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英雄当如是。有坚定的意念,钢铁的意志,纯善的心怀,从容的举止,无畏的姿态。
望着跪倒身前的烈焰,罄冉一愣,心中涌出暖意。它这是在表示,她已是它的主人。
她在烈焰面前站定,抚摸着它滑顺的鬃毛,笑道:“如何?服气了吧?以后可不能再随意伤人啊。”
烈焰竟似听懂了她的话,蹭着她的手背,似在求得原谅。
远处,燕奚侬率先迈步向罄冉二人走去。尚有十步,他便朗笑着拍起了手,一面道。
“好!好!”
罄冉忙站直身体,低头道:“谢皇上夸赞。”
燕奚侬点头,见烈焰果真不再攻击他们,不由啧啧称奇,道:“今日也堪称奇闻一件,易青……不错。这匹马是你的了。”
罄冉一愣,却拒绝道:“易青谢圣上厚爱,只是易青已有战马。如此稀世神驹,易青无功,不敢受赏。”
燕奚侬愣然,望了眼浅笑的罄冉,挑眉道:“你的战马可是比此马更好?”
罄冉答:“此马绝世良驹,易青的马只是平常马匹。”
“那你为何不要?这马多好,和你极配。”燕奚侬尚未说话,燕奚敏却插口道,看向烈焰的双眸还带着渴望。
“易青的马虽非良驹,但对易青不离不弃,和易青感情深厚,我若将此马带回,清风定会失落。”罄冉说着,抱歉地望了眼烈焰。
燕奚敏结舌,望着罄冉的目光又晶亮几分,燕奚侬却目光幽深了起来。
“你很知足,这很好。”
这般性情,也难怪……
他走向烈焰,烈焰虽是未攻击他,可却后退了两步,目光望向罄冉。燕奚侬停下脚步,重新看向罄冉。
“看到了吗,此马已认你为主,此生不渝。你若弃它,它当心伤而亡。”
罄冉一愣,迎上烈焰似带哀求的目光,她撩袍跪地,扬声道:“易青谢陛下赐马。”
燕奚侬朗声一笑,微微扶她:“朕也算成就了一翻美事。”
一个太监匆匆而来,高全见状躬身而去,两人谈得几句,他又匆匆过来。燕奚侬侧身,问道:“何事?”
“禀皇上,青国派使臣前来,带了青帝国书,此刻已入皇城。”
燕奚侬微诧,前些时日凤瑛称帝,改国号永元,建朝青国,百官朝贺。便在前日,青国使臣来访,言青国欲宴请三国。可是今日怎么又有使臣前来?
燕奚侬摆摆手:“带到偏殿。”
他说罢回头看向罄冉,道:“明日早朝,你也上朝。”
罄冉一愣,历来三品之上大臣才能上早朝,直达天听。在营中她虽被士兵们尊称为将军,但是却是没有官职的,此刻尚是布衣,这旌帝何以要她上朝。
心头诧异,罄冉面上却波澜不惊,单膝跪地,道:“易青遵圣意。”
可这一跪却也牵动了腿上伤口,她禁不住抽了一口冷气。燕奚痕武功何等了得,眉宇当即一蹙,上前扶起她。
“皇兄,她受伤了,我送她出宫。”
他说着便自然而然地扶住了罄冉手臂,满面心疼,竟是无法遮盖。燕奚侬盯着他扶上罄冉的手,牙关微咬,此刻若是没有他这个大哥在,怕是二弟已经抱着这易青跑远了!真真是荒唐,原来他这些年执意不肯大婚是这原因!
不行!岂能让他这般荒唐!他必须想个办法早日让二弟大婚,也许府中有了女子会不一样。
他想着,沉声道:“高全,还不快去找个担架来。你亲自将易青送出宫,找杨太医去给医治。奚痕,你跟皇兄去见青国使者。”
燕奚痕正欲再言,燕奚痕却已转身。他蹙眉重重叹息一声,罄冉忙借机避开他的搀扶,笑道。
“易青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无碍的。”
燕奚痕望她一眼,再看看马场上一干人等,只得点头,吩咐几句,转身而去。
他一走,燕奚敏便跳到了罄冉面前,灿烂一笑,不无钦佩道:“易青,你好厉害。还有……那个,对不起哦。”
对不起?这又是哪门子事?罄冉一愣,笑道:“公主何出此言?”
