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莫说的太早,朕饶过这些宫人可是有条件的。”燕奚侬笑意微减,双眸眯起。
罄冉一愣,那些个宫人更是心一紧,连高全也诧异着,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说变就变。
“易青不明,请陛下明示。”
“朕饶过他们是听从良言,然朕金口玉言,岂能随意更改皇命?朕观你功夫不错,那匹烈焰,你若能将其驯服,朕便给你这个恩典,如何?”
罄冉望向在场上傲立的驰焰,它竟马上警觉,盯了过来,暴躁地刨着前蹄,那样子满是不屑和挑衅,罄冉唇角浮现了淡笑。
“易青领命。”
“易青你不能去!皇兄敏敏知道错了,那头马二哥都驯服不了,怎么能让易青去呢。”燕奚敏顿时面容失色,急声道。
这烈焰性子极为暴躁,乃是从北方冰寒之地猎来,送往京城更是破费了些心思,在它蹄下不知死了多少驯马师。她花了一年时间接近它,又每日给它喂食,这般整整三年,今日才敢大胆骑上马背一试。烈焰根本就不认识易青,这要是他去驯马定然是要受伤的。
燕奚敏顿时懊悔不已,真不该自军营后来后对皇兄说那样的话,让皇兄以为易青诱惑二哥。这下好了,大哥分明就是故意惩治易青。
“此马乃绝世良驹,易青正愿一试。谢谢公主关心,易青定小心应付。”
罄冉却对燕奚敏安抚一笑,说罢便目光炯炯向场中走去,顿时场中静寂一片。燕奚侬望着她的背影微微出神,眸中惑然优胜。
罄冉一步步走进场中,烈焰匹色如墨如碳长鬓扬风,似夜日天幕黑影流光,见她走来,更是暴躁地刨起蹄子,奕奕双眼桀骜不驯,傲气十足盯向罄冉。
罄冉在十步外站定,打量着它,不免暗赞,真是匹神驹。她缓步向前,烈焰见她走得更近,不屑一顾地仰天嘶鸣一声,引得远处几匹马一阵纷乱。罄冉见它嘶鸣过后盯着自己,眸中竟有得意,不免失笑。
她轻轻叫着:“烈焰。”
然后她璀璨一笑,慢慢欺近,烈焰却并不吃她这一套,微微停了下双蹄高刨的动作,满脸警惕地盯着她。
罄冉看出它的敌意,心道果真是烈马,不服管教,示好竟无用,看来只能来硬的了。她此刻所有心思都用在了烈焰身上,没有发现不远处一人被她惊得差点失了心跳。
燕奚痕匆匆而来,见罄冉一步步接近烈焰,顿时吓得握紧双拳。此马甚烈,伤人无数,三年前他驯化此马,结果被抛下马背甩伤了胳膊。他心有不服,还欲再试,可母后说什么都不允他再靠近此马。
前年皇兄欲将此烈马杀死,还是敏敏哭着相求这才留了一条命,如今皇兄竟让易青去驯化这马,分明就是故意难为她。
燕奚痕大步走向罄冉,却又顿住脚步,生恐自己的接近会令烈焰受惊,再次发起疯来。他目光紧紧盯着罄冉,已经准备好,若是她有危险,马上便上前相助。
只是令他吃惊的是,烈焰竟没有攻击易青。按她此刻和烈焰的接近距离,又是陌生人,烈焰该发动攻击才是。莫非是因为雪琅?易青饲养雪琅,身上难免带着些气息,冰琅何其凶猛,怕是烈焰也要忌惮一二。
罄冉一步步接近烈焰,眼见和它还有三步距离,烈焰猛然一个转身,后蹄向罄冉踢去,这一击如果击中,罄冉必然身死当场。
“易青!”
燕奚痕忍不住惊呼一声,向前跑了几步。烈焰动作太敏捷太突然,连燕奚侬都眯起了眼,为这叫易青的大胆小子捏了把汗。燕奚敏更是睁大了眼睛,捂住了双唇。
静寂间,罄冉一个闪身跃到烈焰右侧,两手紧抓它的鬃毛,一个漂亮的动作,转瞬翻身上马,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烈焰何曾吃过如此大亏,顿时便发起狂来,在草场上左突右闯,想把背上之人甩下马背。
罄冉却也不惊,她双手死死抱住踏雪脖子,双腿紧夹马肚,始终牢牢伏在马背上。烈焰似乎发觉了身上之人和刚才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样,强势的很,它见乱闯没办法把她甩下来,竟忽然往地上倒下,想来是欲用重量把罄冉压死。
罄冉顿时觉得好笑,轻笑一声:“烈焰,调皮!”
