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军营的领军统领白鹤是高门子弟,见的世面也多,常混官场,异常精明圆滑。见她呈上凤瑛亲赐的令牌,又系女子,也不多问,便直呼云小姐。安排她的住宿、膳食、甚至沐浴等小事皆事事躬亲,办的妥帖周到。倒是让罄冉生出几分怪异和尴尬来。
由于凤瑛并未给她安排什么实际的职务,罄冉在军营可谓无所事事,出了营帐更是引来兵勇门侧耳相顾,暗自议论。罄冉便索性整日的呆在帐中,翻看兵书,独自对弈,只每日清晨练会儿剑,傍晚出来散步,日子倒也不算难熬。
只是蔺琦墨却迟迟未归,本说是三日定归,现下算算竟一晃已有七日。两日前,他着人送来军营一封信,说是事情不太顺利,迟归几日,让她勿忧。短短几字,倒是令她安心不少。罄冉倒也不奇怪他会将信送往军营来,虽说她不让他安排人跟着自己,但是他定然也不可能将她交由凤瑛,完全不担心的。只不知她和凤瑛间发生的事,他是否已经知道。
昨日凤捷来了次军营,给她送来了几套衣服,及一些女子用的物品。罄冉见他一脸铁青,满是不愿,自是知道若没有凤瑛的吩咐,他怕是恨她还来不及,自是不会主动来关心她。
想到凤瑛的处处关心,想到他奋力挡在身前,迎上那寒冰一般凛冽的剑锋和那日屋中凌乱的血迹。罄冉心里一时歉疚、一时担忧、对那日他的失控已是不太介意,只是心里却似结下了一个疙瘩,想到要留在青国,时不时于凤瑛相对,罄冉便无措的心慌。
忍不住询问了凤瑛的伤势,凤捷却不愿搭理她,只甩下一句:“想知道就自己去看。”便留下郁郁的她,兀自出了营帐,策马而去。
想着凤捷对自己的敌意,想着他临去时那控诉的眼神。再想想凤瑛毕竟是为她受的伤,那般不顾性命的救了她。便是他对她做了那等荒唐事,但毕竟后来他还是不忍真正伤害到她,算起来这种事情是互相的,在她觉得受伤的同时,他定然更不好受。如此想着,她欠下凤瑛的,怕是更多。难道,她真的是个白眼狼,真如凤捷所说是个冷心冷情的女人?
罄冉重重的,不知厌倦的又叹了口气。托腮望着溪水缓流,她想,在感情上,她果真是个糊涂虫,是这世上最不解风情的女子了,真真不知凤瑛到底看上了她的哪儿。
夕阳打在面上暖暖的,让人不知不觉便闭上了眼睛,脑子也微微迷糊。忽而,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罄冉骤然睁开眼睛,心一惊,猛地回头,一望之下,却已愣在当场。
但见余辉下,一人一骑快马而来,扬起一阵尘土。她愣愣凝视着那旷野上一点傲然的白,望着那一人一骑快速逼来,眼中掠过欣喜的光泽,仿似痴望间已是不知何所,四周皆空。
蹄声清扬,带着晚风快意夕光轻柔,白马飞腾,白衣呼卷,霞光辉煌,映的那人美如冠玉,皎若清月,那白色的身影越驰越近。
望着呆愣坐在溪边的罄冉,蔺琦墨面上笑意越发耀眼,他如黑缎般的长发仅用一根丝带挽着,舞动在身后,乌发下,星眸熠熠,眉扬鬓角,笑意疏朗。仿佛清风舞动朗朗明月,又似流云漫卷满天红霞,让罄冉猝然失神。
片刻间,他已驰近,竟不减马速,反倒清喝一声将马儿驰的更快。他双宝石般闪耀的眸子紧盯罄冉,在她的惊呼声中,于交错之际,弯腰伸臂将罄冉带起。
罄冉愣愣的,见他横冲过来,尚未反应,只觉眼前一花,一阵风过,身子一轻,惊呼未落,人已被蔺琦墨揽腰带起。她青色的衣摆在空中扬起优美弧度,接着便落在了马背上,被扣在了蔺琦墨怀中。
大白兴奋的嘶鸣着,前蹄踏入溪边浅水之中,溅起一片水花,交杂着罄冉飞起的衣袂。在罄冉的惊呼声中,白马腾空而起,蹄扬清空,身下粼粼波光闪过,清溪在夕阳下飞逝身下,犹如飞舞于漫天星光之上。
罄冉扬唇而笑,一股痛快之感油然而生,禁不住让人心情也跟着飞扬。
马儿带着两人自溪河之上一跃而过,落在对岸,又奔出一段,才缓缓放慢了速度。
山间晚风寒意拂面,身后坚实的怀抱却驱退了凉意,似乎只要这样呆在他的怀里,纵使冰结万里,也能并肩而行,踏碎天长日久的冰寒。
蔺琦墨一手揽紧罄冉,一手微提缰绳,大白缓缓停了下来。扔掉马缰,将头深深埋在罄冉颈窝,吸了口气,挑起唇角,蔺琦墨喃喃道。
“真香……”
身后传来他心房有力的震动声,罄冉浅勾唇角,面上红霞染起。却听蔺琦墨慨叹一声,又道。
“数日不见,渴卿若狂。”
他说着便拿他生了胡岔的面在罄冉耳根,脖颈处一阵乱蹭,痒痒的,一阵酥麻由颈部蔓延而下,合着他动情的话,温热的呼吸,闹的罄冉又羞又燥,忙向前倾身,拍向他紧扣在腰上的手,嗔道:“油嘴滑舌。”
“怎会是油嘴滑舌?天地可证,我这可是字字发自肺腑!”