燕奚敏却是摇手,不好意思一笑,说道:“你别问了,总之记得我说过对不起就是了。你……好好养伤哦,我回宫了。”
她说着也不再看罄冉,转身便向远处跑去,徒留罄冉呆立原地,一脸茫然。
一行人陆续走后,果然有太监抬来了担架,罄冉腿上无力,又不好公然拒绝旌帝的恩赐,便顺从地上了担架,被抬着出了旌国皇宫。不过一介布衣却受如此待遇,这在旌国建朝三十多年来倒是第一次。
出了皇宫,侍卫们抬着她二话不说便往翼王府而去,罄冉蹙眉拒绝,可是他们根本不听她的。心知定是燕奚痕的吩咐,她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令她奇怪的是,出了皇宫就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她,那道视线若有若无,她能感觉到存在,可几次都未能扑捉到。心中狐疑,想破了头皮也想不出会是何人。
由于青国派了使臣前来旌国,所以罄冉一开始怀疑会是凤瑛的人,可细细一想又觉不对。若是凤瑛的人,她不可能一点都感受不到敌意。总觉得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很温和,很亲切。
想不出来,她索性不再理会,既然那人要一直跟着,便必然有露面的时候,她此刻防范倒是会打草惊蛇。
翼王府离皇宫并不远,刚出皇城罄冉便傻眼了,只见官道上、京畿卫的士兵们沿街排开,拦住蜂拥而至的百姓,见侍卫抬着她过来,顿时静寂一片,面面相觑,然而面上便都露出了失望之色,哄闹了起来。
罄冉在百姓的注目礼下被四个侍卫抬着走过空荡的官道,场景有些诡异。她一问之下才明白,这些百姓都是听说今日翼王回京才早早守在这里欲一睹英雄风姿的。
罄冉这才明了燕奚痕在旌国的影响力,她这也算沾了他的光了,能被这般万众瞩目,她不免自嘲。
只是此刻的她,万没想到,有一日旌国的百姓会举国而动,万人空巷,恭迎他们心目中的女英雄清华君凯旋班师。此刻面有失落的百姓更没有想到,面前这个清瘦的看上去一场风便能吹走的绝美少年会成就一段女帅传奇。
此刻的翼王府中门大开,高阶壮阔,府门前管家冯渊带着一干家丁恭候在前,位于最前面的是个妙龄少女,一袭白衣,玉肌雪肤,眉似青黛,目如秋月,雪腮之上梨窝浅绽,身形婀娜,正掂着脚眺望着这边。
看到罄冉她笑容微凝,转动着一双妙眸,似在找寻什么,接着面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罄冉想,这大概是燕奚痕的妾室,不过燕奚痕堂堂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这么一个女人着实让她诧异。
冯渊虽是不明王爷为何没有回府,却忙大步迎上。一直跟随在罄冉担架旁的侍卫笑着道:“冯伯,这位易公子是王爷的贵客,王爷吩咐让你带易公子在慕院安置下来,不可轻待。”
慕院?那可是王府主宅,王爷住处,从未进过外人,一个客人怎么安置在主宅?
冯渊一愣,然而却瞬间收拾了面上神情,点头道:“有劳高侍卫了,易公子请。”
他说着冲自担架上站起来的罄冉躬身,罄冉回以一笑,迈步走向高阶,敏锐地感受到立在一侧那白衣女子打量的目光。心中有些诧异,若她是燕奚痕的妾室,按理说当算主人,她来者是客,冯渊为何没有引见?
翼王府和旌国皇宫建造风格极似,想来是出自一人之手,由此罄冉更加感叹,燕奚痕和旌帝感情果真深厚。
冯渊将罄冉带至慕院安置下来,杨太医已经奉皇命赶到,他走至床前吩咐药童准备消毒药水,箭头,热水等物,一面在小厮搬来的矮凳上坐下,冲躺在床上的罄冉道。
“臣先把脉,请伸手。”
罄冉一笑:“大人,我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大人留下金疮药便是,无需麻烦。”
杨太医一愣,忙道:“臣是奉命前来,岂能如此行事?还请将手伸出,臣不能有负陛下圣恩。”
罄冉不想他这般古板,暗自翻了个白眼,皮外伤把什么脉,这要真让他把了脉还了得。见老头满脸坚持,罄冉不免气结道:“只是受了皮外伤,这不是一目了然嘛,不用把脉。再说,如今我腿上还留着血,太医不赶紧止血却要把脉,任由我失血过多,这才是有负圣恩,有违医者仁心。”
杨太医面容一沉,吹得胡须微动:“无论何伤把脉是必须的,何况现在包扎之物尚未准备妥当,包扎和把脉互不影响,请伸手。”
罄冉顿时无语,照这样就算躲过了把脉,怕是这杨太医还要亲自给她消毒上药呢。正欲想法子,帘子一掀一人迈步而入,正是一直跟随在担架之侧的那个高个侍卫。
“杨太医这边请。”
那人说着将杨太医拉至一旁,低声说了几句,罄冉见杨太医回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便吩咐药童将包扎之物尽数留下,一行人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