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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天下楼统一江湖,端木泽如愿成为太子。现在看来也都像是浮华一场,人事如梦。

最开始还有一个自我安慰,是为了心爱的人,即使妄杀无辜,即使制造了一场又一场的杀戮,即使亲手割断那些和曾经的我们一样的少年的咽喉。也无耻地告诉自己,都是为了心爱的人,为了能够更快地给她们一个无忧的家。只是,越来越迷茫,我也不承认自己贪恋权势,我只是依附他。端木泽有所回报的给,我们有所回报的付出,他要的是天下,我们要的不过是万人之上。可是,也都是自欺以为能欺人,欺骗了所有的人,却发现偏偏是心爱的那个什么都清楚。

子萱的死其实最应该怪的是我自己,是我将她牵扯入这场浩劫,是我将她至于落尘寰和白菡萏之间,是我剥夺了她微笑的权利。我一手打造的固若金汤,我努力扶持的大景太子,是我用我的双手将我心爱的妹妹送入无法解脱的地狱。她本可以在仙境山永远做她的绫涧仙子,她本可以对落尘寰怀抱一个纯美的念想。是我自私,害死了子萱,伤了落尘寰,失去了菡萏。

其实,我从来都不想菡萏和落在一起,从最开始就不想。

我有子萱,而落尘寰什么都没有,我以为自己能大方地将菡萏让给他,可是,根本就不行。是我对落尘寰说他现在只能给菡萏带来灾难,是我对落尘寰说你还没有能够保护好她的能力,是我对落尘寰说我代你去看她,她安然无事是最重要的。笑容苦涩,我的确小人。我想若不是菡萏来长安,我会依旧找理由,阻止落尘寰去见她,我希望时间可以淡化菡萏对落的喜欢,然后,我便可以站在她身边,占据她所有的视线。

我自私地藏着她的安睡在我肩头的容颜,藏着她展裙歌舞的美,藏着她凝眸远望地寂寥,藏着她对我笑弯的眼角。我将我所知道的她的喜好,她的小习惯全都收好,一件都不愿意与落尘寰分享。我装得大度,大度地让他们都以为是我做出了牺牲,可是,我从来都不想放手,我想菡萏嫁的人是我自己。

其实,真得不能排除,我是想利用落尘寰对子萱的情意,潜意识里我也兴奋,想要子萱能够和落在一起,而我也能和菡萏在一起,成全了子萱,也成全了我,多完美。原来,我也是最自私的其中之一。

飞天带着一名少年出现在我面前,很漂亮的人,有和公子吴钰一样媚人的凤眼。

“莫堂主。”

飞天行礼,我对她微笑。她离开天下楼只求带走一个飞天,我也羡慕。飞天唤我‘莫堂主’,那般陌生的称呼,很别扭。

“飞天,她在东宫。”她在东宫,病入膏肓。

飞天没说话,眉心深锁,那少年看着我,满眼审视。

我轻叹:“我想她活下去。”

“你可以带我们进去。”

“不行。”我断然拒绝:“那会毁了她所有的计划。”只会给她添更多的麻烦。

“我们没时间和你废话。”

我想笑,笑那少年冷酷的眼神,可也有点难过,原因不明。

“如果你们相信我,便在外面等着,我只能救她一时。”

“什么意思?”

电闪雷鸣,风雨欲来。我看着少年,一字一顿:“她病得很重,宫里的御医说她活不过三个月。”

像是惊讶却也早已料到,我看着那少年的脸,猜想他到底是谁。

“主子要做什么?”

“飞天想不到吗?”你跟了她那么久。

飞天眼眸暗下,失神地望着巍巍宫墙。

“我凭什么信你能救她。”

我凝着少年的双眸,真得和吴钰很像:“我又为什么信你一定能让她活下去。”要求都不高,我现在只希望她活着,健健康康地活着。

少年亦凝着我,神情肃穆:“如果你能救她出来,我也能让她活下去。”

那就好,我轻笑,问道:“敢问公子贵姓?”

“金曲意。”

金曲意,不曾听过的名字。“你可认识公子吴钰?”

