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睽策马走到南永阳身边,看到他一身的血忍不住轻蹙起眉头来。此时的南永阳看着已经接近尾声的战局,那些强撑着他不倒的意志也慢慢瓦解,激战了整整一天,他好累,一旦放松下来,他全身的力气便开始慢慢流逝,手中的银枪脱手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看着那个摇摇欲坠之人,笑睽眼疾手快的翻身跃到南永阳的战马上扶住了差点栽下马的南永阳,感觉到身前人儿的虚弱,笑睽眉头轻皱,策马朝南永阳大军所在的营地奔去。
西里破这场仗足足打了一整天,从朝阳初升到暮色四合,在将所有敌人围歼之后,所有的士兵将领都累了,他们饿着肚子激战了整整一天,又困又累,在战争结束之后所有士兵最想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急着庆功欢呼,也不是急着填饱肚子,而是好好的睡一觉。
白色的营帐之内,满身是伤的南永阳躺在大帐的床铺上,秀挺的眉头紧蹙着,在额头中间挤成了一个明显的川字。
军医正在给他清洗伤口,笑睽站在一旁静静的望着那个因为疼痛在昏迷中都不断闷哼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出了营帐,看到一身黑色铠甲的暗齐带着几名士兵架着一名男子朝他走来。
“将军,在收拾战局时,我们找到了他。”长相平凡的年轻将军出声道。
笑睽扫了一眼昏迷着的南俢禹,思索片刻后,出声吩咐道:“叫军医来给他看一下,然后明日押送回京。”
“是。”暗齐出声应道,然后指挥着两名士兵朝一旁的营区走去。
夜凉如水,笑睽一身黑色铠甲,黑色面具,站在如墨般浓郁的夜中,夜风抚起他的发丝,在面具上轻轻触动着,耳边是士兵们的痛呼声,每个营帐里都有死去的人,都有重伤的人,那些军医们在各个营帐中不断穿梭,各种药物如流水般流进一个个灯火通明的营帐。
笑睽来到一个重兵把守的营帐前,只身走进,在明亮的烛光中,笑睽看到了那个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尤哈达,眼中闪过一抹惆怅,他冷冷的看着尤哈达,缓缓的取下面具,走到营帐中央的矮凳上坐下,看向一旁目光沉静的男人,“皇姐多年不孕是你做的手脚对吧?”
可能是没料到笑睽会问这样的问题,又或是没有料到笑睽会连这件事都知道,尤哈达豁然抬首,那双沉静的眼眸里划过几丝波动,但他却倔强的抿着唇,没有开口。
“我给皇姐把过脉,皇姐身体健康,而在这五年里却无所出,定是你从中做了手脚,实话说,你让人很倒胃口,这样的你根本就不配做男人!”想起那个温柔淡雅的皇姐对这个男人的爱,想起这个男人对皇姐的所作所为,他就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愤怒在胸间回荡。
见被绑的男子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沉静着一双眼,神色复杂的望着自己,笑睽顿时烦闷无比的起身,顺手将矮几上的茶杯扔到男子身上,很准确的打上了男子左肩上的伤口,那里同时受了箭伤和刀伤,鲜血好不容易才凝固,而笑睽带着几分内劲扔出的杯子打在那伤口上,顿时,刚刚凝固的鲜血又开始流淌起来。
听到男子再也装不出平静的闷哼声,笑睽眼中上过一抹残忍之色,冷冷的望着对面那个面色苍白的男子,“很疼吗?以后还有比这更疼的呢。”说着不再去看那张疼的虚汗直冒的男子,戴上面具,走出了营帐。
尤哈达紧紧的抿着唇瓣,双手捏的死紧,一向平和的双眸中带着莫大的仇恨看向那个离开的背影,那么风华绝代的一个人没想到竟然如此冷血,手段之残忍就连自己都要靠边站,自己手下那二十万血狼军竟然因为那人的一句话全都葬身于此!这口气叫他如何咽得下去?
