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启开门扉,看着跪坐在地的金曲洛,淡淡地,说不清地情绪流转。
“主子在睡,请少主回去吧。”
“飞天。”曲洛一把抓住飞天的衣角:“她怎么样?”
“少主希望主子怎么样?”飞天似笑非笑,似嘲讽,又似叹息。
曲洛颓然地松手,他希望她怎么样呢,他所希望的,会将她再次推向穷途末路。
“少主,主子回来是因为小主子。”除了这个原因。她也想不到主子回来的理由,虽然心底迫切地希望她是因为放不下自己才回来。
二爷轻笑出声,边哭边笑。曲洛仰视着飞天,双肩一点一点垮下,他知道的事实,却也要偏偏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才能迫使自己相信。
“少主,主子真的很爱小主子。”怎么能去要求一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怎么能要求她放弃她的孩子,过份的残忍。
曲洛呆愣,突然就觉得自己愚蠢。她多爱他,他怎么会不知道,因为知道她爱,所以恣意放肆,越对着爱自己的人,越没来由地想要张狂,可是他要得真得不多。
“走吧。”飞毯哽咽出声,近乎哀求。
鹤羽愣了下,眉心皱起,看着飞天。
“走吧。”
二爷埋首,肩膀颤抖。林释风就那么突然出现,脱下自己的外袍将蜷缩在地的小人紧紧包裹,带入怀中。
鹤羽上前,扶起神情哀默的金曲洛,带他离开。
雕花木门再次闭合,飞天隔着纱幔看着窗里的人影,他们都放弃的,都以为没有希望的事,被人相信,被人竭力救回。紧捂住溢出嘴角的哭泣声,她的主子会好的,她的小主子也会好的,那么好的事,却也忍不住地想哭。
床幔中,端木渊脸色苍白地将最后一丝内力推入怀里人的身体,相扣的手掌中溢出细汗,他脱力地低喘,意识越来越模糊。
看向她的脸,至少不再苍白地另他有消失的错觉,他安心地笑,轻吻她的眼角,随后搂着她倒入床榻,执着地让她依然靠在自己心脏的位置。闭上眼睛,端木渊深深地呼吸,她身上的香味,他一辈子都不会厌。
他能不能希望,希望明早醒来,她依然在他怀里。端木渊笑着,终是睡去,这样也好。
感觉到他平稳的呼吸,我睁开眼睛,灯光很暖,飞天已经趴在外面的圆桌上睡着,房间很静,他的心跳声清晰地出入耳鼓,与我的心跳是一样的节奏。
眼眸抬起,是他沉睡的脸,他笑着的样子真得很好看。交扣的手被他压在左心房上,那些生命的跳动,都让我感觉安心。闭上眼睛,我寻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在他怀里安睡,长长地舒一口气,‘谢谢你’。
晨曦的光再次落满整个暮园,昨日,眼泪再多,悲伤再多,也都成昨日。西域莲依旧盛开,有紫渐白,永不褪色,银色的锦鲤浮出水面,扰乱平静,荡漾出圈圈涟漪。满墙蔷薇花在晨风中摇曳,沙沙作响。竹罄重复着一个声音,一个节奏,安逸地另人向往。
飞天退出水阁,小心地关上门扉,也希望屋里的人多睡一会。转眸,便看见依坐在阑干边的鹤羽,双臂横胸,垂首浅眠。飞天缓步走近,抬手轻推鹤羽的肩膀。
鹤羽眼眸混沌地抬首,傻傻地看着飞天。
“别在这睡,会着凉的。”
“恩,好。”
即墨雨轩站在金曲洛的厢房外,指节曲起,叩响门扉。
“谁。”慵懒的声音响起,微哑却依旧好听。
“雨轩。”
“有事?”