“他是我哥,本名金曲洛。”

我愣住,有点难反应地皱眉道:“那你和菡萏……”

“白菡萏是江南吴家的家主。”

少年看着我的眼神,让我错觉我是个死人。吴钰,江南吴家的少主,本名金曲洛,金曲意,金曲洛的弟弟,菡萏,江南吴家的家主。我一条一条地理顺,一遍一遍地重复,恍然,原来如此。

“也是洛阳金家的家主。”

洛阳金家!江南吴家!我莞尔,随后忍不住长叹一声。我想我们终究是错过了,我和落都错过了,错过了五年可以陪伴她的时间。我们忙着报仇雪恨,忙着追名逐利,都自私地希望她在原地等待,却不知,早已没有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那少年的眼神直白地鄙夷,我也接受地对他笑。我想,倾这天下三分之二的财富,应该能留住她的性命。原来,这天下局势早已定下,端木泽不过垂死挣扎。

“皇城西,连理树下有一密道。”

飞天和那名叫金曲意的少年都不言语,只是看着我,并不完全信任。可是,我也要回去了,回去陪她走最后一段路。

“他似乎不好,你不去看看。”

“不了,他不需要我。”

“走吧,还来得及。”

“不用。”

现在,我离你最近,只有我一人能站在你身边,何其有幸。

她捻着手中的银莲花,谁能将那看做一件利器,谁又能料到这样淡雅的女子也有如此残忍的杀人手法。有些好笑,我们都太会伪装,自己伪装着还要求别人真诚。她面色平和,带些无谓,一点没有刚杀了五个人的自觉,可是我突然就懂了,谁又能真得将自己的生命交予别人,谁又能誓言可以将别人的性命保护完好。我们都是人,都活在这世上,都想要有人依靠,却又都懂得,太多事必须靠自己。天下楼,不过也是他和落尘寰为了自我保护,为了从此安定的人生奋斗出的一片领域。

香气缭绕,轻浅也摄魂,看着广场上的众人,即使武功盖世,这一刻也休想挪动半步,菡萏的表情很可爱,她睨着端木渊,那么无辜的样子。

我认为端木渊爱着菡萏,比菡萏认为的更深,他看着那么绝望的样子。可是,我也知道,菡萏同样没有给他选择的权利,她自作主张地为这位帝王留下了希望,在自己和端木泓之间,你帮他选择了他的儿子,端木泓。可是,菡萏,我真得不觉得,对端木渊来说,失去你要比失去他的儿子来的可以接受。我也爱,所以能看懂,可是我并不想说予你听。

你说“女人可以很多,端木泓只有一个。”

你说“他既然能承受一次,就能承受第二次,他在曾经深爱的女子死后依旧能够活得很好,那再一次,没有那么爱,也有了免疫力,自然也能够走过。”

你说“再失去一个喜欢的女人和失去宠爱了十年的儿子,我只赌得起前者。”

你说的都事不关己,可是,我也想提醒你,死的是你。

我看着端木渊轻轻摇头,我也叹息,我曾想,如果不曾遇见菡萏,会不会好过一点,可是,如果真得没有遇见菡萏,我怕我也会后悔。我看着端木渊的坚持,他冲不破她设下的结界,她决然又如何会留下机会。有血色溢出端木渊的嘴角,淡化在雨水中,我想他也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兀自苦笑,她绝对够狠。

笑弯的眼角,温柔如水的眼眸,凝聚了她所有的温暖,凝聚了一个世纪的春花秋月,夏雨冬雪,是我最喜欢的她的笑容。

她转身,面朝大殿,走得毅然,只是,走过手扶门扉的一瞬,鲜血再次染红她苍白的嘴角。端木渊在唤她‘白’,近乎凄厉的嘶喊。她不回头,继续走入那出黑暗的墓穴。我突然就觉得端木渊可怜,看得见却无力改变的结局,夺了一个天下,失了一个人,丢了一颗心!

我侧目看向落尘寰,我第一次看见如此狼狈无望的落尘寰,他或许记起了吧,记起了菡萏,记起他们的所有,记起自己生命中最重的那一笔。我转身,我该和他说声抱歉,是因为我的自私才让他和菡萏如此错过,可是,我给你留下的机会,你也一定要抓住。

金红色的花火开放在乌云翻滚的天际,异常的凄美。

我缓缓关上东宫大殿的门,这个墓穴很华丽,我都不舍得让你共享。

南墙上的流沙沉淀,不再流淌,仿佛连时间也凝固,可我知道,那一刻终究会来,只是希望它放慢脚步,让我在多看你一眼。

“莫,烟花美吗?”

我执起丝绢拭去那些血色,轻笑:“很美。”

菡萏轻叹,躺在我怀里,已经虚弱地睁不开眼睛。

“那就好。”

轰鸣声震耳欲聋,炸药和着火油,参合着磷粉,是怕这雨太大,死不了吗?!曲指刮过她小巧的鼻子,她也勾唇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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