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一阵心惊,算上昨夜被他们逼得跳下悬崖的小子,已经死了五个人了。再说了,最重要的云艺已经死掉了,难道还不能交差吗?
“混蛋,皇上的旨意是一个不放,知道吗?”曲东平鄙夷地望了眼满是惊恐的小兵厉声道。
“是。可这座山都要被小的们翻遍了,那云罄蝶就是找不到啊。”
“一个不到六岁的小女孩按理说不可能就这么不见了,除非……”
“除非有人帮她,那云罄冉定是被人救了。难道云艺还有同伙?”
曲东平怜悯地撇了眼小兵,那眼神仿似在说你小子总算还不傻,还有点脑子!
“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自然是要将云艺的同伙一并引出来统统消灭,这样回京才能立功。”
“大人说的是,只是这怎么才能将人引出来呢。”小兵听到立功眉眼一亮,复又苦闷道。
“哼,蠢货!指望你们还不如指望头猪呢。吩咐下去,掘坟,将云艺夫妇的尸体给本大人挖出来拉到庆城去,本大人要暴尸,就不信引不出人来。”曲东平得意说着,眸中闪过阴狠。
“大人高明,大人高明。”那小兵忙奉承着,心底却微微发寒。想那云艺本就被火箭烧的面目全非了,如今还要被挖坟掘尸,一阵阴寒升上心头。
只是他却不敢违背曲东平的话,忙吩咐众人动作了起来。
这曲东平其实没多少能耐,会些逗趣的杂耍,再加上又极会看人眼色,凭借着出众的马屁功夫这才讨得战英帝喜爱。他又是早年便跟随皇帝的老人,如今又依赖皇帝信任当了禁军统领,这下更是嚣张跋扈了起来。此人心狠手辣,遇到不趁心的人往往刀起头落,毫不含糊。手下之人哪里敢有半丝忤逆?没一会便将刚刚下葬的棺椁挖了出来。
“走!跟本大人去庆城,留下一小队人去悬崖下找找那小子的尸首,另外再留一队人守在这里。本大人就不信那云罄冉不露面!”
声音远去,只留下一地狼藉,寒风拂过松林,声音萧杀,仿若呜咽。
天光初见时,罄冉身上的穴道已经解开,她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量去抵抗,抵抗心头那个一直叫嚣着的声音。
那个声音在不停的喊,云罄冉,出去啊!去杀了他们!即便是死也不要躲在这里当懦夫!
她真的很想冲出去,去亲眼看看这一切,她想冲出去,哪怕是死也好过孤孤单单忍受这一切。
然而还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回响在耳边,那是靖炎的声音。
他说:“冉冉,我去引开他们,穴道解开一定弄清楚状况再出来,知道吗?”
男孩临别时的话一直纠缠在耳边,回响不去。她知道他是对的,现在冲出去是愚蠢,不是勇敢,是鲁莽,非是孝敬。倘若她现在冲出去送了命,怕是见到父母亦会被责骂吧。
对!她要活着,这血海深仇她还没有报,她一定要活着,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整个上午温泉处安静地吓人,就在罄冉以为那些人已经全部撤走想要从石穴爬出之际,却突然听到了说话声。
“这荒山野岭的,曲大人却要让咱们守上一个月,真他妈闹心。”
“妈的,禁卫军都去庆城吃香喝辣,却独独把我们庆安军的人留在这里,他妈的分明就是欺负人。”
“哎,谁让咱命贱呢。我们屯健营守在这里不错了,你们看屯锐营,这会儿还在山崖下找尸首呢。”
“嘿,那小子也神了,看样子也不过十岁左右竟能杀死禁军二十七个人,啧啧,不一般。”
“有什么神的!看看七皇子,不也才他妈九岁。那小子再神也抵不过人多,不照样被逼得跳了悬崖。受了那么重的伤又掉进悬崖,依我看早就让狼吃了,还找个屁尸首。”
几个士兵你一言我一语聊的起劲,罄冉却握紧了双拳,唇已被咬得鲜血模糊。他们说的小子是靖炎!靖炎这傻子跳崖了!他也死了!也死了!
罄冉将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刻进脑中,终有一天她要他们付出血的代价!七皇子!曲大人!禁卫军!庆安军!
女孩一遍遍地默念着,眼眸因为仇恨而显得越发清亮了起来!她在等,等黑夜来临,今晚她便会让他们尝到她的厉害!
父亲,母亲,姐姐,白叔叔,还有……靖炎,你们在天之灵请保佑冉冉,保佑我逃出这里,为你们报仇!