蔺琦墨将罄冉前倾的身体拉回,话语委屈的凑上俊面,笑道:“来,冉儿给四郎香个,以慰我相思之苦。”
罄冉嗔恼的抬手,想拍上他挑笑的俊面,可侧目间见他眉宇上凝着重重的疲倦,星眸晶灿的眼中血丝密布,抬起的手便一下子改成了抚摸,划过他清隽的面颊,眸有疼惜。
蔺琦墨哪里受得下她如此目光,只觉这丫头简直就是在勾引他,他双臂一紧,眼中精光大胜,俯身便欲吻上她桃红妖点的双唇。罄冉一惊,忙退了下,撇了眼不远处的军营,辕门处还能看到守军将士的身影。
她急声道:“别闹了,快让我下去,让人看见了!”
蔺琦墨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困的她更紧,朗声道:“看见便看见,爷我和自家娘子亲热,还怕别人看不成!冉儿,我好想你,你想我没?”
见他又凑过来,罄冉只觉自己这个现代人怎生还没他这个读着圣贤书长大的古人来的开放,她发现竟有点害羞,完全承受不住这人的热情。见辕门处兵勇分明已经注意到这边,纷纷翘首望来,顿时心头大燥,大声提醒道。
“这可是军营,你快放开我!这般样子让将士们看见,看你还怎么树立威信。”
蔺琦墨却不以为意的一笑,眨眼道:“军营怎么了?我蔺琦墨风流荒唐又不是第一天被世人知道。”
他说着,不理兀自瞪眼的罄冉,俯身便在她红唇之上重重的落下一吻,吸允几下,末了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直恼的罄冉低了头,这才望着她粉粉的后颈哈哈笑了起来。
罄冉听他大笑,心口失跳,怕他再行疯癫之举,忙收了女儿娇态,抬头问道:“你去做什么了,这么些日,累成这般?”
蔺琦墨怎会不知她意,笑意微敛,道:“是小殿下的事,嫂嫂将小殿下送来了青国,我去安置了下。”
罄冉一愣,挑眉道:“小殿下?静王的遗腹子?”
见蔺琦墨点头,罄冉眸有所思。青麟马上便要开战,静王妃却在此时将独子送到了青国,这份心智……不凡啊。早就闻静王王妃袁小妹聪慧过人,韬略类男儿,果真名不虚传。
“袁烈武功不弱,冉儿没有受伤吧?”
蔺琦墨没头没脑的话吹过耳边,罄冉回过神来,迎上他关心打量的目光,罄冉莫名有些不敢对视。低了头,心里忐忑,他既连刺客的来历都已查清,却不知凤瑛的事,他知道多少。
罄冉实不欲隐瞒,但却无从说起。若是那日他在身边,许还有倾诉的冲动,可现下已隔数日,气也消了,怒也没了。再加上蔺琦墨和凤瑛现下又是合作关系,罄冉实不知该不该告诉他。
虽然他什么都没问,她莫名已是想到了那日情景,微微蹙眉,面色已有些微恙。
蔺琦墨见她这般欲言又止的,轻轻摇头,抚了两下她的头发,笑道:“这次还真该好好谢谢凤瑛,为此我也得将这孜军营给他调教的变个模样。”
罄冉听他故意带开话题,微微一诧,抬头凝眉道:“你没话问我?”
蔺琦墨却是一笑,满含包容,望着她满是忐忑的面容,定睛道:“冉儿,我们虽倾心相许,但却不代表你事事都得向我说明。你不说,自是为我好,我只要知道你心里有我,只要知道你是我一生要守护的冉儿便好。不过……你心里有我的吧?冉儿快告诉我,有没有想四郎想的睡不着觉?”
他明明前一刻还是深情款款的,一本正经的,转瞬便变了个模样,又嬉闹了起来,惹得罄冉一阵愕然过后便也轻松了起来,心底却因他的体贴和包容漾起了层层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