“少主的信,主子写的。”雨轩托着浮雕双莲纹紫檀木盒,锁口已经打开。
等待良久,门扉终是开启,金曲洛站在门里,皱着眉,接过雨轩手中的木盒。
各国向大景进贡的时节,长安城敞开它巍峨的城门,引来四方宾客,它包容,它和善,却也不动声色地展示着它的雍容,它的得天独厚,它的与众不同。各国使节携着贡品前来,期待在大景王朝丰满地羽翼下赖以生存。他们走在宽敞的朱雀大街上,感受着大景子民的亲和,却也强烈意识到这个国家的强大,一年比一年更超出他们的预期。霓裳羽衣今年刚推出的衣料和款式引领着世界的时尚,长安的富庶永远走在潮流的尖端,以四大楼为中心的商业圈,车水马龙,川流不息,随便一个摊子上摆放的商品都是他们没见过的新奇,忘川楼上,女子奏琴,弱水阁下,男子行书,文学上的造诣更是跳级地摇摇领先。
泱泱大景,为四方众国所臣服,惊叹于它的推陈出新,嗟叹于他的强势霸道。大景的敬帝曾是横扫幽云十六州,屠过城,毁灭一个种族的战神,谁又敢在武力上与其一争高下。不过四年,敬帝即位后的四年,本就繁荣的大景又上一个台阶,砸碎了那些蠢蠢欲动的野心,彰显着他的不可比拟,让各国甘愿俯首。
三头白象行入京城南门,瞬间吸引了去众人的目光。独属于南诏皇室地孔雀绿色缀满白象周身,象身上一方鎏金小轿,四周围着一圈银质铃铛,巨大的方摊盖在白象背上,头顶,五彩图腾不规则地描绘着南诏的繁华。
坐在第一头白象背上的林释风,双腿优雅地交叠,眼眸轻眯,有一瞥没一瞥地扫过大街上的人群。耳垂上的一对孔雀绿色宝石嵌在金环中,繁复的图腾是属于南诏未来王者的荣耀。一手支颌,一手敲击扶手,不自觉地就长叹了口气,他回来了,时隔四年,再次来到大景的京城长安,只是,四年前他无拘无束,四年后却已经背负了一个国家的责任。
“阿哥,阿哥,你快看,快看,那些人好奇怪啊,哈哈。”坐在第二头白象背上的南诏公主林释雨一刻不得安生地好奇眼这里一切,她第一次来到南诏以外的国家,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多新奇的人事,林释雨欢呼雀跃,恨不得将看上的一切都带回自己的王国。
林释风懒地看自己妹妹地继续玩气质深沉,四年,他只有关于她的一些零散地消息,他不否认此次来,是想要见她,他想要质问她,为什么那一夜之后,她不让他负责,他都已经说的那么明确,她却拍拍屁股走人,压根不把他当回事,四年,他依然不愿意承认,那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把他骗得好惨,他都差点以为自己性向不正常。
他是得到消息,她也会来长安,蓝麟也会来。他想她依旧会住在暮园,他认得,闭着眼也能摸过去。可是,却也不知道再遇见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烦躁地握紧拳头,捶在扶手上,谁让他偏偏爱上那种女人。
“阿哥,阿哥,你看那里,他们围着在干什么啊?”
“阿哥,你看你看,那个人手里的娃娃好漂亮啊,我也要,阿哥你要给我买。”林释雨从左看到右,从右看到左,一身银质挂饰随着她的动作,叮铃桄榔响个不停。
“阿哥,我要那个女孩子手里的花篮。”
“阿哥,那个男人手里的剑好帅,我要。”
“阿哥,我也要吃那个小孩子手里的东西。”
“阿哥”
林释风免疫良好地从袖子里掏出两个棉球塞进耳朵,世界清静了。实话说,他真得很希望把这个妹妹嫁出去,实话说,谁要愿意娶她妹妹,他倒贴他,皇族长老此次也是想用释雨,和大景结上姻亲关系。只是,林释风抚额,凭他的了解,敬帝端木渊并不如外界传言喜好美色,不过,就算端木渊喜好美色,他妹妹这档次也欠了点,他似乎应该在其他几国的皇子中寻个对象,最好是那种又小又偏远的地方的地方的。
“二爷,快看,白象,好漂亮啊!”若穸拉停马车,看着眼前走过的队伍,兴奋地叫嚷,他们曾经也养过一头,可惜没养活。
“哪呢,哪呢。”二爷撩开车帘,一双凤眼精光灼灼。
高大的白象在服饰奇异的卫民的护送下前行,占了朱雀大街两个车道,一身黑衣的武士们开道,三只白象后跟着几车贡品与货物,南诏的少女短衣短裙,一边欢歌,一边舞蹈,身上的银铃铛奏出清脆悦耳的调调。
“靠,排场真大,若穸,记下是哪国的使节,回头问问他们白象卖不卖。”
“是。”
领头的白象走过马车停驻的路口,二爷放下车帘的一瞬,眼角扫过白象背上的人,熟悉的脸孔,熟悉地孔雀绿色,二爷僵坐在车帘后,感觉全身有虫在咬地难受。竟然来长安第一天就碰上,算不算倒霉。
“若穸,不用了。”二爷有气无力,有撞墙地冲动。
“二爷,什么不用了?”
“白象,不用问了。”她才不要和他面对面,还做买卖,算了吧,她其实很脆弱的。
“为什么啊?”
二爷轻笑:“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二爷我突然就不想要了呗。”
“哦,若穸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