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多雨水,绵绵细雨虽然给沉眠了一冬的树木带来了甘霖,却给人们的出行带来不便。
霍桑城北上通往太阳城的官道上,数万名御林军,近千名随从护卫着三辆奢华的马车缓缓前行,他们身后,相隔数里,一辆破旧的马车也在摇摇晃晃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因为是通往皇都的唯一官道,这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倒没有引起多少注意。
“臭小子,带你出来可不是游山玩水的!”
一把没收掉白墨染的纸扇,苏醉儿扳过男人东张西望的脸,杏眼圆瞪。
“丫头,你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沉不住气了。”
手臂一用力,将生气的小女人揽入怀中,男人蜻蜓点水般掠过她的唇,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贼笑着。
“不跟你玩了!这一路跟着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南祁老皇帝对这个独子倒真是宝贝,不过参加一个小小的花神会而已,竟然这样前呼后拥的。
虽然她的轻功不错,臭小子的武功更是无可挑剔,可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手无缚鸡之力的素心,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别急嘛,恐怕有人要比我们先下手了……”
将马车后面的帘子挑开了一个小缝,白墨染意有所指地瞥了瞥身后,苏醉儿随之望去,这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起跟了十来个戴着斗笠挑着柴火的樵夫。
“看来,司徒以南早就被人盯上了嘛!”
柴火被雨水淋湿还怎么生火做饭,看来这些樵夫不过是幌子而已,估计后面还有支援。
官道狭窄视线不佳,这些人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总与司徒以南的御林军保持距离,估计是想利用他们的马车做掩护。
“前面拐弯就是苏里山山坳,看来有人想来个前后夹击,把司徒以南堵死在官道上。”
这些人跟在他们身后也有段时间了,之所以迟迟不动手,一定是在等待时机,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山坳要隘处一定早有埋伏,司徒以南此去必然是自投罗网,而他们二人只要趁乱混水摸鱼便可。
“停车!”
然而,就在此时,行进间的大部队忽然停下了脚步。酷爱吃杨梅的苏盼晴无意间望出窗外,竟意外地发现了一棵早熟的杨梅树,一时兴奋莫名掀开帘子便跳下马车来。
因为不好过于靠近,苏醉儿俩人的马车自然也只能佯装停下休憩,而别有目的的一帮樵夫,自然也不得不停下聚在一块,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天南地北地侃了起来。
吃着杨梅的苏盼晴无意间瞥了瞥身后,两道秀眉旋即皱起。
“殿下,很甜呢,你也吃一颗。”
不明所以的司徒以南刚刚从马车上探出头来,对于这次自作主张停车的女人刚要斥责两句,就见苏盼晴甜甜地笑着塞了一颗红透的杨梅到他嘴里,清丽的脸庞凑了过来,不动声色地在他耳边耳语道:
“殿下且看身后!”
经苏盼晴一提醒,司徒以南倒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却装作若无其事调情的样子,一把将苏盼晴搂入怀中,实则在她耳边轻问。
“依爱妃看,本殿下该如何处置?”
“此处地形不利,前面恐有埋伏,趁后方追兵未到,我们原路折返。”
苏盼晴毕竟是官家小姐的女儿,除了歌舞对兵法方面的书也小有钻研,当机立断,知晓事态严重的司徒以南,哪里还敢怠慢。
“张统领!”
“末将在!”
“通知御林军返回行馆,本殿下把皇上御赐的宝剑遗落在那里了。”
“诺!”
遇上皇亲国戚,闲杂人等皆要回避,因为此处只有一条道避无可避,所以苏醉儿和白墨染必须下马车来站在路边恭迎,为了不暴露身份,两人只得把脸压得低低的。
那些盯梢的樵夫估计也是没料到司徒以南一行人会突然调转马头,扰乱了原计划,一时半会又不知其用意,互相使了个眼色也丢下担子立在山道两旁。
“哟,这不是醉儿妹妹吗?想不到来到南祁国我们姐妹二人还能遇见,实在是缘分哪!”
马车行至二人面前,车厢里忽然传来苏盼晴怪异的笑声,原来早在苏醉儿下马车之际她便认出了她。
“是啊,没想到在这小小的霍桑城也能见到姐姐,妹妹实在是荣幸备至啊!”
