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一张的纸拿开,笑睽越看越心惊,越看脸色越难看,手在不断轻抖,唇在不断轻颤,泪水在眼眶中不断的打着圈,他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终于,信看完了,但他却浑身发软,看了一封信,却好似和别人打了一场硬仗般,浑身虚脱无力,手中的信纸洋洋洒洒从手中滑落,被风倒卷吹散,苍劲有力的笔迹在风中渐渐消散,但那些只言片语却不断地震撼着他的心神。
突然,他看到一张信纸掉在了水面,水波荡漾,一点一点的将信纸侵蚀。他豁然起身,脚蹬上湖畔的护栏,一个转身,朝水面奔去,脚尖轻踏过水面,带起一串串的涟漪,在阳光下不断的反射出亮光。
他从水中捡起那些信纸,回到岸上,将那些已经浸湿小半的信纸一点一点的平铺石面上,看着那些墨迹晕开的自己,那些隐忍的泪水终于一滴一滴的流了出来,划过带着几分苍白的脸颊,划过他精致的下巴,最后掉落在信纸上还未打湿的地方。
他粗鲁的擦干眼泪,因为泪水而迷蒙的双眼渐渐变得清晰,印入眼帘的依旧是那苍劲的小楷,这熟悉的字体他岂止是见过千次,熟悉的笔锋,熟悉的笔触,熟悉的墨水浓淡……
他凭栏而立,那些平铺的信纸在阳光的照射下缓缓晾干,而他的心思却飞过了千山万水,不知道停留在了何处。
待信纸完全晾干,他一张一张的将它们叠好,看着前面那个的称呼和后面的称呼他的心在收缩,在痉挛,在疼。
翻开信纸的最后一页,笑睽的手轻轻的抚上了那句‘姐姐,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姐姐,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用抵着欧阳紫晴这个名字叫你姐姐了。”
笑睽紧咬着嘴唇,抬头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他的双眼微微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却一直用力的扬着头不让它们滑落。
记得,曾经紫晴练字的时候,他还诧异紫晴的字怎么写的那么像男人的字,那么的苍劲有力;
记得,曾经他们一起玩仙剑奇侠传四这个游戏的时候,面对里面琴姬的歌声,紫晴是那么的黯然伤神,老是一个劲的问自己,我们是不是会永远在一起;
记得,曾经自己生病的时候,住在医院里催着要回去,而紫晴却很强势的硬不要自己出院,最后还是因为自己说了一句‘在这里闷着,没病也会闷出病来。’紫晴才松了口答应自己出院。
还有很多曾经的曾经……那些美好的日子在他被推下海的那一刻他便决定将它们尘封,他一直在心底对自己说,忘了那些吧,忘了那些曾经的美好,只有忘了曾经的那些,他才能不恨,不去恨那个因为利益熏心而疯狂大笑的女子,不去恨那个眼中有着浓烈恨意的女子。
如今,当真相大白之时,他才觉得曾经的一切是那么的荒谬。本以为来到这个世界只是命运的一次玩笑,却不想这是远尘费尽心脉逆天而行给自己所换来再一次的机会。
静下心来回想远尘出现后的种种,其实很多时候他都有一种很强烈的熟悉感,就好像已经相识很久似的,唇边带起一个苦涩的笑,原来那不是错觉,而是他们本来就熟悉,他们一起生活了整整二十多年,他是曾经的欧阳紫晴,而自己是曾经的欧阳紫湘!
多么的匪夷所思,多么的惊世悚人,他,远尘,一个千年前的修真之人,竟然因为自己放弃了成仙的机会,用他的一半灵魂去异世找寻自己,留下另一半灵魂在这个世界苦苦等候。
千年寻找,千年等待,他终于在那个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找到了自己,因为只是一半的灵魂,于是他占用了当时刚出生的欧阳紫晴的身体,在自己身旁傻傻陪伴。
而欧阳紫晴的灵魂因为被禁锢二十多年而扭曲,那个被强挤到一角的弱小灵魂因为怨念而延生出强大的灵力,将远尘那一般的灵魂慢慢的挤出躯体。
在欧阳紫晴杀害她们的父母时,远尘便已经被挤出了躯体,因为长久在一个躯体里待太久,并且又是在异世,他的力量大打折扣,所以他只能看着欧阳紫晴为所欲为,直到欧阳紫晴将他欧阳紫湘推下海的那一刻,远尘费尽了他那一半灵体的所有灵力逆天而行,将她欧阳紫湘硬是带到了那个不属于她的异世,变成了如今的南风四皇子南笑睽。
笑睽傻傻的站在湖畔,脑中翻滚着太多的片段,有前世的,有今生的,有有关欧阳紫晴的,有有关远尘的……
曾经那些被远尘消去的记忆慢慢复苏,记得曾经在皇宫时,他就见到了远尘,那个飘渺似仙的男子,他温和的笑着,他就像世外之人般带着悲悯的眼俯视着尘世的一切,他一直想不通,要有怎样的修为才能做到他那样的平静无波,那样的淡然心绪。
眼光瞟到身旁不远处的凉亭,记得远尘重伤后刚醒来的第二天,他就坐在那个凉亭里吹风,自己还责备他的伤刚好一点点他就去吹冷风,还让他回房去休息,而那时候他回答的是,“不用了,在房里躺了那么久,早腻了,而且今儿个天气这么好,就让我在外面吹吹风,晒晒太阳,你以前生病住院时,不是都说老憋在病房里没病也会闷出病来吗?”
