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裴染站在倾城身后,也心疼。
倾城缓缓回头,笑出璀璨的弧度,倾国倾城。
“皇上,你来看臣妾了吗?臣妾好高兴。”
嘴角僵硬,裴染手掌冰凉地站在原地,她想要的始终不是她。
“皇上,你快看,他笑了。”倾城开心地将怀里的枕头凑近裴染:“他是皇上和臣妾的孩子,眼睛像皇上一样,那么漂亮。”
裴染看着倾城,重重地叹息,他们原本可以幸福,即使皇上不允许,他也会带着她私奔,可是,都是他一厢情愿,她对他从来都只是利用,连他们的孩子,她都冷清地放弃,这叫他,如何,再爱她。
裴染转身,想要离开,衣袖却在下一瞬被抓紧。
“皇上。”倾城眼眸含泪,委屈地看着她以为的男子。
“裴染轻轻拉下倾城的手,安慰道:“我有事,改日再来看你。”
倾城乖巧地放开手,像孩子一样笑开:“好。”
心脏沉痛,裴染一步一步向外走,清幽的歌声在身后响起,那般动听,动听地叫人忍不住落泪。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十月初十,大景的帝王迎娶南诏大公主的日子,举国欢庆。
红色的绸纱遍布洛阳大街小巷,妖娆的嫣红花朵妆点着大景新的京城。百姓自发地欢庆,点燃祝福的礼炮,欢笑着迎接他们的皇后。
红底绣金色牡丹的红毯自皇城中一路铺出,延伸数十里外。城楼之上,大景最好的乐师调音拨弦,准备迎接新人到来,挂着红幡的白马,一身闪亮盔甲的骑士,手持红色的绸纱,一路报告着和亲队伍的动向。
端木渊紧张地手心出汗,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般焦急地想要见到她。他想看,想看她披着嫁衣的样子,想看她站在她身边对他温柔浅笑。
“吉时似乎快到了,哎呀,新娘子不会逃婚吧。”金曲洛永远穿得比端木更像新郎官,心态不好地在端木身边乌鸦嘴。
群臣汗颜地装聋作哑,太傅和皇上的绯闻,他们也都听说了些,可是这一点污点,也影响不了他们对伟大的帝王和睿智的太傅的敬仰,只要不那么正大光明,只有没有做出有损国体的事,他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端木渊恨不得把金曲洛扔出十万八千里远,触他眉头,简直找死,他就是怕她不会乖乖嫁给他,还好他有做准备,动用了他家无敌可爱的浅浅公主。
嫁衣很美,可惜太长,凤冠很精致,可惜太重,新郎很好,可惜新娘子不那么想嫁,虽然已经踏上前往皇城的红毯。
我看着眼前的华衣金饰,把玩着手里的莲花银簪,想不清楚到底在想什么。
“你还没考虑好?”二爷难得穿女装地坐我身边,可惜一点都不搭。
“嗯。”我听见欢呼声隆隆,我听见喜乐奏响,我听见礼炮呼啸,端木把这场婚礼布置得很盛大,盛大地天下皆知。他努力地做好一切,给了我一个荣耀的身份,帮我铺了一条康庄大道,比我更重视这个日子。
“如果你不想,我可以立刻带着你私奔。”二爷不嫌老掉牙地搬旧套,穿着女装一点气势都没有。浅浅瞪她,飞天直接拎着她的衣领,把她丢到车外林释风的坐骑上。
我皱眉,窝软榻里,脑中重复出现‘私奔’二字,我承认我有点婚前恐惧症。
“娘亲不想和浅浅住在一起吗?”端木浅白眼泪汪汪,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父皇,她今天都决定站在他父皇那一国。
我亲亲我家的宝贝公主,突然就在想浅浅出嫁那天,我或许也会不舍地抱紧她。
“娘亲”
“浅浅,乖。”
“娘亲,浅浅想看你穿嫁衣的样子。”端木浅白扬起明媚的笑颜,窝在她娘亲怀里撒娇。
“小间谍。”我轻点她的额头,莞尔。
“间谍是什么?”浅白懵懂地看我,无敌可爱。
我笑弯眼角,无力地倒进软榻,算了,如果我逃婚,端木估计会派整个大景的军队追捕我,简直找死。
白象拥簇的马车缓缓驶入城门,号角吹出咏叹的调,百种乐器奏出祝福的歌,披纱的舞女旋转出美丽的舞蹈,宫门在欢呼声中向新人开启。
端木渊深吸一口气,一步比一步更快的去迎接他的妻子,他的皇后。金曲洛妩媚地笑着,也想看她穿着嫁衣的样子,不过总觉得肯定不如她穿白色的衣裙好看。端木泓抱着白墨染慢慢腾腾地走,悠闲地逛。都不那么期待这场繁华的婚礼。
白象齐齐鸣叫,以南诏的方式为新人祈福,十六匹白马拉就的巨大马车压过繁花似锦,向着宫门靠近。二爷被林释风锁在怀里,挣扎不出地翻白眼。
大景的帝王带着群臣步出宫门,眼尖的都可以看得出,他们的帝王是用冲的。
万岁与祝福声震天。百姓们叩拜在地,甘愿臣服。
喜官吹响号角,白象乖巧地停步,马车轻轻一顿,稳稳停住。
五公公展开明黄色的圣旨,抑扬顿挫都念,端木渊嫌他废话地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写了那么多。
林释风放开二爷,俯首接下圣旨,随后走到马车前,将他的妹妹,南诏的大公主迎下马车。
众人屏息以待,端木渊看着林释风撩开一层层车帘,也感觉像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浅浅兴奋地第一个冲出去,众人哗然。
‘南诏大公主?’不会吧
‘大景的皇后?’开什么玩笑
‘母仪天下?’她懂吗?