好汉不吃眼前亏!虽然心中百般不情愿搭理苏盼晴,苏醉儿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敷衍。
“哟,原来妹夫也在啊!不远千里来到我们南祁踏青郊游,妹妹和妹夫实在是好兴致啊!自上次一别我们姐妹二人也是多日未见,如果妹妹和妹夫不介意,我们一起同行如何,我们姐妹二人正好可以叙叙旧。”
在这羊肠小道上遇到苏醉儿和白墨染,苏盼晴也是万万没想到,虽然不明白他们的目的所在,可是她却不会忘记,那个曾占据她心多时的男人,是一个多么难得的军事人才。
只要她把这个男人的弱点掌握在手里,凭他的聪明才智,她相信,他一定可以帮他们扫清前面道路上的障碍的。
就这样,苏醉儿被苏盼晴以叙旧的名义请进了马车内,实际上却成为了司徒以南要挟白墨染的法宝。
“良娣的妹夫自然也是本殿下的妹夫,既是一家人了,如今我这个做姐夫的有了难处,不知妹夫可愿意帮个小忙?”
司徒以南也拉了白墨染进他的马车开始套近乎。
虽然他这人平时不太过问政治,对于白墨染这个人的军师才干,却也是早有所闻。
此人虽有些恃才自傲,却颇有几分民族气节,据闻圣景皇帝曾用几座城池的财富来收买他为其所用,他也不为所动。而今,真如苏良娣所言,他会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而帮他吗?
“山坳里的伏兵,巨石阻之,后方的追兵,山道入口歼之,殿下之围可解也!”
他最讨厌被人要挟,更何况还是拿醉儿的安危作为筹码,司徒以南这混蛋,总有一天他会让他知道今日种下的是怎样的恶果!
仿佛没事人一般,悠哉游哉地摇起纸扇,怡然自得地品起案几上的美酒来,白墨染古潭般深邃的眸光微微一凛,却透出鹰一般致命的危险来。
“妙妙妙!不愧是第一军师,如此绝境竟能逢生!”
此山多巨石,用其挡道确实能阻隔住山坳里的伏兵杀个回马枪,也为他们打击后面的追兵赢得时间。而山道的入口狭窄,车不可并行,骑兵不可列队,正是歼灭敌军的好地利。
东起国第一军师,果然不是盖的!
司徒以南激动得拍案而起,面对若无其事的白墨染,眸中不禁露出几许钦佩的光芒来,痛快地饮下一杯酒水后,连忙按照白墨染的提议部署。
几个武艺高强负责保护司徒以南的贴身侍卫敏捷地爬上山头,合力将巨石从山上推下,‘轰隆隆’几声巨响后,扬起漫天尘土,原先狭窄的官道不过片刻便被堆砌的巨石完全封住。
山道入口的两处高地,也被数百名精兵占据,敌军来一个他们便杀一个,杀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原先不动声色的十几个樵夫,一看情况不妙,立刻从柴火里面抽出明晃晃的大刀与一帮侍卫缠斗起来,企图从里面为他们的后援部队杀开一条血路。
这些举着大刀的人虽生得粗鄙好似山野农夫,一个个却是武功高手,几个回合杀下来,地上已是血流成河,御林军虽然人数众多,将他们重重包围,一时半会却也占不了多大的便宜。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一个红色的身影忽然从马车上方飘过,片刻后竟然拽着苏醉儿跳上车头,尖利的匕首抵在她脖子上,情势危急。
“难怪对这次南行之事你如此热情,本宫早该料到你就是叛徒!”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红衣女子竟是那日站在苏盼晴身边吹奏笛子的女子,想起苏醉儿那日听到笛声后的异常反应,白墨染不禁眯起了眼睛。
“姑娘有话好说,何必动刀子伤了和气?”
这女子的身手了得,醉儿绝对不是她的对手,只是不知道她抓了醉儿到底是何目的。
“想要不伤和气,好!除非你让他们束手就擒!不然,便拿她性命来赔!”
红衣女子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冲动,尖利的匕首抵在苏醉儿脖子上,已经划出了一道血痕。
白墨染眸光一凛,露出森森寒意,两指一夹正要将手里的弹珠弹出去,不想已经有人先行一步,打掉了女子手中的匕首。
山林间一道紫色的影子如风般闪过,红衣女子看着地上掉落的飞镖,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竟然是盟主的暗器,一向冷心冷情的盟主为何要护着这个不知是何来历的女子!
一声嘹亮的口哨自空中响起,那是盟主和他们约定撤离的暗号,红衣女子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是忿恨地剜了一眼苏醉儿,便纵身往空中一跃。
本来正在打斗中的十几个大汉,此时也不再恋战,足尖一点,不过片刻功夫便通通隐匿进茂密的山林,消失不见。
众人对这突如其来的撤兵虽倍感不解却同时松了一口气,只有苏醉儿一人,呆愣愣地望着丛林里那早就消逝的紫色身影,眸中露出痛楚的神色。
师兄,竟是师兄!即便她的生命受到威胁他也不肯出来相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