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西林大人让属下告诉您,现在南越被奸人所控,民不聊生,主子是不是……”
“与我无关。”男子轻飘飘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已经离开南越,那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你走吧。”
“主子……”那人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抵不过白衣男子投射过来的冰冷目光,站起身,退出了苍茫的雪原。
这里人迹罕至,是传说中“红颜弹指老”最可能出没的地方,到处都是封冻的冰雪、肆虐的狂风,全无一丝生命的迹象,随时都可能埋葬了他这具已经半死的身体。
“千寻……”男子如画的眉眼间一片哀愁,出口却像是呼唤情人般温柔。
“呜呜……”毛茸茸的雪白小兽窝在他的怀中,睁着滴溜圆的黑眼睛委屈地看着他,小嘴扁塌下去,楚楚可怜。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男子唇边满是苦笑和歉意,这个小东西自从陪着他开始,似乎就从来没有过过幸福平静的日子,如今还得和他一起疯狂地踏遍雪山草地。
小兽跳起来,短短的前腿抱住了男子的脖子,暖融融的蹭着,男子禁不住笑了,“千寻,就你调皮。”
说完,又似乎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突然变得沉默了。
自怀中取出一只白瓷小瓶,揭开瓶口,一只五彩的蝴蝶窜了出来,绕着他手中的红色平安符飞了三圈,然后掠过男人的头顶,向远处飞走了。
这是南越的蛊虫,名为“寻”。
千寻,千寻,他这一生竟都在苦苦找寻中度过。等找到了她,不论生死,他都要带她离开!既然商湛并不能好好地保护她,那么,他便不会再把她的幸福交给任何人了!
如果要死去,那么就一起死去吧。
五月,辽国一年一次的部落大会如期举行。吕岩部、疏勒部、腾格里部、彭丹部、米格部五大部落首领聚首在腾格里草原,场面甚是宏大。
原本,这并不关她的事,沐轻楚也乐得自在地放羊牧马,因为这里距离圣湖很近,水草比腾格里郡都要丰美,耶律赐算是给她找了个好去处。
可是,平静的生活永远不能够真正地平静。当她在傍晚时分回到自己的帐篷时,却见到一身火红的少女手执马鞭停在她的面前。
沐轻楚没有说话,只是牵着马,看着她。
乌兰沉不住气了,杏眼一瞪,哼道:“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去参加部落大会?”刁蛮的声音一如往日。
沐轻楚不解地皱眉:“为什么要我去?”
“你就说敢不敢吧?!”乌兰马鞭一甩,全无耐性。
沐轻楚一笑,抬腿就走:“我不敢。”这样总可以了吧?
“喂!”乌兰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回答,快步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你这个胆小鬼!这么点胆量都没有,怎么配当我赐哥哥的女人!”
“我不是他的女人。”沐轻楚无奈地皱眉,“你想错了。”声音平静,身子绕过她,继续往帐篷里走。
“你逃不了的!”乌兰在身后叫道:“我不过是代我父王和其它各部的首领来请你罢了。你既然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在草原上掘井开盐,怎么连小小的部落大会也不敢去参加呢?我原本还挺佩服你的,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没用的胆小鬼!”
“部落大会?耶律赐怎么说?”沐轻楚微微一怔,既然是部落大会,又是各部首领的意思,那么耶律赐不可能什么都不说才对啊。她很费解。在这个陌生的草原,她稍稍有点认识的人只有耶律赐了。
“我不管你之前是哪里的人,现在到了我们大辽就是大辽的子民,一个小小的丫头无权无势,你还想赐哥哥对你有多好?他有什么可说的?难道我父王还不能吩咐你了吗?”乌兰嘲讽一笑,“快点跟我走吧,不要让我父王他们等得急了,到时候你没有好果子吃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沐轻楚无奈,只好随她去了。
马儿在腾格里草原上停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了。如同是在现代时候的篝火晚会一般,在空旷的草地上用牲畜干燥的粪便当做燃料,烧起大大的一堆火焰,许多人围着火焰坐在一起。只是现在有些不同,篝火大会的气氛很活跃,现在的气氛却有些凝重,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张低矮的小几,旁边有伺候着的北胡侍女们。
乌兰下马之后便径直朝耶律赐走去,往左一拐,停在了一个五十岁左右年纪的男人身边,盘膝坐下,然后附耳跟他说了些什么,那中年男子看过来的眼神便变得有些不同了。不仅是他,还有他们,很多人都是这样,他们向她的方向望过来,脸上什么表情都有。是探索还是玩味?她不得而知。
耶律赐坐在正北稍稍偏左的位置,见她来了,眼睛便看了过来,手中饮酒的动作微微一顿。
沐轻楚有些不知所措,这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让她来做什么呢?她无奈,只好看向耶律赐。他答应了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那么此刻,她能够求助的人就只有他了吧?