夜色终于降临,当黑暗的羽翼扫盖天宇,罄冉并没有马上爬出石穴。她闭着眼睛任由仇恨在心中酝酿成烈酒,任由思绪飞纵。
睁开眼眸窥视着依稀传来的火光,不知哪里传来几声夜鹰的鸣叫,那不详的声音划破深邃的山谷林幽,刺破黑夜重重,惊心的嗥叫却让女孩轻勾唇角冷冷笑了起来。
她听懂了,那是勇敢的嗥叫,是因战斗的快乐而发的嗥叫。便如此刻的她,如同一只蛰伏在阴影中的鹰,只待震翅出击便可独傲夜空。
当夜幕沉沉,远方的篝火变得淡然寂寥时,罄冉动了动僵硬的手臂。抵挡住那股钻心的震麻,将石穴前的石块挪开。
身体早已僵直,一动之下犹如百万只蚂蚁在撕咬,女孩动作却毫不见迟疑,咬牙迅速爬出石穴,飞快地便闪进了身旁的丛林中。
奔至林间的一处浅滩,罄冉蹲下慢慢移动着身体仔细找寻着。这晚天幕黑沉不见一丝星光,林间又暗影重重,她一点都不担心会被人发现。
下午时她已经弄清楚,那些留下来的庆安军大概有三十来人,全部都守在木屋附近。这些人只是呆在这里挨时间,压根就没将曲升平的任务放在心上,大概是觉得她定早早被同伙带走了。就算没有那也没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个五岁的女孩嘛,死了家人哭都来不及呢。
倘若那些人果真这么想,那她便要他们付出血的代价!女孩冷哼一声,清淡的眼底透出冰寒冷冽,风云暗涌,隐约却是杀机。突然她眸中一亮,面前几颗小草成功地留住了移动的脚步。
找到了!飞燕草,全草有毒,种子毒性最大,中毒严重者呼吸困难,血液循环障碍,肌肉麻痹全身痉挛而死。女孩迅速用手刨出几株来,仔细确认了一番,这才转身向篝火处纵身飞掠而去。
临近篝火罄冉却停了下来,隐在暗处细细查看,目光冷冷扫过被烧为焦黑的那处废墟,扫过火光依稀下众人兀自香甜的睡容,突然她双眼一亮,锁定不远处的一个黑瓷大瓮。
那瓮中装着娘亲酿的药酒,下午那几个士兵到温泉洗澡她便闻到了浓重的酒味。只祈祷他们还不曾将酒喝光,只要尚剩一点她便有办法让它成为夺命的利器。
罄冉双眸在火光下显得血红,握紧手中的几株飞燕草却怎么也迈不动脚步。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跳动如擂鼓般的心脏,额头上几根青筋也在砰砰地剧烈鼓动着,一刻不停。
脑中更是纷纷乱乱充斥呼啸着各种画面!最后皆定格在母亲和姐姐惨死的那一幕,眸中闪过狠烈,罄冉咬牙正欲动作,却扑捉到一丝动静。迅速压低身体隐在大石后,扭头望了过去。
一个小个子动了两下,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揉了两下竟站起向这边走来。罄冉一惊,飞快抓起身旁一块大石眸光不眨盯着那人,呼吸都停顿了。
好在那人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伸手解起裤腰带来。罄冉刚松口气却有另一个士兵站起走了过来,那人走至先前之人身后,趴地一掌便拍在了他的肩头。
先前的小个子似乎吓了一跳惊呼一声。
“啊!”
女孩见小个子浑身发抖,连尿都憋了回去,满脸苍白地也不敢回头。罄冉冷笑一声,果真是做多了伤天害理之事!
“哈哈,瞧把你吓的,尿吧尿吧,没出息。”
听到身后笑声小个子这才转过头,松了一口气一拳便打上了身后人。
“你他妈吓死我了。能不怕嘛,你不想想云艺死时那样,都烧得面目全非了还要拉到庆城暴尸,你不怕他阴魂不散来找你啊!”
“滚!我虽射了一箭,可根本没打着,他找我干什么!要找也找七皇子,是七皇子让放箭的,再不然找皇上去,命令是……”
“你疯了!胡说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听见。妈的,被你一吓我也尿不出来了,不尿了。”
“等等,等等,我也不尿了。他妈的这树林里怎么阴森森的。”
罄冉紧紧握着手中的石块,坚硬的棱角刺入手心,殷红的血缓缓淌出她却似毫无知觉,目光死盯那两人!枉她刚刚还心软,觉得他们无辜。她错了,他们都该死,全部该死!
泪眼朦胧中赶忙死咬嘴巴昂起头,压制住心头涌上的沸腾,半响罄冉才看向方才那两人。见两人面容沉静,似乎已经睡着,罄冉再不犹豫飞身便闪到了身旁的一颗大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