当时自己便觉得这句话有哪里不妥,只是那时候因为皇姐要回京而太过高兴的自己并未注意到那么多,如今想来,那句话其实已经很隐晦的说出了远尘的身份,毕竟自己生病住院的经历很少,唯有的那么一次也因为父母工作繁忙,只有自己的那个妹妹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直到出院。
笑睽将视线从凉亭方向收回,垂首看着手旁的已经吹干的信纸,上面的笔迹依旧清晰,那一行行的字迹印在他的眼中,“曾经的我不够完整,所以我遗忘了你,当我记忆苏醒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曾经的那些悲天悯人,曾经的那些淡然无谓都是假的,那些都只是因为你不在身边,没有你的世界冰冷而寂寞,而有了你的世界,我却不知如何与你处。
对不起,因为我的自私让你失去了你想要的生活,而卷入了这纷争的世界;对不起,因为我,让你失去了所有亲人,最后还带着愤怒与仇恨重生于这个危险的深宫;对不起,因为曾经我向南宫冕预言,你南笑睽将是南风开疆扩土最好的将军,而让你卷入了你讨厌的朝政……
笑睽,对不起,我知道你一直在等待我向你坦白的这一天,一直以来,我,让你失望了。有因便有果,前世因,今世果,如今的一切是我自食其果,我无怨无悔,只是遗憾,不能永远的陪伴在你身边。”
笑睽鼻子有些发酸,他垂下眼帘,将信纸一一收好,放进之前装信的白色信封里,信封散发出的梨花的味道依旧在,清新而又雅致,但信封内所装的内容在他手中却显得那么沉重。
回到房间,他将手中的信封放在了箱子的最底层,他从来都是一个理智的人,所以,就让所有的伤悲,所有的感情,都尘封吧,尘封在箱底,亦尘封在自己的心底。
在斗转星移之间,几天的时间就那样过去了,这几日,整个京城依旧戒严,纪律严明的禁军在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一一走动巡查,整个京城陷入了一片紧张的氛围之中,处处风声鹤唳,京城的几大城门处更是搜查严厉。
据闻几天前那名刺客已被抓住,在吏部与大理寺再三公审后,刺客终于供出了主谋,让世人大为诧异的便是,主谋者竟然是南风大皇子南俢禹!
这几日,圣旨已经下到了南风全国上下,四处追捕逃逸的大皇子南俢禹,而大皇子府也在前两日就已被查封,府内所有人都已被收押入牢,等候发落。
此圣旨一下,朝中那些与大皇子南俢禹有关系的大臣们纷纷被罢官免职,顿时,朝中官员人人自危,各个都自扫门前雪,都持中立四处观望,不再去参与那些皇子之间的纷争,都指望着这波动荡能够早点过去。
而大使馆内的各位使节,因为南宫冕的寿诞延迟的缘故一直被扣押在大使馆内,美其名曰保护,而他们每个人都深知这层保护实质是软禁,他们这些使节是南风手中的砝码,有了他们这些砝码在手,周围的各国便不敢在南风内乱之际出兵突袭。
当笑睽来到大使馆内时,面对那些使臣们含着怒气的视线他没有丝毫不悦,淡定自若的走进大使馆之内,信步朝北冰国所在的使馆行去。
来到北冰国的使馆,笑睽命令其他侍卫们在外等候,他一人走进了使馆之内,当他看到那个邪魅的躺在贵妃榻上,安然享受着身旁美丽热情的舞姬们的按摩与服务时,他的唇边带起一个淡漠如风的笑,“你倒是很懂得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