可是,耶律赐没有反应。站在那里,像是被人看把戏似的,沐轻楚的手在袖中握紧,这宽大的胡服,她真是穿不习惯呢!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讨厌和很多人接触呢?人,这个字,对她来说变得可怕了。
不,不能这样任人操纵,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不能站在这里像是小丑般被人戏耍!她咬了咬唇,抬起头来,正要出声,却听耶律赐浑厚的声音响起:“这是救我草原上的万千子民于水火之中的大恩人,今日本王要在这部落大会之上给各位首领介绍介绍。沐,来这里坐吧。”
沐轻楚看向他,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注意到了,他的左边留有一个空的位置,并没有人。既然让她去坐,那就去吧,总比站着让人围观得好。
于是她缓移莲步走了过去,周围的目光还是很炙热,沐轻楚眉头微蹙,浑身不舒服。终于走到了他的身边,坐了下来,那种鹤立鸡群、被人围观嘲弄的感觉才好了一点。
耶律赐执起大大的金杯,低头浅浅饮了一口。今天他的话似乎很少。沐轻楚有些不适应地瞥了他一眼。左边的眼光很热烈,于是她偏头看去,恰好遇上了诺敏王妃那躲闪而去的目光。
呵,原来她是坐错地方了。这个耶律赐到底是什么意思,究竟要把她置于何地?在如此尴尬的处境里,她如坐针毡。
“既然赐福我们草原的德德玛已经来了,那么晚宴就开始吧。”从右边响起一个女声,威严中不失礼数。
沐轻楚偏头看去,隔着耶律赐的侧身看见了他右边位子上端坐的中年妇人,一身紫裘大衣,华贵而不失威严,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女王的风范。如果从座位的安排来看,她是坐在正北方向的。
略略一想,这大约就是乌兰口中提了很多次的太后了吧?耶律赐名为摄政王,可是很多的权力还是掌握在这位太后的手中。不禁对她产生了一些敬意,一个女人在这样纷乱的世界里能够掌握住一方大权,真是相当不容易。
“母后说得是。晚宴开始吧。”耶律赐点头应道。
于是便有侍女呈上草原的特色菜,多以荤菜为主,菜肴有些粗糙,不像中原的精致,但味道倒还是不错。奶茶也有,却不比现代的可口,沐轻楚饿了一天了,此刻也不想惹出太多的事情来,只是一味地低头吃饭。身边的耶律赐眉头皱紧。
“博尔术从彭丹一路走来,在腾格里到处都能听到牧民们盛赞德德玛的恩德庇佑,博尔术便有些好奇,这德德玛是何方神圣?今日一见,居然是位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美人,实在是让我动心不已,博尔术先敬美人一杯!”隔着纷乱燃烧的火焰,沐轻楚看见了那个自称博尔术的男子粗犷的脸上满是调侃的味道。她明白这就是彭丹部的首领了。
耶律赐饮酒的动作微微一滞,见她不动,便停了下来,淡淡道:“既然博尔术首领这么给面子,沐,你就喝吧。”
沐轻楚无奈,心想,草原上的规矩大抵如此,主人敬的酒不喝就是不尊重,马奶酒不伤胃,不损肝,豪饮不伤身,她虽然滴酒不沾,但是想来喝喝也没什么关系。
于是,她执起面前的金杯,豪放地笑了:“请。”
仰头,一饮而尽。
耶律赐眉头皱得更紧,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忍住了。
“德德玛好酒量!”博尔术盛赞道。
“过奖。”沐轻楚一笑,低头准备继续吃饭。
可是,酒会这种事情,你喝了第一杯,接下来便会有无数杯在等着你,更何况面对的还是些早有预谋的人呢?
“既然博尔术哥哥敬了美人一杯,我贵力赤也不好干坐着。来,美人,小王我也敬你一杯!”一个稍稍年轻些的男子调笑着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