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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黛玉闻言向水溶福了一福,俏皮道:“是,黛玉谨遵王爷之命。”

水溶一怔,又是摇头又是笑,又想到黛玉明日就要离开了,便深深的看着她道:“玉儿,明天你就要走了,我想再听你抚一曲,不知道可以吗?”

黛玉微笑道:“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是琴不在这里,却又没个人。”

水溶环顾周围,见一小丫鬟正打此经过,水溶便招招手把她叫到跟前道:“你来的正好,你去梅林那边把琴取来,顺便叫人去书房取了我的箫来。”

那丫鬟答应了一声便去了。没过多久便把琴拿了来,摆在亭中的石几上,又有人来给水溶送了箫来。

黛玉便坐在琴前,望着水溶,水溶也望着她。一瞬间彼此心中都萌生出一股淡淡的离愁。黛玉低头轻轻一叹,熟稔的勾挑琴弦,水溶举箫放在唇畔,毋须多言,琴声箫音同时响起,刹那间琴声清冽,箫声缠绵,一唱三叹,声遏层云。

夕阳余晖,万物静默。一曲阳关三叠蓦然响起,打破了芷园的宁静。晚风依依,一怀愁绪,柔肠百结,只做琴箫相和。

正是:一曲离歌千行泪,莫道人间知音稀。

这日晚间,黛玉不看书、不说话,只是站在窗前看着月色想心事。紫鹃、雪雁在一旁收拾东西。原来太妃送了黛玉许多东西来,吃穿用度,应有尽有。黛玉再三推拒不过,只得收下了。

雪雁便笑道:“紫鹃姐姐,咱来的时候也没带什么。回去的时候,这包袱我都快提不动了。”

紫鹃笑道:“可是呢,我这里也沉得很。太妃真是细心,吃的穿的戴的玩的,再没什么是没有的。姑娘,这些东西拿到那府里去,他们也未必认得,你说可是吗?”

黛玉却是有心事的人,并没有听见紫鹃说什么,心不在焉得嗯了一声再不言语。

雪雁奇道:“姐姐,姑娘怎么了。”

紫鹃却猜到黛玉的心思,微微一笑悄声道:“收拾你的吧,别打扰她了。”

正在这时,突然有个丫鬟在门外叫道:“林姑娘睡了吗?”

紫鹃忙答应着至门口把人让进来,却是太妃身边的侍女,只是面生的很。黛玉见那丫鬟手中却捧着一张古琴,正是自己抚过的,不觉有些奇怪。

那丫鬟笑道:“林姑娘,这是王爷让奴婢送过来的。王爷说这是赠给姑娘的。”说着把琴放在桌上。

黛玉怔住:“溶儿哥哥把琴送我?这琴名贵的很,怎么使得?我再不能接受的。”

丫鬟笑道:“王爷知道姑娘一定会推拒。让我把这封信交给姑娘。说姑娘一看就明白了。”

黛玉一发闷住接过信来拆开看时上面只六个字。

“琴赠知音。水溶。”

字迹潇洒内敛,亦如水溶本人一般。

黛玉心中猛省,呆呆的看着信不语,半晌方向那丫鬟道:“我知道了。请姐姐回去转告王爷,说我都明白,就不谢他了。”

丫鬟愣了愣笑道:“是,我转告王爷。”

一时那丫鬟走了,黛玉轻轻的摩挲着那琴上的龙池雁足,想着水溶信中那四个字,不觉有些痴痴然。

次日,黛玉陪着太妃用过早膳方告辞去了。这里太妃犹自依依不舍不提。却说黛玉回到荣府却见凤姐一早就迎了出来,向黛玉笑道:“妹妹可算回来了。老祖宗清早起来已经叨念了好几次了,非叫我在这里等着。”

黛玉笑道:“姨妈再三留了我用了早膳才叫来的。我也推不过,却叫凤姐姐久等,我这里赔个不是罢。”

凤姐笑挽着黛玉道:“不敢当。咱们快去见老祖宗吧。”

一时见了贾母处。见李纨、宝玉、宝钗、宝琴并迎春、探春都在。贾母便揽着黛玉喜道:“玉儿可恶,把我这老太婆都忘了罢?”

黛玉笑道:“非是玉儿不肯回来,只是姨妈舍不得不叫走的。”

宝钗半含酸意道:“我还只道是林妹妹忘了我临走时说的话了,却空叫人在这里悬心。”说着便斜睨着宝玉。宝玉喜盈盈的看着黛玉,却理会不得宝钗。

黛玉冷笑道:“姐姐说的话,妹妹句句都记在心上,怎敢忘记?只是姨妈待我如己出般,又是尊长,妹妹怎敢违拗姨妈的意思?”

