰块还要冷的小手直接裹进自己火热的胸膛。
胸口传来阵阵寒意,冰冷彻骨,却不及他心中万分之一痛。
白墨染……他绝不会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