飞天轻笑,扶着我缓缓走出。我扬起嘴角,看过国家元首夫人视察,也知道如何走出皇后的气势。
一秒,嘈杂声戛然而止,两秒,时间定格在她的眼角,三秒,火树银花一般的灿烂。
端木渊望着款款步下马车的人,失魂般地望着。大气华丽的红色嫁衣,凤凰的图案宣告着她的地位与荣耀,阳光为她而明媚,流云为她而婉转,她低眉浅笑间,便成这天下最美的风景。
端木渊抬步,缓慢地重复,一步比一步更接近她。
我想,我嫁了,嫁了个值得一生相携的男子。
端木渊抬起手,微笑着等待。
我笑开,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掌中,从此不离不弃。
人群欢呼了。礼炮冲天,烟火璀璨,红色的花瓣弥漫天地。
“我爱你。”嫁给我是你一生的赌注,我又怎么舍得让你输。
清浅的一声,无比动听,我侧目看他,与他十指交扣。
此后的路,有你陪伴,对视,牵手,无言也能笑弯眼角。
你始终浅笑安然,却也匆匆走过有我的年华。
我始终站在你身后,想要守护,以为保护,却从来看不到你眉心轻皱,我想我了解了你的一切,懂得了你的眼睫微垂,却不过是自以为是的不甘。我从来不是君子,一个小人罢了。
半城烟沙,我看着银甲的士卒如洪涌向太子东宫,那般排山倒海,如何是天下楼,东宫侍能够抗衡的。差距早在一开始就有,只是,他们以为凭着一腔热血,一身华彩能够左右江山谁手,以为一个江湖可以与一个王朝并驾齐驱,殊不知,自己不过是这棋盘上一枚可以任意牺牲的棋子。
我想子萱了,想她唤我‘哥哥’,想她对我笑。我依旧记得,那夜,我们的家毁灭于一场大火,那夜,我第一次杀人,那夜,我左手抱着子萱,右手拉着落尘寰,选择了逃离。那年,我十三岁,落尘寰十二岁,子萱六岁。我想子萱对那夜应该没有太深的记忆,能那样笑的,应该不记得那场杀戮。
记得以前那些刀口舔血的日子,落尘寰总是提醒我‘子忧,记住,你还有子萱’,提醒我不要像他那样拼命,不要像他那般不计后果。是啊,我有子萱,我比落尘寰幸福,在这世上,我至少还有一个妹妹,有一个可以思念的亲人。
我家的子萱真得很漂亮,也很善良,笑起来比一整个春天盛放的玫瑰还要好看,我希望她无忧无虑,我希望她美梦成真,我希望她的一生都是平平安安,能够与相爱的男子携手一个幸福的家庭,现在想来,即使是希望,也是甜美的。
我是二十岁的时候认识端木泽的吧,我曾经以为那是命定,是上天给我们的一次机会。我们就那么毫不犹豫地抓住,虽然我和落尘寰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是,我们也都清楚那条路要比前一条好走的多。是我们想要偷懒,只因我们那时都有了想要的人,不愿再拼命。曾经也幼稚地想过,等一切平定,也能设法全身而退,只是,果然是幼稚的想法,这是一条不归路,到了尽头,才发现,自己赔了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