她喝着,飞身自马上腾起,烈焰背上一轻,伸开四蹄迅速奔跑。罄冉从空中落下,施展轻功紧追直上,她轻功极好,速度竟和烈焰不相上下,甚至犹有过之,看的众宫人目瞪口呆。
她飞驰在烈焰身侧,竟伸手探向马腹,众人皆不知她此举谓何。却见她动作迅捷在驰焰右面伸手一晃,又飞起身来,落在它的左面,一面疾驰追赶,一面又探手伸向马腹。
众人正奇怪,却见她手一扯,竟将烈焰身上的马鞍扯了下来,顺手扔出许远。
这是干什么?!
在燕奚痕身后的高全面容有苦,天知道给这马上鞍时费了多少劲,还用上了迷幻药,如今竟被这青衣少年两下剥去。
罄冉丢掉马鞍,一把抓住马鬃,嘿嘿一笑道:“想甩掉我,没门!”
烈焰速度微慢,竟似有些茫然,显然不明白她为何将马鞍去掉。不过罄冉能感受到它是高兴她这般做的,因为一慢之后,它扬蹄奔驰,显是愉悦非常。不过这并不代表,它认可了自己,罄冉知道。
她想着手上一个用力,烈焰顿感吃痛,嘶鸣一声再次疯狂了起来。众人皆不明她这是为何,然而燕奚侬却淡笑了起来,烈焰,怕是只有遇到强者,遇到能驾驭的了它,能令它敬服的人才会甘奉为主。
这易青,有点见识!
烈焰发疯似的在马场上狂奔跳跃,用意很简单,就是将背上人甩下来。此刻没有了马鞍被这般甩来甩去,罄冉竟不曾被它甩下,她死死地抓着马鬃,运起真气夹紧马背。偶尔被带下,她一足在地上轻轻一点便能再次回到马背。
众人默默看着这一幕,不知这般过了多久,只觉双腿都站得累了,正午烈烈的骄阳也已慢慢西移。不知绕着跑马场奔了多少圈,场上烈焰总算是速度慢了下来。
而此时,罄冉也被颠的快散架了,她双腿内侧更是被磨得鲜血直流。当烈焰终于停下,罄冉顿时从马背上翻了下去,冲到马场边缘就是一阵呕吐。
她此刻的背弯着,双腿仍有些发抖,这般当着众人在皇宫中呕吐的外臣可是从未见过。无论如何,这都是有失体统,让人鄙夷,甚为不雅的举动。然而此刻场中众人却默默望着那消瘦的身影,眼中无不有着动容和敬服。
真是个执着倔强的少年,这样傲然的人怎会是敏敏说言那般。燕奚侬摇头,心中已有了计较。
此刻的燕奚痕目光灼热望着罄冉,心中剧烈跳动着。对她,他一直是欣赏有加的,他知道她聪慧,坚强,淡泊,知道她精通兵法战阵,知道她会口技,还懂些医术。可此刻,他才知,她还善良,执着,刚韧。
这般女子,便是这世上男儿又有几个能够比得上。这般女子,才仅仅芳龄,却似已铅华洗尽,韵致内藏。
她才多大啊!却似已经历尽了岁月的磨难,开始磨练岁月。
这一刻,他对她,不光是欣赏,更有钦服仰慕,整颗心都为她光华折服。
是怎样的经历,怎样的家境,才能造就这般收录日月精华般的女子。燕奚痕开始对面前女子的身世好奇了起来,他迫切的想要了解她的一切。因为此刻,震动过后,他的心是那么疼痛,那么难耐。该死的,她到死受了过少苦!
见罄冉身体微晃动,燕奚痕忙施展轻功奔至她身边,轻轻一扶。
“还好吗?”
罄冉推开他扶着的手,转过身淡然一笑,道:“王爷见笑了。”
燕奚痕望着她,夕光下她发丝凌乱,被汗水打湿几缕黏在额头,颊边。面色苍白,眉宇间有着深深的疲惫,无疑此刻的她是狼狈的,可是燕奚痕却觉得她是那般美,美的惊心。
他忘乎所以地抬手,想去抚摸她熨帖在右颊的黑发,罄冉一惊,忙避开他。她分明感受到从四面投射而来的怪异目光,有一道尤为复杂,她知道那是来自旌帝的。
燕奚侬望着这一幕,心中担忧重重,看来奚敏的话不是空穴来风。只是,非是这易青诱惑二弟,分明就是二弟自陷其中,不能自拔。
这可如何是好?!
却在此时,一直默默立于一旁看着罄冉的烈焰突然畅快地嘶鸣一声,它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至罄冉身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竟缓缓跪下了前蹄,那样子是那么虔诚。
霞光满天,少年青衣微浮,他的面前,通体乌黑的神驹虔诚而拜。何等神奇,却震撼了每一个人的心。
“公主,这便是公主说的英雄吧?”
燕奚敏身后婢女忍不住小声惊赞,燕奚敏望向场中青衣布衫的少年,但觉心砰砰而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