宝钗见黛玉从王府回来,衣着饰物皆不似往日,虽是极素淡的,质地绣工皆是难得的。头上斜插着的一只玉凤钗最是精巧别致,更衬得黛玉云鬓娇颜,窈窕如仙,又见宝玉不错眼珠儿的盯着黛玉,心中益发忿忿。

宝玉便笑道:“妹妹在那边可好,我怕妹妹住不惯,叫老祖宗派人去接,也不见回来。今日回来看着气色倒是不错。”

黛玉微微一笑,只是以礼相答道:“多谢二哥哥惦记。妹妹在那边好的很。”便不肯再多说一句。

宝玉不知该说什么,尴尬的笑了笑,刚要开口却见宝琴上来拉着黛玉撒娇笑道:“姐姐,这么几日不见可有想着妹妹?妹妹可想念姐姐的很。天天算着日子等姐姐回来哩,云姐姐走了,你也不在,我怪闷的。”

黛玉见宝琴一派天真,心中总算有点安慰遂笑道:“好妹妹,姐姐也想念妹妹的紧。”

宝琴笑道:“既然这样,今天晚上我就去姐姐那里住着,与姐姐彻夜长谈却不好?”

黛玉微笑道:“当然好。我也有好多话要与妹妹说的。”

宝琴想起什么来似的,向宝钗笑道:“我今晚上去潇湘馆住着,姐姐不会怪罪吧?”原来那宝钗生怕贾母整日把宝琴带在身边令自己难有机会亲近讨好,便叫薛姨妈只说香菱去外头了,请宝琴到蘅芜院住着与宝钗做伴,宝琴不好推拒,只好应了。故而近日宝琴只在蘅芜院住着。

宝钗见宝琴对黛玉那般亲热,二人也不称名道姓,只是姐姐妹妹的叫着,仿佛一家人一般,心中早就不快了,闻言含笑道:“怎么会,姐妹们感情好自然是极好的一件事情。”

贾母便笑道:“钗儿这话说的是。”

凤姐便笑拉着李纨道:“今夜我也到大嫂子那里去吧。咱们姐妹感情也好,彻夜长谈一番,如何?”

李纨忙摇头笑道:“罢了罢了。我可不敢招你。没的聒噪一夜。我再不得休息的。”

说的大家都笑个不了。

黛玉因不见惜春心中惦记,便道:“四妹妹怎么不见?”

贾母见问只是摇头不言。探春便在黛玉耳边悄悄道:“林姐姐莫提这话,容后妹妹再禀。”

黛玉便点头不言。

众人在贾母处说了一会话便散了,各回各处。接下来的几日宝琴只是缠着黛玉说笑,又是写诗吟词,倒把个宝钗晾在一边。宝钗见此怎会心平?又见黛玉从北府带来的种种从未见过的珍玩宝器,便又是嫉妒又是恨,每每开口便是连讽带刺,挤兑黛玉。黛玉心中明白,只不与她一般计较,实在不得已,也只暗以言语弹压堵噎令其无话而已。

天气日渐转暖,这日昼寝方罢,黛玉便命紫鹃放下纱帘,焚上一炉香,将水溶所赠之琴移出,且抚琴释闷。一曲琴音既毕,黛玉望着琴凝神沉思,却听得宝玉在院中道:“林妹妹可在家?”

兴致被扰,黛玉微微蹙眉,但少不得站起来迎了出去。宝玉一见黛玉便笑嘻嘻的道:“妹妹刚才是在抚琴吧,打扰了。”

黛玉道:“有什么打扰的。二哥哥请坐,雪雁奉茶。”

宝玉笑道:“妹妹还是这么客气。我刚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委实好听,只是过于凄清了些,却不知道是哪一首曲子。”

黛玉道:“二哥哥却不知道?刚才我抚的是广陵散。”

宝玉奇道:“不是说广陵散失传已久吗?妹妹这里却有谱子不成?”

黛玉冷笑道:“你也是个读书人,岂不知道广陵散之失传本是后人杜撰出的。此曲谱一直在《神奇秘谱》中收录,经后人反复揣摩去其激躁,留起清冷,方为今日之谱。”

宝玉有些尴尬,赔笑道:“我原是不知道的。今日妹妹告诉我,我就知道了。我原不知音的,枉听了一会子。”

黛玉见宝玉如此也只冷冷道:“古来知音的能有几人?”心中却忽又想起水溶来,神色蓦然柔和了起来复又多了几分忧悒,只望着那琴不语。

宝玉见她如此,只到是为自己说错话的缘故,哪里解得黛玉的心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正在这时,雪雁奉了一盅茶来,便道谢接过来,嗅了一下,笑道:“妹妹这茶可是庐山云雾?这茶是上贡的,咱家也难有,不知妹妹从何处得的?”

黛玉淡淡的道:“自然是前次去北府姨妈赠的。”

宝玉见黛玉待答不答,似乎是不愿与自己多说话,只得坐了一会儿就辞了去,黛玉也不甚留。

却说上个月贾政外出公干,此时方归,贾母一时高兴,又因前次宗祠失火致使大家不快,便要借为贾政接风洗尘,请了几桌酒席,全家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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