当笑睽回到主帅营帐时南永阳身上的伤已经全都被包扎好了,他就那样静静的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双眉依旧紧蹙着,浓密的双捷不断的轻颤着,一看就是睡得极不安稳。
笑睽坐在床边,将床边单薄的被子盖在只着深衣的南永阳身上,刚把被子盖好,右手便被一只大手抓住,笑睽诧异侧首,对上南永阳那双清澈明亮的眼微微一怔,那双眼中闪过继续挣扎,对上笑睽的视线,他虚弱一笑,疲惫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满足,“四哥,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每次,只要我一遇到危险,你就会出现在我身边,四哥,谢谢你。”
笑睽抽回手,继续将被子给他整理好,然后才对上那双明亮的眼,心底暗叹一声,轻声道:“好好休息吧,我们明日一早便拔营回京。”
“四哥,可不可以取下面具啊?这个面具好丑。”南永阳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那个黑乎乎的面具遮住了那张绝世容颜,感觉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闻言,笑睽取下面具,对着南永阳清澈的视线,微微一笑,然后看向手中的面具,确实有点丑,但这样也好,在全是血的战场上,谁都干净不了几分,所以他一身黑盔黑甲,黑色面具,黑,是罪恶的颜色,就让这个颜色在这被罪恶爬满的战场上横行吧。
“累了就睡吧。”看到南永阳那因为疲惫而不断想要闭上的双眼,笑睽轻声出语道。
“四哥,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南永阳神色慌乱的扫了一眼笑睽,小声说道,越说声音越低,说到后面,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笑睽疑惑的看向这个躺在床上的弟弟,略显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可疑红晕,此时的他轻垂着眼,似是不敢对视自己般,带着几分慌乱。见他如此,笑睽疑惑出声问道:“可不可以什么?”
南永阳抬首,对上那双带着疑惑的黑色眼眸,轻抿干涩的唇瓣,小声说道:“今晚可不可以在这里陪我?”话一出口,南永阳就垂下了眼,脸上的红晕越加浓了,不断捏着被角的双手显示着他此刻的不安。
见他这样,笑睽突然就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南永阳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呢,真是一个单纯可爱的孩子,“好,今晚我就待在这陪你,你好好休息吧。”
南永阳惊喜的抬头,看到面前那双眼中所带着的宠溺,他咧嘴轻轻的傻笑起来,伸手拉着笑睽的手,缓缓闭上眼,安心且幸福的进入了梦想。
看着在梦中都紧拉着自己右手的少年,笑睽无奈一笑,坐在床边的软榻上,单手撑着下颚,心中升起一片柔软,这个少年,这个弟弟,总是那么的依赖他,这样的依赖,这样的信任,让笑睽想起了那个被他尘封在心底的影子,他想起了那个曾经依赖他的妹妹,想起来那个总是用温柔中带着宠溺的眼神看着他的男子。
次日,笑睽与南永阳班师回朝,此次内战,在历时二十天之后终于落下了帷幕,南俢禹被擒,尤哈达被俘,西漠的二十万血狼军全被围歼,虽然此次战役看起来是南风占了上风,但实际上却不然,南俢禹所带领的三十万大军到最后只剩下十万,而南永阳所带的四十万大军也只剩二十五万。
笑睽他们抵京之日,正好是南宫冕入葬皇陵之时,笑睽和南永阳一身戎装带着大批士兵赶上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
听到隆隆的马蹄声,正满脸哀戚奏着哀乐的乐师们手中的动作一顿,那充满了哀恸的乐曲戛然而止,文武大臣以及宫娥妃嫔王孙贵族以及那些他国使者均纷纷回首望去,只见一名白衣男子与一名身着白色铠甲的男子双马当先的朝送葬队伍的最前方策马而去。
跟在他们身后的士兵迅速的列队,各个笔挺着身板站在长长的大道两侧,前面不远处便是皇陵,皇陵不是每个人都能进的。
笑睽和南永阳走到送葬队伍的最前方,利落的翻身下马。南仲彦看到两人安然无恙的回来,脸上带着放心的笑,外罩孝衣的他一挥手,便有侍者送来两套孝服。笑睽与南永阳披上孝服后,南仲彦一个手势,那些刚刚突然停止的哀乐顿时齐奏,一种莫名的悲伤与哀恸之气在这皇陵的周围回荡,那些送葬之人各个都长哭不止,长长的送葬队伍在这股弥漫着悲伤的乐曲中缓缓前进。
南宫冕的遗体送入皇陵之后,经过一切的仪式之后,百佛进行超度,超度完毕,出了皇陵,南仲彦看到士兵们押着一名被捆绑得严严实实的男子朝他走来。
“禀二殿下,这位便是此次突袭的西漠血狼军统帅。”一名身着黑甲面相平凡的男子屈膝行礼禀道。
周围之人闻得此言,纷纷露出几丝诧异与仇恨,没想到南风国柔雅公主的驸马尤哈达便是西漠血狼军的统帅,想到这样的叛国贼子,众人们眼中若喷火般直直射向那个虽被捆得严实却依旧镇定自若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